“喜和旭日升的冰茶之戰，好像在北方有些不順利？”耿忠說。

宋維揚道：“從來沒有所謂的冰茶之戰，都是旭日升炒作出來的，他們在蹭喜的新聞熱度。如果沒有喜冰茶打響名氣，旭日升從銀行裡都沒法再貸款，更不可能有錢大肆擴大規模。”

耿忠說：“但旭日升確實起來了，而且在北方大城市裡賣得比喜冰茶更好。”

宋維揚笑道：“我們可以算筆賬，旭日升給出的銷售返利最高是40%，再拋去經營、生產、運輸、儲藏、稅收等本，你覺得還能夠賺錢嗎？賣多虧多！”

“但旭日升可以先佔領市場，再進行調整，喜打算如何應付？”耿忠問。

“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宋維揚笑道。

“這是《桃花扇》裡的句子，宋老闆喜歡古代文學？”耿忠問。

宋維揚說：“都是閒書，隨便看看。”

“那你最喜歡哪位文學家或思想家？”耿忠的採訪方式非常跳，想到哪兒問到哪兒，回去再總結整理。

“太祖。”宋維揚道。

“太祖？”耿忠稍微有點驚訝。

宋維揚點頭道：“《選》我通讀了好幾遍。”

“厲害！”耿忠說。

宋維揚笑道：“如果真有什麼冰茶之戰，那喜和旭日升誰勝誰敗，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這從《選》裡面就能看出來。”

耿忠端著小本本問：“怎麼講？”

宋維揚說：“太祖的軍事理論有個重要原則，那就是戰爭初期就要確定好路線和目標。初期選對了，剩下的只是執行問題，初期選錯了，戰指揮再厲害，也只是小勝而已。西方著名軍事理論家克勞塞維茨也說，戰爭初期犯下的錯誤將無法糾正。”

“你覺得旭日升犯了哪些錯誤？”耿忠問。

宋維揚說：“首先，他們的軍隊建設就錯得離譜。旭日升原本只是個供銷社，一直跟農民打道，他們的公司骨幹大部分是農民。我不是說農民不好，現在一些功的企業家也是農民出，我媽也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但是，當一家公司的高級管理層大部分是農民的時候，那麼這家公司的眼、意識和行爲方式就有巨大侷限。即便旭日升能夠長起來，這些農民能跟得上公司發展步伐嗎？”

耿忠說：“做大了以後，可以引進優良人才。”

宋維揚搖頭道：“沒用的，規模越大，越難調頭。如果旭日升做大了引進人才，那這些人才該怎麼定位？如果讓人才做中層管理者，那決策的還是老人，毫無作用。如果讓人才做高管，那以前的元老怎麼辦？自己部就要先打起來！”

歷史上，由於旭日升部管理混，終於決定引進優秀人才，一口氣挖了30多個博士、博士後和高級工程師。這些人全是牛到的高手，以前在可口可樂等大公司任職，甚至有一個是可口可樂的中國區銷售主管。

但結果呢，立即陷部權力鬥爭，元老們看這些優秀人才不順眼，優秀人才也覺得那些老傢伙礙事兒，公司管理變得比以前更加混。

如果不引進優秀人才，旭日升還有可能多活幾年。

耿忠問：“還有呢？”

宋維揚道：“其次，旭日升的戰略方向有問題。他們現在不顧一切的跟喜搶市場，甚至是自殺式攻擊。這完全沒必要啊，茶飲料在中國市場是空白的，完全還能再多容納幾家企業和平發展。旭日升偏要玩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把戲，他們這樣做，或許能讓喜稍微不順，但無法及喜的本。現在這種時候，應該是穩步發展自，建設好團隊和渠道，打得頭破流有意思嗎？”

耿忠問：“喜的選擇是什麼？”

宋維揚道：“喜本就沒把旭日升當對手，我們的敵人應該是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現在就像抗戰時期，鬼子侵，應該一致對外，軍閥之間不應該自相殘殺。”

“你好像對外資很敵視？”耿忠道。

宋維揚說：“中國改革開放只有十多年時間，就好像一個嬰兒，而那些外資卻是強力壯的大人。現在壯漢闖進家門，把一個個嬰兒扼殺在搖籃中，我能不敵視嗎？”

耿忠道：“但外資也帶來了先進經驗和科學技。”

“經驗和技都可以慢慢學，洋人不會好心教我們。”宋維揚說。

耿忠問：“你準備怎麼抵抗外資？”

宋維揚道：“認真做企業，認真做產品。”

“就這麼簡單？”耿忠驚訝道。

“足夠了，”宋維揚說，“外資並不可怕，外國人其實不瞭解中國市場，我們在本土作戰有著天然的優勢。”

耿忠道：“兩可樂水淹七軍怎麼解釋？中國飲料市場一下子就淪陷大半壁江山。”

宋維揚反問：“如果那七大品牌都是私營的，有可能出現這種事嗎？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早在十多年前，就想打中國市場，但一個天府可樂就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耿忠笑道：“這個問題不方便細說，還是聊聊你自己吧。聽說，《千紙鶴》那首歌是你親自寫的？”

“我就寫了歌詞，哼了一下基本旋律。”宋維揚道。

“你很喜歡音樂？”耿忠問。

宋維揚道：“嗯，喜歡唱歌，也喜歡聽歌。”

耿忠問：“喜歡哪些歌手？”

宋維揚說：“披頭士、槍花、Beyond、黑豹，老崔也算一個。”

“都是搖滾？”耿忠笑道。

“年輕人就該搖滾一些。”宋維揚說。

耿忠道：“最近聽朋友說，有一首《同桌的你》不錯，你怎麼看校園民謠？”

“《同桌的你》已經發唱片了嗎？”宋維揚問。

“還沒有，但京津地區已經在傳唱了。”耿忠說。

宋維揚打算把這首歌的廣告版權拿下來，笑道：“校園民謠不錯，但不是特別喜歡，搖滾包含的東西更多一些。”

“你就沒有小資調？”耿忠問。

“小資是什麼？可以吃嗎？”宋維揚道。

耿忠笑著說：“因爲你才18歲，還是個學生。在我的印象中，十八歲應該讀詩歌、談文學、音樂，有著小資的浪漫懷。”

宋維揚道：“我的目標是大資本家，所以應該不會過小資產階級的生活。”

“哈哈哈，”耿忠大笑幾聲，“你很特別，跟同齡人不一樣，也跟其他的企業家不一樣。”

宋維揚道：“我活我自己就可以了，爲什麼要跟他們一樣？”

耿忠在小本本上寫下“年輕”、“銳氣十足”、“鋒芒畢”等詞彙，繼續問：“你怎麼評價當今的知名企業家們？”

“都有誰？”宋維揚說。

“首富牟其中。”耿忠道。

宋維揚道：“他是混年代的草莽英雄，是特殊時代的產，一旦中國市場走向有序化，就該是牟其中謝幕的時候。”

“簡潔，明瞭，徹，”耿忠不又擡高了對宋維揚的評價，問道，“那史育柱呢？”

宋維揚說：“營銷天才，商業英，正在找死。”

“找死？”耿忠驚訝道。

“做什麼不好？偏要在這個時候做保健品。”宋維揚道。

“做保健品有問題嗎？國外也有保健品啊。”耿忠問。

宋維揚說：“做保健品當然可以，但不該在這個時候做，而且是傾盡全力去做。現在保健品市場沒有任何規範，那些賣保健品的一個比一個出格，遲早出事，到時候整個保健品市場都要崩潰。上帝使人死亡，必先令其瘋狂。現在的保健品公司就瘋狂了，我不怕得罪誰，點名批評三株。藉著醫療下鄉的手段，騙整個村整個村的農民喝三株口服，吸農民的汗錢不說，還導致一些農民有病不去看醫生。做生意要有基本的良心，不是這麼玩的！”

“你真覺得保健品市場要崩潰？”耿忠問。

宋維揚說：“現在全民相信保健品，如果接連曝出保健品吃死人的新聞，你說消費者會怎麼想？他們會擯棄所有保健品，覺得賣保健品的全是騙子！”

再過幾年，保健品市場是真的崩了，崩得一塌糊塗。

史育柱靠賣腦白金東山再起，當時人們都覺得他不可能功，因爲中國保健品市場於最蕭條的時代。而史育柱的天才在於，他拋棄了保健品的保健功能，大力宣傳保健品的禮品作用，於是在沒有競爭對手的況下迅速走紅。

耿忠笑道：“那三株、飛龍、樂百氏我們就不談了，都是保健品。評價一下希集團的劉氏兄弟吧。”

“劉氏兄弟是中國民營企業的模範人。”宋維揚說。

“爲什麼這樣講？”耿忠道。

“我始終認爲，企業家不僅要自己發財，更應該對社會有所貢獻，”宋維揚道，“希集團專做飼料生意，他們幫助了很多農民賺錢，也推了中國的養業發展。這樣的公司，我祝福他們做大做強，堅持自己的良心，爭取做出更好的產品。”

其實，劉氏兄弟在三年前嚇得尿子，倒春寒啊，他們甚至宣稱要把公司送給國家，直至九二南巡才終於安心經營。

耿忠又說：“萬向的魯老闆呢？”

“我們這是在煮麻辣燙論英雄嗎？”宋維揚笑道。

耿忠說：“你可以這麼認爲。”

宋維揚道：“魯老闆是天生的企業家，明，謹慎，大膽，敢打敢拼，嗅覺靈敏。作爲商人，他上幾乎沒有缺點，我應該向他學習。”

耿忠道：“萬科的王石頭呢？”

“王總這次快被嚇死了吧。”宋維揚說。

“差點就死了。”耿忠道。

就在幾個月前，中國發了第一次東和董事會的戰爭。

一家握有萬科6%權的證券公司，聯合佔有10%權且代管60%國有權的東，還說服了十多個小東，一起向王石頭所代表的董事會突然發難。

王石頭只有兩個小時的反應時間，幾近死局。他合縱連橫，分化瓦解，手段妙，最後抓住證券公司的違規，一舉取得勝利，重新奪回了對萬科集團的控制權。

宋維揚笑道：“王總如果能吸取這次教訓，應該能夠讓萬科浴火重生吧，現在的萬科實在太了。但不管怎麼說，王總這次的作，可以爲經典商業案例，他讓我由衷佩服。”

“健力寶的李老闆呢？”耿忠道。

宋維揚搖頭道：“其實，一切沒有進行份制改革的國有質企業，我都不想做任何評價。因爲指不定哪天就賣給外資了，指不定哪天就把掌舵人給炒了。海爾現在那麼厲害，但幾年前的萬寶更厲害。鄧總只用了四年時間，就把萬寶從一個只有100多人的虧損小廠，做佔有全國冰箱40%份額的大企業，還被改委確定爲全國企業份制改革四大試點集團之一。結果呢，上級突然派一個廠x書記下來，還塞了24家虧損國企給萬寶聯營，現在市面上已經見不到萬寶冰箱的影子。”

“你還真敢說。”耿忠苦笑。

宋維揚道：“有什麼不敢說的，反正你不敢報道出來。”

耿忠樂道：“那咱們也不說健力寶、海爾、容聲這些了，說說李寧吧，他的服這幾年賣得很好。”

“你還真要一個個問完啊？”宋維揚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