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電子有限公司的審批被一路開了綠燈，短短時間，流程已經走到向計經委商務部門提申請書、可行研究報告、協議合同章程、董事會名單以及各種相關部門的批覆文件。

“特事特辦”，這是中央主要領導下了批示的，是以效率之高令人瞠目結舌。

在董事會名單中，中方委派了三名代表，當然，和運營職務不同，在外資控的合資企業董事會中，中方董事基本就是個擺設，甚至，是某種榮譽稱號，便是二三十年後，也是這般。

在工商局剛剛核發營業執照、公安刻了公章，稅務局、財政局、外匯管理部門都給予註冊之後，陸錚便被任命爲了昌明電子公司黨委書記，這正是公司未，組織先行。

此時陸錚已經在計經委工作了小半個月。

陸錚兼任市招商引資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分管外資、招商辦、財政金融、稽查工作，工作便是抓好烏山市的出口基地建設、市場建設、商業網點建設等項目的上報和落實工作；積極做好利用外資工作，尤其是外國政府貸款；負責對列重大項目建設工程進行全過程的跟蹤稽察工作；創新招商引資思路、拓展招商領域，抓好招商引資工作。

同時陸錚負責對兄弟省市援助工作，聯繫各省市駐烏山辦事。

現今計經委系統極爲龐大，如價局、審計局、農林水利局等剛剛型，尚在計經委的大框架下開展工作，至於後來分割出去的能源管理部門、商務部門、國有資產管理部門等等現今全在計經委的權責範圍。

陸錚這個副主任，自然也便分管了好大的一攤兒。

計經委主任由市委副書記馬華兼任，主持計經委日常工作的則是常務副主任、市經濟制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楊文學。

今年五十出頭的楊文學，雖然是副主任，但得益於計經委的權柄，在烏山部委局辦的負責人中，他自也是排的上號的人。

現在，陸錚便在楊文學的辦公室，通招商引資工作。

陸錚新上任，卻沒有開始點火，或許，很令楊文學驚奇吧，畢竟，從各方面反饋的信息，這位年輕的副主任，可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能閒住的主兒，最喜歡折騰些新鮮名目，好像不鼓搗出點靜他就不陸槓頭。

禿頭，戴黑框眼鏡，白白淨淨的中年幹部，保養的氣很好，這是楊文學給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而陸錚在前世接的這類形象，通常都不好惹，險、深沉，吃人不吐骨頭。

楊文學此時掛著招牌似的微笑，問陸錚：“來了也半個多月了？對委裡的工作也該有的看法了吧？你是基層上來的，眼界比我們寬，如果工作中有什麼不足，一定要指出來，咱們共同提高嘛！”

陸錚品著茶，笑了笑，“暫時沒什麼想法，我還於悉工作的階段吧，有什麼新想法的話，一定和主任通。而且我琢磨著，咱們招商引資工作，不能急，昌明公司這張牌，咱們要醞釀的夠火候纔打出去，最起碼等德國人資金啊、廠房啊、生產線啊有那麼點眉目了，咱這時就可以規劃好怎麼宣傳，怎麼利用這張牌引更多的外資。現在頭腦發熱，倉促上陣，結果人家有意投資的來了一看，還一片荒地呢，反而會給外界造不良影響。”

楊文學微微點頭，心裡一哂，沒想法？看來想法多的嘛。

品了口茶，楊文學突然嘆口氣，說：“陸錚啊，我有點對不住你啊。你剛剛來，本來，我是應該從各方面關心你，幫你解決問題的，可是你知道，咱們委裡部門太多，攤子太大。就說用車吧，按理你管招商引資，肯定要給配臺車的，可咱委裡什麼條件你該看出來了，黨組班子十六名員，配車就那麼幾輛，我這琢磨了半天，也調配不開。”說著，就嘆口氣。

陸錚笑笑，說：“沒事，我自己有車。”

楊文學擺了擺手：“那不同嘛，咱不能公車私用，可私車公用也不好。”

陸錚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便喝茶水，沒吱聲。

楊文學嘆息了幾聲，好像突然省起似的，問：“昨天是不是市委下文，由你兼昌明公司的黨委書記？”

陸錚點了點頭。

楊文學若有所思，想了想，說：“你覺得，德國人，能不能贊助咱委裡幾臺車？暫時借用也好，等以後財政寬鬆了，再還給他們。”

陸錚恍然，繞了個大圈，原來是盯上這塊大了。

政府招商引資，有個通病，二三十年從來沒改過，引資金前政府是孫子，資方是大爺，爲了能把投資拉過來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條件都敢承諾，說的天花墜比傳銷也好不到哪裡去。可等資金進來了，這時立時雙方份顛倒，政府了大爺，資方便是孫子了。

當然，對實力雄渾的集團尤其又是外資，政府員自不敢太過造次，更莫說現在昌明公司是中央重點扶持的項目了。

楊文學，只是一種試探，或者說，希自己去跟德國人話風，試探一下。

陸錚微微蹙眉，說：“德國人肯定不會答應，我也不會去說。”放下茶杯，看著楊前進，認真的說：“這麼說吧，我兼任公司黨委書記，咱政府和德國人打道，首先就要通過我，由我來把關，從我這兒，就不會同意。”如果被楊文學試探功，此風一開，那昌明公司也就甭想安生了。

楊文學怔住，怔了好一會兒，才尷尬的笑笑，“是吧，是不行吧，是了，我也覺得不行。”

想來沒料到傳聞是真的，這個陸錚，還真是夠能讓人下不了臺的，沒有一委婉，就這麼生生的拒絕了，半點沒給留面。幸好，辦公室裡，沒有第三人在場。

陸錚站起，說：“楊主任，沒別的事，我就回去了。”轉，施施然走了。

楊文學臉陣青陣白，看著陸錚帶上的門好一會兒，還沒回過神來。

可是，陸錚不但名義上不他管制，更是張玉功主任面前的第一紅人，屬於當時得令的幹部，便是市委段書記圈子裡的人，除了段書記幾員將，輕易怕也沒人願意和陸錚，畢竟，張玉功會全力保陸錚是肯定的，段書記卻未必就會爲了不太看重的手下人和張玉功鬧得不可開了。

而且作爲實際上中方在合資企業的真正唯一代表，烏山的中層甚至高層幹部，以後怕不了有事麻煩他，這廝，還真是輕易不好開罪。

不過，楊文學慢慢皺起眉頭，若不給他個教訓，那以後在計經委，還有自己這個常務的立足之地麼？

……

晚上回到家，衛香秀便喊他過去吃飯，卻是包了陸錚喜歡吃的豬白菜餃子。

保姆小晶，是個清秀的孩，今年剛剛十八歲，心靈手巧，也甚是會察言觀，陸錚過來，便把兩位老人的飯桌擺去了裡屋，由喂兩位老人吃餃子，而且，還帶上了臥室的門。

陸錚咳嗽一聲，說：“太有眼力見兒不好，好像咱倆真有點什麼似的。”

衛香秀穿著制服款的紅短袖連，特別緻漂亮的子，上有領子，很職業的覺，紅及膝連，飄逸的襬下，是白包裹的纖小，小巧的腳上踏著一雙淡黑的半厚跟涼鞋，正流行，這種80年代的緻，既不像細跟涼鞋那般張揚，又不似老式涼鞋那麼土氣，點綴出的，是一種含蓄的，就好像衛香秀本人。如果後來打扮可以說奔放，火辣，就好像青樓的紅牌。那麼現今散發的便是一種良家子的，令人想佔有而又有種的不安，回味無窮。

而且，奔放火辣終究是一種快餐，食用的多了便會覺得索然無味，現今這種含蓄而又答答展自己的，才更令人嚮往。

更莫說，衛香秀本就是材火辣到的尤了。

雖然看到陸錚盯著上下打量，衛香秀卻也沒作聲，把搗了蒜醬的三合油放在陸錚面前，說：“你嚐嚐，鹹不鹹，要不要再加點醋？”

陸錚擺擺手，便開吃。

衛香秀卻是忙著在旁邊幫陸錚晾餃子，就是把大碗裡的一個個夾盤子裡晾上，免得粘在一起。

“哎，教委工作輕鬆不？”衛香秀很和陸錚談工作，免得陸錚的傷心事，加之只是市局小幹部，對陸錚信息的更新換代顯然有些滯後。

陸錚怔了怔，纔想起忘了跟說了，吃著餃子，隨口道：“不在教委幹了。”

衛香秀怔了下，“又回顧委了啊？”本來就一直爲陸錚擔心呢，怕他學識不高，應付不了教委的工作。

“沒，計經委。”陸錚隨即舌頭被剛剛咬破的餃子燙到，吸了口氣，皺眉道：“晾個餃子都不會。”

衛香秀說：“沒有啊，你吃這個盤子裡的啊！”說完才發現，好像跟陸錚久了，自己倒越來越像他的小婢，而陸錚，也使喚自己的理所當然。

而且潛移默化的，好像自己也習慣了。

這些想法在衛香秀腦裡一閃而過，旋即便關切的問：“怎麼去計經委了？是關係掛計經委，你人還在顧委工作？”這是衛香秀所能設想的最好結果，這樣的話，陸錚在顧委鍛鍊一段時間，走走關係，便有希在計經委安排工作。

但衛香秀覺得，這不大可能，不會是這個活土匪又在教委發飆，把領導給打了吧？是不是被降職了？發配去計經委掛個辦公室副主任或者委裡政研室副主任什麼的名頭，被徹底掛了起來，計經委部門極爲龐大，掛上幾個閒人毫不起眼。

衛香秀在遇到陸錚以前，人生是極爲黑暗的，所以，想事，也總是喜歡往壞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