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後，飛機降落在沿海機場，到機場來迎接課題一組的是沿海省常務副省長張順涵和沿海省省委書長。省委書長是周至誠親近之人，與楊志遠也是老人了，兩位省委大員站在出口，看到課題組一行出現，趕忙迎了上來。

楊志遠笑，說：“竟然讓兩位省委常委親自迎接，如何敢當。”

張順涵樂呵呵，說：“楊組長酸不拉幾的，來這一套。”

書長則笑，說：“我是代表周書記來迎接調研組的。”

確定第一課題組到沿海省調研後，中組部隨即給沿海省委組織部發了公函，告知相關事宜，由省委組織部負責協調。由於此次有關次貸危機的課題需要調研多個地市，組織部長在例行的常委會上向省委做了彙報。張順涵一聽中央黨校中青班的學員要到本省來調研次貸危機這個課題，頓時心有欣喜，看來真如自己預想的那樣，楊志遠要來了。周至誠開始並不知道楊志遠是這個調研組的組長，他問部長：“組長是誰？”

部長說：“楊志遠，M省的省委常委。”

“志遠？”周至誠微微一愣，然後舒一笑，“這小子，越來越出息了。”

沿海省的一應常委，知道周至誠和楊志遠關係的，就張順涵和省委書長倆人。周至誠語氣親熱，其他常委都沒有在意，畢竟周至誠是從M省調任沿海，對M省的員親暱有加，最是正常不過。

周至誠笑了笑，說：“那就由書長替我上機場迎接調研組。”

既然省委這邊派出書長爲代表，省政府這邊，安排一位非常委的副省長也就是了，沒想到張順涵主要求，政府這邊用不著另行安排，他去也就是了。沿海省每年都需接待中青班的調研組，往年都是省委副書長之類作爲代表省委迎來送往。今年即便楊志遠是省委常委，沿海兩位省委常委去機場迎接中青班的調研組，這個規格也是有點高。

“那就這麼定了。”周至誠呵呵一笑，同時吩咐書長，“調研組到沿海當天的歡迎晚宴，我出席。”

周至誠出席中青班調研組的歡迎宴，這是從未有過之事，周至誠此言一出，常委會都明白了，這個楊志遠，肯定與周至誠的關係非同一般。常委會之後，有常委好奇地在網上一搜，一看楊志遠的履歷，明白了，這個楊志遠敢是周書記以前的書，前書都省委常委了，難怪周書記如此喜形如，看來這個楊志遠能力不錯。

在機場出口，大家一一握手，相互介紹。張順涵與吳理斌握手，楊志遠笑，說：“張省長，吳學員我就不用介紹了吧。”

張順涵看了吳理斌一眼，微微一笑，說：“吳理斌，吳學員！認識，用不著介紹。”

按說吳理斌是沿海下轄市的市長，這次調研，該市也是調研城市之一，按原則，吳理斌需要回避，可作爲沿海下屬市的市長，吳理斌對次貸危機這個課題豈會錯過，死活要參加，跟班頭，楊志遠沒轍，與田厚雲袁學禮商量，報教務部特批，吳理斌這才予以隨行。

大家上大。張順涵笑嘻嘻，說：“楊組長，怎麼樣，我說了，次貸危機的課題，繞不開沿海。”

楊志遠表揚，說：“張省長，這是什麼，事前諸葛亮。”

張順涵笑，說：“歡迎調研組給本省經濟把脈。”

楊志遠笑，說：“豈敢，沿海經濟數一數二，哪得到中青班調研組給沿海經濟把脈，我們雖然是調研，但更多的是學習，取經，取沿海之長，補自己之短。”

張順涵說：“楊組長這就不夠意思了，一聽說你們第一課題組要到沿海來調研，周書記可是連說了三個好，還說，這次調研不走過場，沿海的好與壞，只要課題組想看，都是敞開大門，不藏不掖，目的是什麼，就是分調研組的調研果，吸取養分，及時地掌控沿海的經濟方向。”

楊志遠笑，說：“調研組的調研報告，張省長想看，我們回黨校之後，肯定會給張省長抄寄一份，只是有什麼不的地方，還盼張省長不吝賜教才行。”

張順涵哈哈一笑，說：“沒得說，咱們互學互助。”

大車轉過幾條繁華的大街，沿海省委賓館到了。進賓館，但見前方不遠，有一羣人在翹首以盼，正中一人，不是別人，正是沿海省的省委書記周至誠。

調研組的員都明白，中青班不同於省部班，此次到沿海調研，如楊志遠所言，即便楊志遠是M省的省委常委，沿海省派省委書長接機就可以了，本用不著常務副省長出面。現在一看賓館前，省委書記竟然親自迎接，這種規格就大了去了。都知道周至誠與其說是迎接調研組，還不如說是迎接楊志遠這個自己曾經的書。周至誠能如此，可見他與楊志遠彼此之間的誼非一般人可比。領導與書的關係如此，不多見。

楊志遠看到周至誠站在停車場，早就跳下來，跑到周至誠的邊，說：“周書記，您怎麼站在這，太這麼大。”

周至誠親暱地拍了拍楊志遠的肩膀，笑，說：“知道你要來，哪裡還是心坐在辦公室裡，乾脆，到停車場等。”

蔡政宇說：“周書記站了有十分鐘了，讓他慢點出來，避避太，等大車進了賓館再說，他就是不肯。”

周至誠笑，說：“政宇也是，一驚一乍的，這麼點太算得了什麼，想當年，我和志遠可沒在M省的大太下曬，雖然是同一個太，但M省太的紫外線比沿海強多了。”

周至誠與調研組的員一一握手，歡迎學員們到沿海調研。大家進賓館，周至誠於前，楊志遠隨其後，周至誠快意地一笑，周至誠是懂得晦的，但今天在大庭廣衆之下，周至誠竟然一改常態，毫不避諱自己與楊志遠之間的關係，周至誠說：“志遠，等下咱倆好好喝一杯。”

楊志遠自是欣然答應。

周至誠是在晚宴結束後與楊志遠說這番話的。

周至誠說：“志遠，還記得我當省長時，那次省高速與喬治的財團談判陷僵局，我於省政府小會議室急召開省長辦公會議，你在辦公會議上豪氣沖天，舌戰當時的省通廳廳長，那時我就想這哪裡是什麼省長書，分明就是一個省級領導在做投融資的分析報告，沒想到，現在的你，真省領導了。”

楊志遠笑，說：“什麼時候的事？您怎麼還記著，我都忘了。”

周至誠說：“能忘嗎？忘不了。我總覺得這事彷彿就在昨天，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怎麼一下子你都省委常委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楊志遠說：“什麼舌戰通廳廳長，這種事我是真的不記得了，但是我一直都記著跟您當書的那些日子，您告訴我‘人’字怎麼寫；您告訴我當是爲了什麼？那些諄諄教誨，我這些年一直都記憶之心，一刻都不敢忘。說實話，周書記，我真捨不得離開您，要是現在還能給您做書，多好啊。”

周至誠看著楊志遠慈地笑，說：“傻小子，給我當書有什麼好，什麼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事必請示，哪裡符合你的個。”

楊志遠說：“可是我願意。”

周至誠說：“可是我不願意。”

楊志遠笑，說：“跟您當了幾年的書，我學到了許多的東西，包括怎麼做人，怎麼做。現在本省人都說從我楊志遠上，能看到周書記您的影子。”

周至誠笑呵呵，說：“是嗎？都這麼說？”

楊志遠點頭，說：“是。好多人都這麼說。”

周至誠笑，說：“你哪裡像我，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鬼怪靈花樣百出，到北京開人大會，你哪一次消停過，唱了一出又一出，這也像我？你膽大妄爲，連首長都敢設計，這也像我？我覺得不像。”

WWW ✿тт kдn ✿c○ 楊志遠調皮地笑，說：“主要還是像您大公無私，忠厚老實，誠實本分。”

周至誠笑呵呵，說：“你這是拍我呢，還是趁機表揚自己。大公和無私這方面，你說得上，但要說你老實我還真不敢茍同，要是沿海的員都像你這般‘老實’，那我周至誠就是如來佛，也只怕是疲於應付了。”

這是在省委賓館，沿海省委省政府在省委賓館高規格地款待中青班第一課題組的全員，賓主其樂融融。宴畢，天已晚。周至誠說：“志遠，好久沒有在一起飯後散步了，走，一起走走。”

楊志遠於是陪著周至誠在省委賓館漫步，賓館裡，到栽種著白玉蘭，清風徐徐，空氣中都漂浮著白玉蘭沁人心脾的清香。楊志遠陪周至誠走在前面，蔡政宇則和一名保衛幹事走在後面。倆人邊走邊談，彷彿就像回到了多年前，在M省時，在省委招待所裡閒庭信步的那個年代。時荏苒，日月如梭，一眨眼，卻是這麼多年，周至誠不免叢生出幾多慨。

周至誠說：“志遠，看著你們長大才，爲國之棟樑，我是從心裡到高興。”

楊志遠笑，說：“周書記，您纔可以稱之爲國之棟樑，我，還著呢。”

周至誠笑，說：“該我們這一代擔當的，我們已經擔當了，接下來，就該由你們來執掌乾坤了，想當年，我到M省的時候，也還算意氣風發，但是現在，我總覺自己有些力不從心了，和你們比起來，我是真的老了。”

楊志遠不樂意，說：“您哪裡老啊？下午那麼大的太，你紋不，我們能和您比，比不了。”

周至誠笑了笑，說：“自然規律使然，不服老是不的。連明達將軍都退了，下一屆，我也該退了。”

楊志遠說：“正是由於有您們這些前輩中流砥柱，在前面爲我們遮風擋雨，我們這些後輩才能無所顧忌，勇往直前，現在您們一個個都選擇退，我一想起就有些惶恐。”

周至誠笑，說：“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惶恐，人之常，但用不了多久，自然也就適應了，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志遠你有的是這種豪和俠氣。”

楊志遠有些酸楚，說：“在我的心裡您一直都是豪滿懷的，您怎麼會老呢，不應該啊。您看看，您的頭髮烏黑鋥亮，何來老一說。”

周至誠笑，說：“傻小子，焗了油的，這麼大的年紀了，怎麼會沒有白頭髮。”

倆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省委賓館環境清幽，有山有水，周至誠走到一個涼亭之中，坐了下來，笑了笑，說：“咱們換個話題，咱們來談談次貸危機。”

楊志遠問：“周書記，到目前爲止，次貸危機對沿海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周至誠說：“對那些勞集型的出口企業，可以用影響巨大來形容，像那些製業、傢俱業，已經開始涌現了停工，這一次海嘯過後，我想肯定會倒下一大批企業。”

楊志遠問：“沿海準備採取怎樣的措施？”

周至誠說：“目前沿海分兩派，一派主張政府出手相救，一派則認爲這是企業的自主行爲，政府正好可以藉此淘汰勞集型企業，進行產業轉型。”

各省有各省的省，沿海經過這幾十年的飛速發展，已經完了原始積累，早就開始謀劃產業轉型，像本省普天這種靠近沿海的城市這些年之所以經濟突飛猛進，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爲它們承接了沿海產業轉型的結果。產業轉型是一個綜合的過程，包括了產業在結構、組織和技等多方面的轉型，諸如以上原因，沿海的步子一直不急不慢，按照自己的規劃一步步來。次貸危機對沿海來說也許不全是危機，也許就是一次凰涅盤，浴火重生的機會，沿海激進派想藉此讓那些勞集型的企業加快技升級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

但楊志遠認爲不能這麼幹，楊志遠說：“凰涅盤浴火重生，讓企業經歷次貸危機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驗，獲得重生，並在重生中達到昇華，這種想法是好的，但結局未必會如大家所願，在外憂患的雙重夾擊之下，企業要想通過煎熬獲得昇華，只怕是一廂願。一兩家企業倒在重生的路上也就罷了，問題是一旦千上萬的企業，就此倒在重生的路上，那對經濟的重創，將會是深遠的。”

周至誠說：“所以兩難啊。”

這是沿海自己需要考慮的問題，楊志遠自然不能不知輕重的指手畫腳，儘管他和周至誠關係如父子，但這種牽扯到一省方針政策的問題，他只能是點到爲止，畢竟他不是沿海的省委常委。

周至誠笑，說：“你看看你，一談到經濟，就激飛揚，芒四。”

楊志遠不好意思地一笑，說：“我這是不知輕重，大放厥詞。”

周至誠寬厚地一笑，說：“你這是據實直陳，說實話，我就喜歡這時的你。”

周至誠笑了笑，說：“其實要說產業轉型，沿海省雖然喊得早，但步伐遠不及會通，照我看，會通早就跑到沿海的前面去了。楊志遠問周至誠何來此言？周至誠說據我所知，你們會通的孵化園，起點高，目標明確，向戰略新興產業發展，經過這兩年的發展，後來居上，已經功地打造出了一個新一代信息技產業集羣，園區，高端件與新型信息服務、下一代信息網絡、新型顯示、智能製造設備、衛星應用、智能電網等類型的企業林立，新技產業已經爲了會通的支柱產業，我認爲會通已經初步達到了產業轉型的戰略目的，這次次貸危機，我想應該對會通的影響可能微乎其微。”

楊志遠奇怪，說：“您怎麼對會通的況這般瞭解？”

“還不是因爲你在會通，所以重點關注，這一關注，我突然發現，會通竟然後來居上走到沿海的前面去了。”周至誠笑了笑，說，“說實話，拋開你以前是我的書這個因素，我對會通取得的績是由衷地佩服。”

楊志遠說：“我們會通屬於船小好調頭，而且是在一張白紙上寫字，自然就比沿海城市推倒重來要容易。”

周至誠呵呵一笑，說：“志遠，你這是寬我。”

楊志遠笑，說：“就是這麼一個況，據實說來，何來寬。”

周至誠笑了笑，說：“我還知道，會通已經在五月開始全民減稅了。”

楊志遠說：“也就是邊走邊看，先行一步，畢竟對於次貸危機這種事，沒有經歷，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也許虛驚一場也不一定。”

周至誠說：“照沿海目前的況來看，肯定不會是虛驚一場。志遠，你能做到未雨綢繆，全民減稅，說實話，這需要勇氣。”

楊志遠說：“主要還是省裡支持，要不然，這麼大的舉，會通也不敢貿然實行。”

周至誠說：“敢想敢幹，這就是你的本，省裡不批，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肯定還有辦法，瞞天過海都有可能，我還不知道你。”

楊志遠嘿嘿一笑。

周至誠笑著招招手，說：“政宇，過來，給我和志遠合張影。”

這是周至誠和楊志遠見面的規矩，現在只要與楊志遠見面，周至誠都要和楊志遠合影一張，留作紀念。蔡政宇曾經跟楊志遠提起過，周至誠現在一有時間，都會翻出相冊看看，時不時呵呵一樂。

周至誠坐著，楊志遠站到周至誠的後。蔡政宇拿出手機，咔嚓一下，將一老一小的笑容定格。

楊志遠笑，說：“政宇，你那個手機的像素高不高，清不清楚？”

蔡政宇笑，說：“如此照出來的照片不清不楚，那就是會通的產品質量不過。”

楊志遠笑道：“這怎麼能和會通扯上關係？”

蔡政宇笑，說：“據我所知，這個品牌的手機，屏是會通的微積電生產的，這個攝像頭是郭氏會通生產的，還有諸多電子元件也是會通生產的，你說如果照片模糊，效果不佳，是不是和會通有關係。”

楊志遠呵呵一笑，說：“要這般說，還真和會通扯得上，我還真是無話可說。”

周至誠看著兩人一笑，說：“怎麼一見面就掐上了，走，爬後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