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二更天時, 山間傳來寒孤鳴。

青龍寺前山的廣場上燈火通明，木魚的敲擊聲同僧人的誦經聲回在殿前，殿滿堂寂靜, 皇后手握佛珠跪在佛前, 口中念念有詞。一日下來幾乎所有人都開始到疲憊了, 不人從殿中退出去，夜越深留在前殿的人越。秋欣然看了眼更, 也斂從大殿退了出去朝后山走去。

今晚月甚好, 山間又極幽靜，沿著長廊往觀音堂走, 忽然聽見后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腳步聲。但等轉頭看去，后的長廊又空無一人，盡頭黑黝黝的一片如同一條張著的巨蟒。

觀音堂這邊沒有守衛, 這寺里雖不至于遇見歹人, 但這種深夜總有些嚇人。秋欣然回過頭加快了腳步，卻還覺有人墜在后頭。左右張一眼，忽然閃躲進了長廊旁的一棵松樹后。著那棵老松樹等了一會兒，果然后的腳步聲清晰起來, 有人踩著臺階拾級而上,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下意識屏住呼吸——等那腳步聲到了跟前，卻突然斷了。

“你在這兒干什麼？”極安靜的夜里, 一道悉的男聲在秋夜的涼風中響起。

躲在樹后的人挪了下步子從后面探出頭來, 便看見傍晚坐在旁的黑青年站在長廊檐下, 古怪地看著站在樹后的自己。

“世子怎麼在這兒？”秋欣然一愣。

“我住在這上面。”夏修言看過來，“倒是你怎麼會在這兒？”

秋欣然順著他的目朝上看，觀音堂后頭漆黑一片, 約好像有幾間屋子藏在樹林間。又想起晚上用飯時他確實說過自己住的地方離前面甚遠，大約當真是準備回屋休息，恰好與自己同路。

出些許尷尬的神：“我……我恰好路過。”說完就后悔自己這謊說得拙劣，夏修言看神卻好似已經猜出了什麼，若有所思地問：“你方才莫不是以為后有人跟著你？”

秋欣然一時語塞，夏修言笑得頗討人厭：“司辰夜中行路，有這個防范之心倒是好事——”秋欣然，料想他后頭該有個轉折，果然對方瞥了眼腳下，又悠悠道，“不過下回，最好先看一眼月亮照來的方向。”

秋欣然低頭一看，才發現方才因為張，竟沒有注意到地上的影子被月拉得老長，正倒映在長廊另一側的白墻上。出一懊惱，倒夏修言翹了下角：“走吧，你不是要去觀音堂？”

秋欣然剛失了面子，于是道：“我何時說我要去觀音堂？”

夏修言瞥一眼：“你也住上面？”

秋欣然失語，對方哼笑一聲，率先沿著長廊朝山上走去。小道士在原地躊躇片刻，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今日怎麼不見高侍衛？”

“今日寺中除去僧人，為保安全都是宮中調的人手。”

秋欣然跟在后頭亦步亦趨地踩著他后的影子，閑話道：“我今日第一回 見世子穿黑，倒與平日里不大一樣，瞧著很是英武。”

夏修言腳步一頓，忽而想起去年除夕宮宴上，李晗如那番“當嫁英武男兒”的論調來，他忍不住轉頭去看后的子，見專心踩著影子差點一頭撞上來，抬起頭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顯然方才這話不過是句隨口恭維。不知怎的，他突然就生出點多總被無惱的怨意來。

“我今日也是第一回 見司辰穿白。”

秋欣然確實從不穿白，今日法會才換了件素到場。見夏修言站在臺階上喜怒不定地垂眼看著自己，以為他也當禮尚往來地相互恭維一番，沒想到他一開口說：“你穿白卻不好看。”

秋欣然噎了一下，慨晚飯時怎麼會覺得夏修言這個人不會說恭維話哪？他分明是連句人話都不會說！過了半晌，也只憋出一句：“世子當真是耿直……”

二人一路同行，很快到了觀音堂，遠遠便瞧見堂下站著一個宮，秋欣然定睛一看發現正是小松。不知在這兒等了多久，有些焦慮地在門外來回踱步，一抬頭見到了，松一口氣，小跑著迎上幾步，等走到近前，才詫異地發現秋欣然后還跟了個人。

“夏……見過夏世子。”小松慌慌張張地矮同他行禮。夏修言看一眼，發現正是晚上在齋堂上故意掉了手帕的那個宮婢，不由又朝秋欣然瞥了一眼。

秋欣然忙道：“世子要回廂房休息，正巧與我同路。”

夏修言自然聽得出送客的言外之意，哼笑一聲，也不稀得摻和們的事，轉頭要走。這時從另一邊卻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小松今晚溜出來見秋欣然本就始終提著一顆心生怕人發現，結果這麼會兒功夫卻已經是接二連三的意外。神立即慌張起來，也不知哪里來的膽子上前拉住了秋欣然的袖，將往觀音堂里頭推：“您先去里頭避一避，我過去看看。”

這變故確實來得突然，秋欣然話還來不及說上一句，已經連拉帶推地躲進了觀音堂里，連帶著旁的夏修言竟也跟著一塊走了進來。

他們剛一進屋，便聽外頭傳來一道婉聲：“小松，你怎麼在這兒？”

秋欣然覺得這聲音像在哪里聽過，但又實在想不起的份，不由下意識去看旁的人。夏修言莫名跟著進了這地方，瞧著倒是安之若素，注意到的目后還能無聲地同比個型：“徐嬪。”

果然，接著便聽見小松答道：“奴婢想來井邊打水，方便娘娘洗漱。”的聲音因為張帶了抖，若是仔細聽就能聽出不對來，不過徐嬪好似也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聽這樣回答，只點點頭道：“許久不曾出宮，我想獨自在這兒坐一會兒，你回去吧。”

徐嬪喜靜，在宮里時也常獨自一人去花園散步，這要求不算古怪。但是小松一想到還在觀音堂里的兩人，心中焦急起來，忙道：“可在宮外不比宮，更深重，娘娘還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往日徐嬪便該搖了，今天不知為何卻有些不耐起來：“寺中都是守衛，有什麼不安全的，我在這月下稍坐一會兒，又能如何？”

夏修言不耐煩聽外頭那對主仆說話，低頭問旁的人：“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秋欣然聽小松還在外面試圖勸徐嬪回去，想了一想推著邊的黑男子繞到觀音像后，極小聲地將來龍去脈簡單地告訴了他。但又去小松盜徐嬪首飾一事，只說見可憐答應今天借些銀子讓寄回家中救急。

“你倒是好心。”秋欣然聽他輕嗤一聲，微，以為他大約又要說些“莫要多管閑事”或是“嚴同宮人私相授”的話來。結果年抿了下角，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外頭不知何時安靜下來，也不知是個什麼況。秋欣然側耳去聽也沒聽見什麼靜，正想悄悄回到前頭去看看況，卻旁的人一下拉住了手腕：“等等——”夏修言臉上的神嚴肅了些：“又有人來了。”

他說完，果然外邊又是一道聲：“徐嬪怎麼在這兒？”這次秋欣然倒聽出來了，外頭來的應當是淑妃。

今晚倒是熱鬧，個個扎堆往這后山僻靜的觀音堂跑？

秋欣然聽徐嬪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從屋外傳來：“淑妃娘娘深夜怎麼會到這兒來？”

“這話該是我問徐嬪吧，今夜怎麼獨自在此？”

“嬪妾……嬪妾的住就在附近，難得出宮不太習慣，這才來這兒走走。”

“我看不然，”淑妃冷笑一聲，“徐嬪恐怕今晚是在這兒等什麼人吧？”

徐嬪大吃一驚：“娘娘這話何意？”

“本宮是特意來通知你，你等的人今晚不會來了。”

徐嬪轉瞬間反應過來，一瞬間面如白紙：“是你留的字條？”

淑妃冷笑一聲，再懶得同廢話，同旁的侍衛道：“把這個小賤人給我抓起來！”

外頭一聲驚呼還未出口已人捂住了口鼻，接著便聽小松驚慌失措地聲音：“你們……你們干什麼！娘娘……”

秋欣然眉心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夏修言已經一把拉起，二人一起貓腰跳上了佛像背后的坐臺。

觀音堂里供著一尊一人高的千手觀音像，坐像后頭就是一面墻，只能容得下一個年人的距離。秋欣然個子高，夏修言比更高，只好在二人年紀還小，并肩躲在像后也能觀音的千手千眼擋個嚴實。

外頭一陣拉扯聲，小松很快也人堵住了，觀音堂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接著一陣料挲地面的聲響，外頭兩人如麻袋一般被人扔在了地上，隨即觀音堂的木門又被人從里頭關上了。

淑妃的聲音又響起來，這回卻是清清楚楚如在耳邊一般，這一屋子的人都能聽清：“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