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嬪被淑妃旁的侍衛拖進來時, 勉強還能保持鎮定，但沒想到對方竟然二話不說，上來就要滅口, 子霎時間慌起來：“你瘋了嗎？你想在這兒殺了我, 就不怕明天圣上追查下來……”

“追查？”淑妃冷笑一聲, “本宮今日敢手，自然有法子不人發現, 徐嬪還是安心上路吧。”

“你們干什麼？”小松眼見著侍衛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瓷瓶, 又從里倒出一顆丹藥。用力掙扎起來，原本押著的是個態壯碩的嬤嬤, 一時竟也不住，掙了鉗制撲到徐嬪上。

淑妃呵斥道：“還不將拉開！”

那侍衛和嬤嬤便又急急忙忙上前拉人，可主仆兩個此時驚懼加, 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也顧不上發髻打散, 襟凌，只抱在一起死也不愿分開。

淑妃在旁看了一會兒這主仆二人哭天搶地的慘狀，冷聲道：“你倒是個忠仆，既然如此, 不如全你先去黃泉路上等你的主子。”

一旁的侍衛手腳利落地解下腰帶, 從頭后套上小松的脖子，隨即用力勒。他手勁極大，小松立即不過氣, 不得已松了手去抓纏在脖子上的腰帶, 劇烈掙扎起來。

徐嬪原本小松護在下, 見狀也忙手幫忙，旁的嬤嬤瞅準機會一把抓住細瘦的手腕，將往一旁拖, 這一回二人終于被分開來，隔了老遠。

秋欣然躲在佛像后，耳邊傳來徐嬪的哭喊聲，不過很快變了不聲的悶喊像是什麼捂住了。小松很快失去力氣，只能發出斷斷續續地呼救：“來、來人啊……救命……”已沒什麼力氣掙扎了，整個佛堂一時間唯一能聽見的就是雙腳一下下蹬在地上的靜和指甲劃拉地面的刺耳聲響。

佛堂頭頂的燭火將的影子投在佛像背后的墻壁上，秋欣然一抬眼就能看見墻上兩個疊的黑影，看著其中一個彎著腰從背后死死勒住另一個的脖子，看著另一個影子如何同一條瀕死的魚一般在案板上掙扎。

“救命啊……”像只小貓似的，一聲聲地哀求呼救，帶著哭腔的聲音里滿是絕。

但這屋里唯一對的呼救做出回應的，只有徐嬪在絕中發出的一兩聲嗚咽。

秋欣然不可自抑地抖起來，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發抖。直到旁的人拉住了的手，才發現自己抖得有多厲害。那一瞬間，疑心自己的骨頭都在打。

忽然想起去年，夏修言對說過的話來。他說“你以為這宮里死個小太監是件多麼了不得的事嗎？你知道這宮里悄無聲息地死過多人嗎？”他說對了，如今正有人悄無聲息地在眼前死去，而躲在角落里，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拉著的手使了一下勁，秋欣然朝他歪過子，年忽然手將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地捂住了的耳朵。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秋欣然著子靠在他懷里，明明滅滅的燭火，墻上的影子，這四四方方的佛堂……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耳邊除了耳鼓噪的悶響，什麼都聽不見，拽著對方的襟，才發現他上的溫度并不比高上多。

小小一個觀音堂，明暗界之兩方世界。觀音立在蓮花座上面朝四方，千手千眼注視眾生。燭火之下觀音手持寶法相莊嚴，燭火之后觀音垂首斂目面帶慈悲。

不知過了多久，堂前的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呼救聲、蹬地聲、指甲劃拉地面的刺耳聲響……一切重回寧靜。夏修言終于稍稍松開了捂著秋欣然耳朵的手，懷里的人一不，若不是能覺到的呼吸，簡直要讓人疑心也死去了。

侍衛收回腰帶，看了眼地上的尸，用腳尖將翻了個個。另一邊嬤嬤松開了捂著徐嬪口鼻的布團，一刻之前還云鬢花的子，此時臉上的神只剩下一片空，連哭的力氣都失去了。

忽然外頭傳來破門而的聲音——有人闖進了觀音堂。滿屋子的人皆是一驚，就連原本蜷在夏修言懷里的孩都忍不住了下腦袋。

“母妃——你這是在干什麼？”李晗臺又驚又怒的聲音炸雷般響起。

原本癱在地上已經了無生意的徐嬪見到來人，忽然眼里迸現出一芒，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竟一下推開了旁的嬤嬤，手腳并用地跪爬到來人邊，拉住他的角，泣道：“大皇子……大皇子救我！”

李晗臺不可思議地看著堂的景象，忙合上后的門，忙彎腰摟住了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子。

淑妃見他二人這副態，不冷笑：“我在干什麼？我倒想問問你在干什麼？”

李晗臺抱著徐嬪哀聲道：“我同書怡早已沒有什麼，母妃何必非要置于死地？”

“將置于死地的是你！”淑妃忽然間拔高了音量，指著李晗臺尖聲道，“你當真以為小九一死，你就可以高枕無憂，再沒有人會發現你倆的事了嗎？我怎麼教的你，今日你不斬草除，他日必要釀大禍！”

這一聲不啻于一道驚雷，不堂前的李晗臺霎時間啞口無言，也震得佛像后頭的夏修言同秋欣然二人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李晗臺像是想起了那日的場景，面上出些許痛苦的神，聲音微弱地哀求道：“小九已經不在了，這宮里……”

“這宮里就再沒有人知道了是不是？”淑妃冷笑一聲，斬釘截鐵道，“我告訴你，只有也死了，才能確保這宮里再沒有人知道了。否則若有一日你父皇知道了，你想沒想過你會是個什麼下場？”

李晗臺這話嚇得瑟一下，面上出幾分掙扎。淑妃直起，施施然道：“何況你是大皇子，這兩年圣上對你的重視有目共睹，你后背靠母家，往后什麼樣的人沒有，你當真要為了個人自毀前程？”

“我不會！”徐嬪在他懷里抓住他的袖，梨花帶雨惹人生憐，“我同大皇子的緣分早在三年前就盡了，我宮之后你我之間清清白白，我怎麼可能害你。”

李晗臺聞言低頭輕輕上的臉，三年前他隨兩江總督梁大人下江南巡查，路遇大雨染上風寒，梁大人要事在繼續南下，留他在一所道觀寄住養病，也正是這時，他結識了陪母親在觀小住的徐書怡。

那段時間二人在觀中相甚歡，漸漸生出愫。不久梁大人回京，經過道觀接他回京，走時他與徐書怡換信，表明了自己的份。徐家也是江南名門，二人約定三年后徐書怡趁著選秀的機會京。

三年一晃便過，他聽說徐家今年果然也在侯選之列，心中欣喜萬分，私下去求了淑妃提出想要將徐家的兒納府中。可誰想，因為徐書怡送上的一副心經，先圣上看中，至此宮門重重，二人再無可能。

“書怡……”李晗臺著聲音擁住了懷里的人，眼角下一滴淚落在臉上。徐嬪也回抱著他，臉上已是滿面淚痕。

淑妃冷眼看著這對苦的鴛鴦，并不催促。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更了解自己的兒子，見他二人如今這副狀只在心中冷笑。

果然又過一會兒，李晗臺蒼白著臉松開了摟在懷中的子。徐嬪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等他退開才反應過來慌急地伏在地上想去拉住他。可這一回，李晗臺卻含淚咬著牙一把扯回了擺，決絕地背過去。

淑妃見狀終于出個滿意的笑來，朝旁的人微微示意，那老嬤嬤立即上前將地上的徐嬪拉起來，著的臉將藥丸塞了進去。徐嬪滿目淚，還不肯信地手朝著昔日的郎迭聲喊道：“晗臺、晗臺——”

李晗臺卻如同失了魂魄的木偶，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無論如何不肯轉看一眼，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徐嬪服下毒藥，自知已無生機，終于力似的向后倒去。躺在了地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背對著的男子，目之中滿是怨恨。往日嫻雅文靜的子，此時卻如同地府厲鬼附一般癡癡笑了起來。

“好、好一個李郎——”著他一字一頓低聲咒道：“我徐書怡咒你從今往后不得安寧，咳、咳……我咒你母子終有一日不得好死！”睜著眼角咳出一口濺到上，如此直到最后一句話消失在空氣里，還不曾將眼睛合上。

李晗臺終于轉頭，瞧見的模樣卻是大駭，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淑妃卻冷笑一聲，命人將兩尸抬出去理好。

“你看見沒有？”妝容致的人拿指甲劃了一下眉，慢條斯理地同自己的兒子說道，“弱者只能在死前說說這樣沒用的威嚇，活著的才有錦繡的前程。”

李晗臺站在燈下低低應了聲是。

躲在佛像后的年覺到手上一痛，低頭才發現是懷里的人攥著他的手，一不小心將指甲掐進了他的手心里。秋欣然眼角發紅，也不知是哭的還是氣的。反握著夏修言的手，像是不這樣，就止不住發抖。二人用力拽著彼此，好像都試圖從對方上尋求一點點的暖意。

前面淑妃還在說：“好，這才是我的兒子。只要你爭氣，這世上什麼都是你的，天大的事，母妃也會為你擺平。”

“多謝母妃。”李晗臺聲音低啞道，“兒子想獨自在這屋里待一會兒。”

淑妃臉上的笑凝固在臉上，但到底還是嘆一口氣：“莫要在這兒太久，免得人起疑。”

等這觀音堂只剩下李晗臺一人，他往佛像前走了兩步，夏修言側頭看見他的影子落在佛臺邊，只要再走幾步便能看見躲在佛像后的二人，不由眸一沉，全也繃起來。

但好在李晗臺走到觀音像前，再不往往后走了。他朝著團跪了下去，沖著佛像磕了個長頭，久久沒有起。

夏修言在佛像后屏氣凝神又靜待一刻，才聽他起一步一步緩緩走出了觀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