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克丹自從離開王庭, 就帶著殘部銷聲匿跡。現如今亞述出現在了這里，那是不是說明齊克丹也到了長安？迖越雖已獻降，但齊克丹依舊是大歷的心腹大患, 若他有朝一日重回王庭奪回王位, 恐怕西北邊境又要戰火重燃。

高玥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幾乎沒怎麼猶豫，立即便說：“我要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侯爺。”

“你一去一回, 他們不一定一直在這兒。”

“那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就這麼走了。” 高玥神間有些焦躁, 忽然抬頭朝看了過來。秋欣然不等開口，立即道, “別想了，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算命先生。”

高玥怒其不爭：“在琓州最難那幾年，迖越人要是打進來了, 最最尋常的婦孺也要拿著砍刀出城迎戰。你活在太平盛世, 大敵當前就能這樣茍且生嗎？”從小在邊塞長大，所的教誨耳濡目染的環境與從未在邊塞生活過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秋欣然嘆一口氣：“雖有心相幫，但留我在這兒盯梢，恐了馬腳反倒壞了姑娘的大事。”

高玥氣得說不出話, 過一會兒退一步道：“那我留在這里盯著他們, 你替我去侯府送個口信，這總可以？”

這倒是不難，秋欣然想一想點點頭：“我只能保證這麼多。”

高玥面稍霽, 生怕反悔, 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巧的令牌給：“這是我哥哥給我的牌子, 你到了邸將這個給他們，他們就知道了。”

秋欣然接過牌子一看，發現是高旸的手令。將令牌隨放好, 又聽高玥囑咐：“這酒樓后的馬廄里有匹棗紅的小馬是我騎來的，你從樓梯下去繞到后院，騎上它走小路去邸，快去快回。”

秋欣然無法，依言起，悄悄沿著樓梯繞到了酒樓后。樓梯后的雜間旁有間蔽的小室，不等繞到后院，就瞧見馬廄旁站著個材高大的男人，雖是雜役打扮，但一雙眼睛只盯著四周，倒像是在放風。

秋欣然心中一陣警覺，折過打算從正門出去。可這時，樓上又傳來有人下樓的腳步聲，出一角袍像是方才上樓的那幾個迖越人所穿的服。秋欣然心中一，怕驚旁人，慌之中，發現樓梯下的雜房門未栓上，于是反鉆到了那里頭。

進去后才發現這地方是個酒窖，里頭地方不大，地上擺滿了酒壇，剛好能一個人站在里面。這雜房連著隔壁的小室，能聽見里頭傳來說話聲。

這些迖越人大約擔心出現在大的酒樓茶館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的普通酒樓。可是這種酒樓往往地方不大，裝潢也較為簡陋。湊近了附耳上去，聽見幾句生的漢話，才反應過來方才那幾人上樓應當是為了掩人耳目，以防有人跟蹤，等進了二樓的包廂又繞到一樓隔壁的小室里，難怪后邊的馬廄有人風，也不知他們今日來見的是誰，要這樣小心翼翼。

高玥此時還在二樓，應當對底下的事還毫不知，自己倒被困在了這兒進退兩難，想到此秋欣然苦笑一聲，只好先躲在這雜間里，看看外頭的局勢。

亞述領著手下走進屋子，一開門就見里頭一張簡陋的小桌，桌旁坐了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正是左相吳廣達。對方看見他來，不曾起，只等他落座，才開口道：“你知道若在長安人見，會給彼此造多大的麻煩？”他神不耐，似乎一刻都不想在這兒多待。亞述假裝看不懂他的冷淡：“我王聽說大人最近上一些麻煩，命我特來相幫。”

“我們的合作早在七年前就結束了。”

“正因上一次合作愉快，我與大人或許還能再通力合作一回。”

吳廣達沉一陣，過了許久才問：“齊克丹想要什麼？”

談話至此終于切正題，亞述也不遮遮掩掩，開門見山：“我王希回到王庭，重新奪回屬于他的土地。”

“這不可能，”男人沉聲道，“西北現在是夏修言的地盤，昌武軍這幾年的擴充已經超過了夏弘英在時的規模，并且現在西北邊塞十三州以琓州為中心聯合，建立起銅墻鐵壁一般的軍防，這一點你們想必更有會。”

亞述謙卑道：“大人誤會了，我王并非想要回到王庭覬覦大歷的州城。他年事已高，不過想要回到家鄉而已。”

吳廣達冷笑一聲：“七年前我許諾將琓州的布防圖賣給你們，以靠著和談在朝中換取了今日的地位。可如今，齊克丹想回王庭，他要用什麼來跟我換？”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他活著對我們誰都沒有好。”亞述對他這番質問似乎早有準備，緩緩道，“您不可能還沒有發現吧，您現在腹背敵，這樣下去，您很快就會失去皇帝的信任，到時再想反擊恐怕為時已晚。”

吳廣達冷哼一聲：“狼崽子回來報仇了，但長安不是邊塞，不是可以讓他撒野的地方。”

亞述呵呵笑起來：“大人并沒有和他手過，只有我們才知道這頭曾經的狼有多麼兇悍，他甚至已經超過了他的父親，只要是他盯上的敵人，如果不咬斷對方的嚨，他是絕不會松口的。”

對面沉默許久，像在考慮他的提議。很久以后，中年男子才開口道：“我可以幫齊克丹重回王庭，只要夏修言死。”

亞述一手放在前低下頭沖他行禮：“這也是我們的心愿。”

二人在屋中謀劃一陣，等吳廣達從屋里離開，亞述旁高大的手下憤懣道：“漢人太過狡詐！翻臉不認人，我看他不打算和我們誠心合作！”

亞述冷笑一聲：“他將我們當做殺人的刀，我們也可以選擇只將他當做過河的橋。”

“這是什麼意思？”

亞述搖搖頭：“這兒不太安全，還是回去再說。”他門從屋里出去，經過隔壁的雜房時，亞述低頭瞥了眼門上的把手，腳步一頓。跟在他后的手下有些奇怪，不由出聲問了句：“大人？”

對方垂眼思索一陣，又搖搖頭，繼續往后院走去。

秋欣然蹲在酒壇子后頭，著手上的幾枚銅錢在地上推來推去，方才屋里的話聽得不全，只聽見一些含糊不清的信息。等確定隔壁的人走了，捶捶蹲得發麻的站起，悄悄拉開一道門。外頭空無一人，朝外邊張兩眼，這才從雜房里躡手躡腳地退出來。

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把手，正要轉，忽然后有人握著一塊布捂住了的口鼻。頓時鼻腔吸一陣刺鼻的氣味，接著秋欣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便很快失去了意識。

原舟下午在司天監當值，忽然有人領著定北侯的牌子急急傳他出去。他同定北侯實在沒什麼，想破頭也想不出夏修言這時派人找他能有什麼事。但見對方面焦急，似乎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只能匆匆忙忙跟著他上了馬車一路出宮。

原舟坐在馬車上，等出了宮門，才發現竟不是往夏修言如今住的邸去的，他一頭霧水，只看著馬車在城中七拐八彎，最后竟在離芳池園不遠的一間酒樓門外停了下來。隨后一下馬車，就立即被人帶到了二樓的包間，進門果然看見夏修言坐在桌前。原舟忙要彎腰見禮，不想對方擺擺手，神冷淡地打斷了他這些繁文縟節，抬手同他指了下眼前的小桌：“你看得出這是什麼意思？”

原舟上前一步，發現桌上擺著幾枚銅錢，不明所以：“這是？”他不由抬頭看過來，才發現眼前的人神間似有幾分心浮氣躁。

夏修言靠在椅背上，手中著兩個銅錢：“實不相瞞，令師姐失蹤了，且極有可能是迖越人綁去的。”原舟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愣愣地看著他，像是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你說什麼？”

對方按捺著子，又解釋一句：“據我府上的人說，這酒樓今日有齊克丹的手下出現，正巧令師姐也在此，便準備來府上報信。但過后不久就失去的蹤影，恐怕此時已經落在了迖越人手里。”

原舟大驚失：“他們會把我師姐帶到哪兒去？”

“目前沒什麼線索，但在一間雜房里發現了這個。” 夏修言攤開手，將桌上的銅錢朝他示意，“雖不知是不是故意留下，但勉強算是個線索。我不懂六爻，才請押宿過來一看。”

原舟心中焦慮不安，惦記著秋欣然的安危，雖還有滿肚子的疑問，此時也只能強忍焦急去看桌上的銅錢：“侯爺確定找到這幾枚銅錢的時候就是這麼擺的，一點也沒過？”

“沒有。”

桌上擺著十二枚銅錢，或正或反，擺得整整齊齊，人看了不明就里。原舟看了一眼：“這是個乾卦，乾為天，算是個吉卦。”

夏修言皺眉：“什麼意思？”

原舟也不明白，他又仔細端詳了這卦象許久，實在想不通，秋欣然留了這麼個卦象難道是說一切平安，不必擔心？總不能是自己跟著走的吧？

夏修言于此道不，見他眉頭鎖的樣子，沒有出聲打擾。他從屋子里退出來。高旸正急急過來，手上拿著一張字條遞給他，面肅然：“剛有人送去邸。”

夏修言接過一看，上頭寥寥數語，趙戎也從一旁過來：“上頭說了什麼？”

“亞述將當做高玥綁了，應當是因為看見你給的令牌。”夏修言冷著臉將那紙條隨手遞給他，趙戎接過一看，見上面寫著若要帶高玥回去，天黑前去城郊山神廟。

“送紙條的是誰？”

“城中一個小乞兒，收了對方十文錢。”

趙戎看一眼夏修言神，主提議：“不如我去。”

夏修言搖頭：“我去。”

高旸聞言一驚：“這怎麼行？”

“迖越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長安，要不是今天巧高玥看見了，朝中上下竟無一人知曉此事。”夏修言冷聲道，“若有人有心做文章，就是西北守軍的失職。他們來長安干什麼，朝中是否有人同他們勾結，到現在你還以為只是綁走一個秋欣然的事嗎？”

高旸神一凜，但神間還是有些掙扎：“話雖如此，但我們至今不知道對方有多人，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干什麼，侯爺孤前去實在太過危險。”

他話音剛落，頭頂一陣“蹬蹬”的腳步聲，原舟手中著桌上的銅板，兩眼放地跑下來，還未走到跟前，已忍不住喊了一聲：“侯爺，我解開了！”底下幾人不約而同抬頭朝他看去，只見他趴在樓梯的欄桿上，興的臉微微發紅：“我解出師姐這一卦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