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宇飽飽睡了一覺, 第二天氣勢磅礴前往育場。吳澤和羅娜先一步到了, 正在角落里談笑風生。

段宇黑著臉看吳澤，無聲傳達——你為什麼把也來了，這還是男人之間純純的約定嗎？

吳澤沒搭理他。

李格也到了, 迫于生計, 他今日改頭換面，把小混混裝了, 那堆破戒指破項鏈也全卸下去了, 是換了一運服，腳上穿的也是短跑釘鞋。

服和鞋都有點舊，但能看出是專業行頭。

人靠裝, 他穿起這整個人氣質就不一樣了。他正在場地旁熱，右子挽過膝蓋。段宇掃了眼他的腳踝和小線條, 還有他高抬的作, 就知道他一定練過短跑。

轉頭，吳澤和羅娜的目一直落在李格上，不時湊到一起品評研究。

段宇。行, 喜新厭舊是吧。

他唰一下把運服拉索一拉到底, 外套扔地上，走過去。

“跑嗎？”

羅娜說：“等他熱完的。”

笑瞇瞇看著李格。段宇把自己還沒消腫的眼角沖著，企圖提醒李格“敵人”的份。

沒用。

一見到好苗子眼睛就恨不得到人家上, 一切過失都免了。對他百般欣賞, 百般寵溺, 就像當初茂齊來時一樣。

好不容易送走了茂齊, 又來了個茂格？段宇頭皮一陣發麻。

“還跑不跑了！”他嚷道。

羅娜嚇一跳：“你急什麼，你也熱一下，別等會發揮失常了。”

“發揮失常？”他看著，一字一頓。“你覺得我會輸給他？”

羅娜看李格熱得差不多了，拍拍手，道：“可以了！過來吧！”

都沒聽到他說話。

段宇仰天深呼吸，覺得有點高。

羅娜還在招呼李格，視線忽然被擋住。看著站到面前的段宇：“怎麼了？”

“賭點什麼吧。”年說。

“什麼？”

吳澤斜眼看這邊，段宇拉著羅娜胳膊。

“到這邊來。”

他把拽到械室門口，力道有點大，羅娜撥開他。

“你干什麼？”

“我要是贏了你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先同意。”

“你跑個賽還要什麼條件？”

段宇靜了兩秒。

“我不比了。”

“？？？”

段宇脾氣上來了，憑什麼他非得累死累活幫他們招個小妖進來，輸了被威脅，贏了一點獎勵都沒有。

“你讓吳澤去短跑隊找個人來跟他比吧。”

“哎！”羅娜拽住他，“你耍什麼脾氣。”低聲音，“短跑隊要是有人能跑過他，吳教練還用招他進來嗎？你那麼笨呢，都不腦子！”

呀嘿？

還嫌他笨了？

段宇甩手就走。

“喂……”吳澤和李格都在往這邊看，羅娜老臉拉不下來，追上段宇。“行了行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段宇瞄。

“真的？”

“真的，快去準備！別輸了啊，千萬別輸了啊！”

段宇冷笑一聲，迎著李格走過去。

李格跟段宇高相仿，但疏于鍛煉，格比他單薄一些。他了長長，穿著比賽服站在起跑點，遠遠看去很長，大小比例完。

段宇晃晃脖子，跟他隔了一條跑道站定。

“哼。”李格沖他挑釁一笑。

哼，哼你妹的哼，段宇心里翻一眼，蹲在起跑上。

比賽采用手記形式，吳澤在終點計時。

羅娜舉起發令槍：“各就位——預備——”

槍響，兩人一同躥了出去。段宇剛開始有點輕敵，前十米竟然被過了。李格的起跑極大刺激了他，這人跟他媽水上漂一樣，一點靜沒有就飛出去了。段宇中間段不敢再掉以輕心，全力沖刺，在七十米左右的地方超過李格，一路領先到最后。

過了終點線，李格大罵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瞪著段宇。

“我不服！我沒熱好！再跑一遍！”

吳澤揚揚下，對段宇說：“再跑一遍。”

段宇無語。

你當諸葛亮七擒孟獲呢？

羅娜走過來說：“再跑一遍。”

段宇：“……”

于是又跑了一遍，李格還是輸了。于是再跑……越跑段宇能的優勢就越明顯，李格速度一次不如一次，最后累得滿頭大汗坐在地上。

吳澤踹他一腳，“過來。”他把李格拎到墻角討債，羅娜遞給段宇一條手巾。“汗。”

看著吳澤和李格的方向：“短跑隊算是有救了。”一轉頭，段宇手巾搭在肩膀上，正好整以暇看著。

猛然想起剛剛的賽前協定。

段宇看忽然變了的臉，微微一笑。

“我要上課了，咱們下午見。”

“……”

得勝的年趾高氣揚走了，羅娜用手使勁臉。

回到宿舍整理文件，等會王啟臨還要開會，說省隊春訓的事。忙活了一上午，來到洗手間的鏡子前洗了把臉，然后用心觀察鏡子里面的人。

是心大，但不傻。

如果到現在還看不出段宇對有意思，那這麼多年白活了。

自己下，有點納悶。

他怎麼會喜歡上呢？

羅娜自認長得還算湊合，但絕對不是若天仙的類型，日常生活更是邋里邋遢，出門也不打扮。想起段宇班里那個班花施茵，穿著長略施黛，聰明又恬靜，那才是段宇這種男孩應該喜歡的人。

“他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發呆之余，王啟臨打來電話，通知教練員開會。

羅娜隨便拿了件外套便出了門。快接近學期末尾了，大家都在忙著復習功課，路上的同學神匆匆，不是前往實驗室就是圖書館。路過育場時，羅娜習慣地往里，今日有些天，場澤發青，遠遠看去，有種可以吞噬人的錯覺。

幾個男生迎面而過，羅娜凝神。

滿校園都是段宇的同齡人，羅娜看著這幾個男生，怎麼看怎麼覺得遙遠。

只有段宇上沒有那種距離。

羅娜嘆了口氣，裹外套。

會議開了很長時間，王啟臨先是對昨天發生的斗毆事件做了批評，然后開始說春訓的事。羅娜聽得昏昏睡，直到王啟臨點到“段宇”這個名字，才像過電一樣驚醒。

“段宇最近績突飛猛進，除了戴玉霞和茂齊以外，他是現在這批隊員里最有希進國家隊的。他選了省隊春季高原集訓的名單，接下來的田徑錦標賽他得好好發揮才行。”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強調道：“不過他的況有點特殊，他現在還不是全職業運員，學習方面力也很大。生活和訓練要平衡好，記著，一切都以運員自己的意愿為主，不要勉強。”

然后，王啟臨特地往羅娜這看了一眼。會后他又單獨找聊段宇的事，羅娜快被“段宇”三字洗腦了，聽得焦灼難耐。

“您跟我說這些干什麼，這話應該找楊金教練談吧，他才是段宇的主教練吧。”

王啟臨淡定道：“楊金解決的是件問題，你解決的是件問題，段宇現在件不會出大病，所以要盯盯件。”

羅娜面無表，走到樓門口，驀然問了句：“你覺得他件不會出大問題了？”

王啟臨跟羅娜太了，對的習慣一清二楚。每次羅娜對他用“您”這種字眼，都是帶著反面緒，直接用“你”反而認真負責。

“我早就說過了，他不轉項沒有未來。本來我是想讓他轉個短跑，以他的潛力達到省級完全沒問題。誰知道你直接給他轉了全能，結果怎麼樣呢？”他手捧一杯綠茶，眼神往天上一瞄，頑一般道：“——唰，就天高任鳥飛了。”

羅娜化香飄飄。

王啟臨又說：“所以我才讓你負責照顧他的生活，你對他最上心。”

這后半句讓羅娜剛飛起來的心思又收了回來，有一種被人看的窘迫。

“不是，教練關心隊員是應該的……”

王啟臨呵呵笑，雖說平日不怎麼見到人影，但他心里跟明鏡似的。段宇大一的時候除了一個省運會跳高金牌以外，沒什麼像樣的績。羅娜為這樣一個運員，專門向學校申請開設一個新項目，還特地去挖來好教練。這其中有多困難他太清楚了。

“每個教練都有偏的弟子，這很正常。”他拍拍羅娜肩膀。

羅娜有苦說不出，現在一聽類似“”這種字眼就渾發麻，好像是主拐了他一樣。

王啟臨說：“高原春訓不像比賽，幾天就結束了，要一個多月，他得跟學校那邊請大假。如果真的想往國家隊那邊走，那這幾年肯定是全職業路線了，學校這邊得好好安排一下。還有他家里況也得搞清楚，父母支不支持他走這條路，都是關鍵問題。”

羅娜低頭踹地上的小石頭，哦了一聲。

“我已經跟楊金教練說好了，下午放他半天假，你給他做做思想工作。”

“……”

簡直就像商量好的……

在羅娜開會的時間里，段宇也被班主任去談話了。

他帶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來到辦公室，班主任終于忍不住發了。

段宇的班主任是高數老師，雙眼七百多度的大近視，雖然年紀不大，卻經常給人一種老學究的錯覺。他這次是有備而來，拿出了段宇學一年半以來的績單，用一套自己設計的公式把績轉化了曲線圖。公式太復雜，段宇看不懂，但曲線段宇還是懂的，一眼看去，曲線就像小孩尿尿，一落千丈。

班主任詳細分析了他的況，得出學習和訓練不能兼顧的結論。

“你是憑文化課考進來的，你看著自己的績不著急嗎？”

段宇坐在椅子里，耷拉著頭，聽班主任念經。

上學期還能空出一點復習時間，績勉勉強強低空飄過。這學期，段宇知道，自己必然要掛科了。

班主任明明是男人，可墨跡功夫毫不比中年婦差。他一遍遍嘮叨著學習才是正事，育只是業余好。如同八點檔電視劇，班主任就是為兒出頭的丈母娘，段宇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主角。

說！你是要正妻還是小三！

“噗。”段宇被自己的腦逗笑了。

班主任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講，沒聽到這聲笑。

“我并不是對職業運員有偏見，但是我們要往長遠方向考慮。除了金字塔頂尖的那幾個人，其他運員的結局我不說你也清楚。就算是金字塔頂尖的那些人，哪個不是一傷病離開這個行業？你把育當興趣好我不反對，但要職業你還得三思。”

段宇沒說話。

班主任推推眼鏡：“我說這麼多，你一點想都沒有？”

段宇的目落在班主任面前的書桌上，那里有一瓶沒有打開的礦泉水。

“那個能借我一下嗎？”

“你了？”班主任把瓶子遞給段宇，段宇接過，他右手握著瓶子，拿到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

段宇四指和掌心攥住瓶上半部分，大拇指瓶蓋外側。

“你要干什麼？”

段宇沒說話，看著瓶子，準備好后猛然發力。

瓶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

段宇火氣足，即使天冷也沒有穿很厚的服，甚至還挽起了袖子。班主任清楚看到他小臂隆起的廓，還有他手背上的筋脈。

但他還是不知道段宇要干什麼。

直到段宇大拇指漸漸挪，他才驚訝地睜大眼睛。

段宇單靠著大拇指和瓶蓋之間的力就擰開了礦泉水瓶。

班主任是理科出的文弱書生，是擰水瓶偶爾會用力到歪的種。他第一次見到這種超乎尋常的作，瘋狂在腦海里計算這種作需要多大的握力。

段宇把瓶子放到班主任面前，說：“您還要問我是不是職業運員嗎？”

這絕不是普通“育好者”能達到的程度，班主任到太大沖擊，一時忘了怎麼說話。

段宇說：“我知道您為我好，我也不會放棄學業的。我有自信不管什麼時候開始念書都不會比別人差，但我不敢保證到那時我還能這樣打開水瓶了。”

班主任明白了段宇的抉擇。

為正妻的兒被拋棄了，丈母娘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