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是非之地, 賈士立千恩萬謝。

“我今天差點就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了, 虧得你拉了一把。”被冬日冷風一吹，賈士立徹底清醒了，又回歸到之前明胖子的形象里。“唉, 聽他分析我的狀況, 好像只有三個月可活了，我怎麼那麼蠢呢。”

“別想了, 合計一下減的事吧。”

一提減賈士立臉就垮了。

“其實人家說得也不完全錯, 我病太多，而且我也不懂健，找個專業的帶著沒準能走彎路呢。”

羅娜一直跟在他們后, 聽到賈士立這句話，冷笑道：“就剛剛那子也專業？”

賈士立這才回神羅娜也在, 趕打招呼。

“羅老師今天真漂亮。”

段宇高興起來, “你也覺得今天漂亮吧？”

羅娜說：“一個的健教練要對解剖學、營養學、康復學、生理學都有一定了解，你看那個托尼像是這種高素質人才嗎，還敢要550一節課, 專門嚇唬你們這種外行。減靠的是意志力, 跟多錢的課沒關系。”

賈士立認真道：“我這次真的是下決心了，不瘦到70公斤我再也不吃了！”

“那倒不至于，70公斤有點太瘦了。”羅娜朝段宇偏偏頭, “你跟他高差不多吧, 他還76公斤呢。”

賈士立震驚：“你有76公斤？”

段宇說：“有啊, 教練們都說我太輕了, 希我的重至要到80KG。”

“80？！看不出來啊。”賈士立了段宇口，“你居然這麼重……”

“別我，。”

羅娜說：“雖然他重76，但他的脂率只有7%。想要材好瘦是不行的。如果你想要專業人士給你定減計劃，田徑隊的人就可以幫你。”

段宇直腰板。

羅娜說：“你可以去找吳澤教練，我會跟他打個招呼。”

段宇：“……”

臨時理這麼個事，時間變得倉促起來。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羅娜和段宇都沉浸在小快跑的游戲里。他們運氣不錯，剛下地鐵就來了一趟車。下電梯的時候段宇前面擋著兩位老人，不好超過去，地鐵亮起紅燈，羅娜喊道：“你快點！”

已經上了車，最后一秒爪子將段宇拉進來。年栽在羅娜上，地鐵門關了。羅娜掐著表，一站一站看時間，到站剛好差十五分鐘開車。

已經開始檢票了。羅娜率先出地鐵，沒有走人滿為患的電梯，大步上樓。地鐵上去就是火車站，等待安檢的人很多，羅娜直接跑到口，問安檢員：“我們的車還有五分鐘開了，能不能——”

話還沒問完，工作人員擺擺手。

羅娜轉頭，段宇不聲不響，半步也沒落下。

他們進了站再次跑起來，段宇從后面看著羅娜，長發披著，在人群之中穿梭，就像一條銀魚。

檢票口要關的前五秒，羅娜和段宇沖了進去。站臺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乘務員在做最后檢查，見到羅娜和段宇飛奔而來，道：“先上車再找車廂！”

就近上車，羅娜趕路趕得心臟都跳嗓子眼了。段宇就乖乖站在后。看他氣息很勻，笑著說：“可以啊，到底年輕啊。”

段宇沒說話。

車門關了，段宇往車廂里面走。上車的車廂是四號，座位在十三號，走了大半截的車，到了座位，段宇一手一個行李，輕飄飄舉到行李架上。

“你坐里面還是外面？”

“隨便。”

段宇一側，讓羅娜進到里面。

車程很短，不到三小時，就在羅娜打算點醞釀困意的時候，段宇忽然問了句：“你是不是很信任他？”

扭頭，段宇微側著，長直接頂到前方座椅上，像鎖上的監獄大門一樣。

“誰？”

“還能誰？”

羅娜愣著神想了半天，后乘務員推著餐飲車走過，羅娜眼神一挑：“幫我拿兩瓶礦泉水，多錢？”

段宇憤然道：“你想正事！”

羅娜靠在椅背里喝水：“你說吳澤吧，就讓他幫賈士立制定個減計劃，這你也生氣？別看吳教練平時吊兒郎當，他可是正經有PFT適能訓練認證的。”

段宇說：“那種東西你給我一個月我就能考下來！”

羅娜瞥他：“你神經病吧，你總咬著他干什麼？”

段宇凝重半晌，道：“好，我不說了，我知道我現在沒資格說他。”

羅娜撇：“你怎麼突然懂得尊師重道了。”

段宇冷笑，自言自語道：“我現在百米不如他，等我打破他最好績再說。”

羅娜：“……”

他一臉嚴肅，陷如何突破10秒27的歷史留問題里。

羅娜看向窗外，天藍山綠的景，如同流的長河。

背對著他，無聲發笑。

高鐵開得很穩，噪音小，廣播里放著清淡優雅的音樂。

很快到站。下車時段宇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一路歡笑帶著羅娜去坐船。越靠近港口，大海的味道就越濃。羅娜老家在地，比較見海，這種潤而磅礴的氣味輕而易舉讓緒高漲起來。上了船，羅娜全程都沒進艙，一直在甲板上看熱鬧。

彎著大半個子俯看大海，段宇從后面拉住的服。

“你別掉下去。”

“不可能。”

段宇說：“掉下去也沒事，我會救你的。”

扭頭，笑著看他。海風吹起的發，背后是紅艷艷的夕，天被燒著了。客船的渦高速運轉，發出嗡嗡的轟鳴。段宇在等說話，但堅持不開口，只是那麼笑著。于是他一直以來的沖勁莫名被淹沒了，沒來由低下頭，仍藏不住臉上的紅暈。

“我會救你的，肯定會的……”他像個蠢貨一樣反復嘀咕。

夕的吸引了船艙里的乘客，大家紛紛出來看落日。

羅娜與段宇肩并肩站著，羅娜手肘搭在鐵欄上，問他：“你小時候一直在島上生活？”

“嗯。”

“不錯的。”

段宇看的側臉，用眼睛當相機，眨一次就記住一個細節。

半個小時后，船靠岸了。這是一片島嶼群，段宇的家在其中一座小島上，面積不大，人口也不多，島上居民大多靠養水產生活。

段宇招來一輛車，用家鄉話練地報了個地址。

小島面積不大，但綠化很好，島中央有一座百來米高的小山包，山包上豎著信號塔。這里沒有高層建筑，家家戶戶都是獨門獨院，最高也就三層小樓。

天有點黑了，羅娜聽到海濤聲越來越近，小聲問：“你家在海邊？”

“嗯，出門就是沙灘。”

“這麼棒？”

“想游泳嗎？”

“這都一月份了。”

“那又怎麼樣，冬泳唄，你不敢啊？”

被他一激，羅娜立馬上當。

“誰不敢，當我沒冬泳過？”

車停在一幢小別墅前，段宇付了錢下車，羅娜趁段宇沒注意，整理了自己的頭發和衫。

段宇拿鑰匙開門，羅娜跟在后面進了屋，心口砰砰直跳，想著等會要說些什麼。

“我給你燒點熱水，你了吧，我來做飯吧。”段宇進門后把行李堆到一旁，外套扔到客廳的沙發上。

屋里異常安靜，羅娜小聲問：“你爸媽呢？”

段宇走進廚房，小聲說：“他們現在不在。”

羅娜：“……”

啞口無言地看著在廚房忙來忙去的段宇，老半天過去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騙了。

“你不是說你爸媽在家嗎？”

段宇裝著沒聽到。

他家的廚房是開闊式的，正對走廊的是一張大大的不銹鋼案板，后面是得一塵不染的櫥柜，上方是一個木制酒架，旁邊是一臺雙開門的大冰箱，上面了許多冰箱和剪報。

羅娜走過去。

“喂。”

他像一只驚的兔子一樣抬起頭。

羅娜抱著手臂，問：“你爸媽哪天回來？”

“明晚……”

還算可以，沒敢太出格。

“那明天帶我好好轉轉吧。”

段宇立馬滿復活了。

“好啊！”他舀了半鍋米飯放到鍋里，用水泡上。“你在這等我一下，我買點東西就回來。”

大冬天，他穿著雙拖鞋就沖出去了。

留下羅娜觀賞房間，這是間整理得很干凈的房子，雖然現在沒人住，但卻不缺人氣。屋子里到可以現出主人的生活趣味。墻壁上有三四幅風格奇異的掛畫，電視柜上也有很多自制擺件，還有好多相框。

其中一個貝殼制的相框里擺著一張全家福。這應該是很多年前了，段宇還是個屁大點的孩子，可能六歲，也可能七歲，他著子，只穿了條小衩，四肢又細又長，像豆芽菜一樣。背景是一塊沙地，黃騰騰的。烈日高照，他的父母在看他跳遠。

段宇回來了，買了一袋子的海鮮和蔬菜。

羅娜問：“你要做什麼啊？”

段宇舉起飯鏟。

“海鮮燴飯。”

“你還會做這麼高級的菜？”

“簡單的很。”

段宇從老爹的酒柜里翻出一瓶白蘭地來，加酒炒，再加海鹽，炒好后盛盤。然后重新在鍋里加油，炒洋蔥，甜椒，胡蘿卜，最后倒西紅柿。把泡過的米放進去一起炒香，再倒兩勺咖喱。

加水，扣蓋，燜起來。

對于不會做飯的羅娜來講，這番作可謂眼花繚。

半個小時后，段宇把之前炒好的海鮮放到飯上，最后鋪上一層檸檬片，還灑了一點迷迭香，小火燜最后五分鐘。

羅娜滿懷敬意吃了這頓晚飯。

吃完飯段宇帶羅娜上了閣樓。羅娜第一次看到二十歲男生的房間，老臉發紅，只站在門口不肯往里進。段宇的房間跟他的人氣質匹配，整潔而清新。墻上著條紋壁紙，淺棕的窗簾，深藍的床鋪，綿綿的枕頭，木質家泛著淡淡清香。

閣樓里的窗子是三角形的，跟隨棚頂的形狀建設。羅娜向外面，一片漆黑。

“早上能看到海。”段宇在屋里招呼，“進來嘛，你這樣搞得我很張。”

羅娜：“……”

羅娜走進屋，隨手從書架上了本題冊，里面寫得麻麻的數學公式，瞬間又合上了。

“你在這坐會，我去給你收拾房間。”

段宇把當最貴的客人，一切都拿最好的。羅娜湊合慣了，哪有過這種講究時候，一點褶都沒有的被子只在大酒店里見過。還有那灑了白蘭地和迷迭香的西班牙海鮮燴飯，快把吃得飄飄然了。

冷靜……

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

段宇收拾完把接到二樓，羅娜猜想這間房可能之前夏佳琪在住，風格非常夢幻。

“你看你住這屋行嗎？”

“行。”

一米八的大床，鋪著印滿心的被，和嘟嘟的枕。

兩人分站床兩側，相顧無言。

好像有種莫名的尷尬在蔓延。

羅娜清清嗓子：“那個，也不早了，要不你去休息吧。”

段宇囁嚅：“……對對，不早了。”新聞聯播剛結束，是時候睡覺了。他走到房門口，回頭說：“你有什麼需要就我，我就在樓上。”

尷尬勁還沒緩過來，羅娜不看他，嗯了一聲。

門關上，羅娜猛吸一口氣，倒在心大床上。

島上的夜很寧靜，遠離現代化的喧囂，靜得羅娜幾乎覺得自己聾了。

這個點本不可能睡著覺，羅娜掏出手機翻看最近的育新聞，忽然收到段宇的短信。

“你睡了嗎？”

不到八點，睡個屁啊。

“沒。”

“我也沒睡。”

全是廢話。

過了一會，他又發來：“明早你想吃什麼？”

“饅頭咸菜。”

“算了，我還是自己想吧。”

他不發消息了，羅娜以為他們今天的對話到此結束了，沒想到三分鐘后，聽到有人喊，聲音從屋外傳來，出乎意料的近。

羅娜來到窗邊，把窗子打開。冷風一下子吹進來。果真離海很近，風里帶著濃濃海洋味道。

“我明早給你做三明治和水果芭菲好不好？”

羅娜轉頭，看見段宇趴在閣樓窗戶口看。

羅娜說：“你別掉下來了。”

段宇問：“我要掉下去你會不會救我？”

羅娜黑著臉：“你這個角度掉下來第一個砸死我好吧。”

段宇哈哈笑。

羅娜回過，手肘撐著窗子吹海風。

段宇又問：“明早吃三明治和水果芭菲好不好？”

羅娜說：“你不嫌麻煩就隨你便。”

段宇說：“那你晚點起來，我要準備一下。”

羅娜笑道：“行，你不做好我不出屋，行了吧。”

沖遠方了個懶腰。

能覺到來自頭頂的視線，他仿佛把冬夜都看熱了。

羅娜抬起手臂，把長發輕輕撥到一側。段宇看到的作，子反往后躲，腦袋又本能往前。

人穿著黑的服，留著黑的頭發，駐于黑的長夜。只有脖頸那一節雪白，點亮了年的雙眼。

他一眨不眨看著，宛如龍守護著寶藏。

羅娜回頭，問他：“你想什麼呢？”

他了，還是沒能說出什麼，關上了窗子。

那天晚上，羅娜夢到了他。

夢里的段宇是小孩子的樣子，就是在電視柜上看到的六七歲的年，穿著小短，在烈日炎炎下練習跳遠。

離得很遠在看。

床上淡淡的香味讓這夢延得無限長，什麼都沒做，也沒覺得單調。就那麼一直看著他，直到夢里的驕晃得不得不偏開頭。

那一刻醒了，天也亮了。

第一眼看到窗外，被景所震撼。海洋藍得無邊無際，和天空接在一起，像一塊巨大的漸變的畫布掛在天邊。

剛剛六點，時間尚早，羅娜想起昨晚段宇說過要做早餐的話，腳下地，悄悄推開門。

一樓傳來切東西的聲音，聽起來刀工還不錯。

在門口發現一樣東西，是個像漂流瓶一樣的小玻璃罐，塞著木塞，瓶口掛著一張小卡片。

羅娜拾起玻璃罐，里面有半瓶，泡著一張面紙。

卡片上寫著說明——

“洗完臉用，敷十五分鐘。”后面還畫了一個小心。

羅娜晃了晃瓶子，里有些小小的漂浮，應該是花瓣。羅娜按照卡片指示洗了臉，然后敷上涼的面。

“我得讓你知道我是用什麼心做面的。”——在面紙在臉上的一刻，羅娜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

很酸，很甜，有水果，花朵，和淡淡的海鹽香。

如果讓比喻，會說這是初的味道。

十五分鐘后，段宇的豪華早餐做好了。三明治，水果菲，沙拉，烤香腸……羅娜沉浸在資本主義的樂氛圍里無可救藥。

段宇忙前忙后，一秒鐘也不舍得浪費，吃完飯馬上開始研究接下來的活。

“去游泳吧。”

“現在？”

“不是說好的冬泳，現在天氣正好啊。”

“我沒有泳。”

“沒事，我這有。”

他算得清清楚楚，泳早就備好了，為了就是能和一起下海，展示自己海洋之子的魅力。

泳是ARENA的，非常專業的品牌，羅娜拎著服問段宇：“你怎麼買這件？”

段宇忙著換服，回頭道：“你不喜歡？”

羅娜說：“沒。”

這麼高質量的泳當然喜歡，但是……

男生給喜歡的人買泳不是應該更艷麗骨一點？這黑漆漆的競技款，連齊膝，穿起來就像是要去比賽，或者去應聘沙灘救生員。

看著蹲在地上準備冬泳裝備的段宇，難以判斷他到底是浪漫還是蠢。

換完服，他們前往沙灘。

段宇在前面帶路，羅娜把他的型看得一清二楚。

也許是皮偏白，所以他看起來總沒有實際那麼強悍，總帶著一點綿綿的年氣。

羅娜在后面肆意掃描他的材。

段宇回頭：“我們先跑步熱吧。”

羅娜猛地回神：“啊？哦，跑吧。”

他們順著海岸線熱。

、沙灘、海岸，拋開個位數的氣溫，一切都是那麼好。

今天的羅娜不怕冷，火力出奇旺，甚至覺得這溫度剛好中和了某種莫名的邪火。

海水清澈無比，照出的波紋得人醉生夢死，干枯的海菜隨著水流緩緩飄。

羅娜看見一塊鵝蛋狀的石頭，潛下去撿，不料被人捷足先登。

段宇水好，在水里比在岸上還自由，他吐了氣，飄在海底，拿著石頭沖笑。

羅娜手要搶石頭，結果手也被他拉住了。

他的力道盡了海水，真實到可怕。

兩人的肺活量都太強大了，在水里對視了半天愣是沒人。

最后段宇摘了泳鏡。

人的第六告訴羅娜，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不得了的事。如果要拒絕，現在就得把手出來。

可第一秒沒，再想就晚了。

段宇靠近，輕輕抱住。

羅娜腦中理智的小人已經死了，被海水淹死了，被面華粘死了，被水果芭菲甜死了。的手不控制地回抱住他。

這個作給了他無限鼓舞，他把的泳鏡也摘了，然后吻了。

其實在相的瞬間，段宇肺部的氧氣儲存基本已經見底了，但他發誓這次一定要親夠了再起來，他寧死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