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京城。

馮忠本沒想到，自己今日走進紫宸殿還能走出來。

但他心中卻沒有毫慶幸，只有憾。

因為，他想要達到的目的，并沒有達到。

雖然今日把崔家黨羽罵了個狗淋頭，但是終究還是差了一點……

不，是差了很多！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恰好今天皇帝沒有上朝，讓他原本的計劃全部都落空了。

在他原本的預想中，是要當著群臣和陛下的面，歷數崔賊之罪，然后最好是當堂死在惱怒的崔賊手中。

或者是死在崔黨其他人的手中。

實在不行，他就當堂撞死，以自己的去控訴國賊的罪惡。

只有這樣，才能震撼人心！

可是……

皇帝為什麼沒上朝呢？

馮忠兩眼天，巍然長嘆……

“難道真是我大秦氣數已盡，合該要亡于國賊之手嗎？”

一路上，有很多人向他躬施禮，也有人朝他橫眉冷笑。

馮忠全都當做沒看見一樣。

哪怕是他能清晰的覺到，他一出宮，就有一個個影影綽綽的尾跟在了他后，甚至有些本沒有毫藏，堪稱肆無忌憚。

他也毫無畏懼。

死，何懼之有？！

只是未能達到目的，稍有憾而已。

但是等他來到自己大門前，他卻不住微微一怔，一路毫無波的面容也不住一陣詫異。

還沒進門，就看見全家老全都等在家門口。

連同長子馮侃，次子馮錟，夫人馮韓氏，長媳馮姚氏，還有剛剛新婚的兒馮玢，甚至連婿楊以及還未滿三歲的長孫居然全都在。

還有馮家數十家仆，也全在院門口。

庭院當中擺著一溜的紅漆棺材，十分刺眼，也很驚心。

“大人！”

“家主！”

見他平安回來，一家人都是又驚又喜，紛紛上前拜見。

不過家人也都知道，他是極為重視禮儀的，所以哪怕激，但表面上卻都很收斂，禮儀一不茍。

“嗯。”

馮忠微微點頭，眼睛嚴厲的瞪了一眼長子馮侃。

他記得他早晨出門的時候，明明已經吩咐過長子，要他帶家人出城的。

他是大秦之臣，世皇恩，自然應該為大秦盡忠。

但他也不是冷酷之人，非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讓家人也跟著赴死。

此此景，顯然這個孽子，本沒有聽他的話。

難道是他沒講清楚嗎？

長子馮侃微微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倒是夫人馮韓氏微微一笑，上前正要手要替馮忠除去朝服冠帶，卻被他揮手阻止。

“不必了，吾為秦臣，為國赴死，自然要著大秦冠帶。”

說罷，再次瞪了一眼馮侃。

夫人也沒勉強，只是緩聲道：“夫君不必怪罪侃兒，他原意是要送我等出城，然后獨自回來陪夫君赴死，是我不允。”

馮忠聞言，不由再次一皺眉，抬眼卻看見夫人已經有些花白的頭發，那早已不再青春的面容。

只是那端莊、溫的笑容，還一如初見。

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責怪又不忍開口。

只能拿眼瞪馮侃和馮錟。

不過當此之時，說什麼也晚了。

他十分清楚，崔家人雖然容他回來了，但是卻絕對不會就此罷休，而且現在就是再讓家人走，也來不及了。

再說其他，反而讓人恥笑。

夫人卻知道他心思，淡然一笑從容的道：“夫君，您是秦臣，為國除賊此乃大義，妾不敢阻攔。

然妾既然與夫君乃是夫妻，當此之時，卻也不敢獨活，若是讓那國賊以此為由，攻殲夫君之大義……

此，妾之大罪也！”

馮忠默然無語。

馮韓氏靠近馮忠，以手扶住馮忠的后背，溫的道：“夫君，這最后，也請讓妾陪夫君同行吧，便如同之前的數十載一樣。”

說罷，緩緩款下拜。

馮氏眾人也跟著一起拜倒在。

長子馮侃也鼓足勇氣看著平時讓他敬佩又畏懼的父親，拱手道：“大人乃是秦臣，為人臣見國家有賊而不肯茍且，是為人臣之忠！

然兒等亦是大人之子，為人子豈有見父赴死而獨活者？

如此，兒之大不孝也！”

“更何況天下之大，以崔氏之權勢，若要取吾等命，何又能夠容納吾等之？

如此這般，還不如隨大人一同共赴國家之危亡，正好以全我馮家世代忠孝之名，也使大人之忠義不被世人所詬病！”

馮侃說完這番話，再次俯拜倒。

馮忠自覺心如鐵石，當此之時，看著自己的夫人與長子，以及滿門婦孺老，也不覺潸然淚下。

半晌才長嘆一聲，手扶起夫人馮韓氏以及長子馮侃，看著長子依然有些微須的和酷似自己年輕時的面龐，不由欣的拍拍后者的肩膀。

難得的出一微笑，點點頭道：“好，好，無愧我馮氏之子。”

隨即又托了托手，對眾人道：“都起來吧，汝等皆未污我馮氏之名。倒是老夫有愧爾等，連累爾等與老夫赴此難，卻終究未能撼國賊之基。”

“憾，甚憾！”

眾人正勸，忽然聽見院外有無數腳步聲，踢踏踢踏的由遠而近，轉瞬好像已經到了院外了。

呼喝聲，馬蹄聲，戰馬嘶鳴聲，鎧甲撞聲……

聽著靜之大，也不知道有多人馬，眾人聽到這聲音紛紛變。

尤其是一眾眷都不住臉蒼白。

就是馮侃和馮錟也微微變。

倒是夫人馮韓氏依然從容不迫，掃了一眼兒媳和丫鬟仆婦，寒聲道：“慌什麼，汝等既然不愿離去，就不要墜我馮氏氣節！”

馮忠此時同樣也不見了毫兒之態，轉步廳堂，與夫人一左一右高坐堂上，這才擺手對馮侃道：“馮侃，去開門，迎客！”

“喏！”

馮侃吸了一口氣，躬應喏。

與此同時，院外卻忽然安靜下來。

若非間歇有一點戰馬馬蹄刨地的聲音，以及那院墻上方約可見的槍尖、刀尖，眾人幾乎都要以為外面的人已經離去了。

這般形，馮忠不由微微皺眉。

旁人不知，他豈能不知！

這正說明外面那些人全是真正的百戰銳，否則絕無這般軍紀。

崔家居然如此大膽！

不過馮忠也有些疑，“崔家手中竟有如此強軍嗎？如此的話，大秦是……”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砰砰砰的砸門聲。

馮侃連忙上前打開院門。

“怎麼開門這麼慢？！”

院門剛一打開，來人便已經闖了進來，本不給馮侃說話的機會，劈頭就罵！

馮侃見來人如此無禮，臉不由一沉，正反斥，隨即卻又不由得一愣。

因為來人的聲音居然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