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我彷彿陷了一場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夢靨,無論我怎樣的掙扎,都沒有用,我掙不開如影隨行的黑暗、疼痛、淒愴和絕。
「……小聲些,泰總管不準我們提廢太子的事的,大哥也叮囑過我絕不能說出去,可我心裡怪難的……」
「……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不會有旁人知道的,姐,是哥哥從幽州回來以後告訴你的吧,到底怎麼樣了……」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有聲音揮之不去,頑強得不肯放過我,我不想再聽下去,真的不想……
而是不是,只要聽不到,一切就還是可以如從前一般,我的妹妹,依舊在幽州,靜靜抱著逾命的孩子,陪長大?
「……其實沒有到幽州的,哥哥說幽州那邊似乎有什麼變故,趙將軍當機立斷在路上就力手的,廢太子倒也沒什麼,橫豎殿下總是不會放過他的,只是廢太子妃怪可憐的,聽哥哥說,眼看著廢太子和那個小嬰死了,連一滴眼淚都沒掉,甚至還微微笑了,從客棧的樓上縱就跳了下去,連趙將軍都沒來得及拉住……」
「……都,都死了?」
「小妹,你可千萬不能再跟旁人提這件事,你要記得,廢太子就像是外頭傳的那樣葬客棧的大火當中了,不然不單會害了咱們殿下,就連我們一家難說都活不了,明白了嗎?」
「殿下對我們那麼好,我怎麼會說……」
我在黑暗與寒冷當中沉浮,曾經的信仰,記憶中的好,瞬間掠過,無聲凋零。
那些明明滅滅的悲喜漸漸遠了,剩下的,只有分離的疼痛,錐心刻骨一般,永世難忘。
所以,當我真真正正清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手去護自己的小腹,掌下,卻只是一片平坦的空空。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裡,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他們或許以為,我會歇斯底里的苦惱。
我忽然就明白了灩兒為什麼在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時,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反倒是微微笑了。
真正的疼,是哭不出來的,就像是真正的傷,不會流一樣。
這世上一直有一個詞,在劫難逃。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用在自己上,無論是曾經的寧羽傾,還是如今的慕容清。
南承曜的擁著我,懷抱當中是抑不住的深通,而他的邊,卻偏偏勉力勾出了一個安的弧度:「清兒,沒關係的,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他的話音漸漸頓住,忽而控制不住的加大了手臂的力道,原本就已經那麼的擁抱,此刻更像是想要將我進他的骨深一般,他將臉埋在我的頸項間,聲音裡帶著約的抖:「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
我沒有掙開他,只是安安靜靜的任他抱著,或者是我異樣的沉默終於讓他察覺到不對勁,他略略鬆開我,有些遲疑的開口喚我:「清兒……」
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輕開口:「殿下知道孩子是怎麼沒了的嗎?」
他的眼中略微遲疑了下,那片刻的怔然讓我明白他縱然有過猜疑,卻並未真正知。
或許三王府中每個人都不知道,為什麼無緣無故,我會暈倒,會緒過激到連自己都控制不了,會保護不住腹中的孩子。
又或許他們知道,只是這些,我已經不想再去理會了。
我看著他強自抑下種種沉痛,吻著我的發心輕道:「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的,很多很多,我只要你沒事……」
「不會有了,」我搖了搖頭,依舊是靜靜的看著他:「灩兒已經死了。」
我閉上了眼,不想再去看他眸心深的種種震痛:「請殿下出去吧,我很累了,什麼解釋也不想聽了。」
我不願意再見到他,漓陌說,我不能再任何刺激,所以強悍得堅決不許他踏我房間半步,我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因為了蘇修緬的囑託,自我醒來後,蘇修緬就一直在閉關,我一次也沒見過他。
其實漓陌的話,在三王府當中,是起不來多大作用的,南承曜本不用聽的,然而他卻一次也沒闖過。
只是,尋雲總會低低問我,殿下一直沒離開過荷風軒,王妃要不要見他一面?
自從疏影出事以後,尋雲便一直在荷風軒服侍我。
我看著,只是極淡極淡的搖頭,我不想見他。
直到,那一道詔書公告天下,從此以往,南朝三皇子南承曜多了一個新的份,東宮太子。
太子加冕儀式的那天,晴空萬里無雲,我看著蔚藍的天際,卻彷彿看到灩兒的臉,還有那樣多的鮮,染紅了湛藍。
「王妃,尋雲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尋雲輕輕的來到我邊,開口。
「你是想勸我去參加新太子的加冕儀式,是不是?」我沒有看,淡淡問著。
尋雲微微一怔,垂下面孔,恭順當中帶了一企求,點了點頭,輕道:「王妃,雖然殿下向皇上稟明,因為王妃的子弱,正臥病塌間所以沒有辦法參加儀式,但是這樣的場合,歷朝歷代的太子妃,不管是有什麼樣的理由都從來沒有缺席過的,文武百都在看著,尋雲實在不願意殿下加冕太子的第一天,就為所有人的笑柄。而尋雲其實最想說的是,如果王妃肯去,殿下的心裡會好過很多。尋雲不知道為什麼王妃對殿下有那麼深的誤會,可是尋雲知道,王妃失去了孩子,殿下不會比你的痛半分,他……」
「今天的加冕儀式是你們盼了很多年了的吧?」我依舊看著天邊,打斷了。
尋雲不明所以,沒有說話。
我淡淡笑了笑:「可是對我而言,這場儀式,卻是由無數我所在意的人的鮮和命,所鋪就的。」
「王妃……」尋雲急急開口。
我沒等說話,只是徑直轉進屋:「幫我梳妝吧。」
到了此刻,反倒是有些遲疑,如同沒有反應過來一樣,站在原地看著我,一不。
我淡淡一笑,也不去看:「你再這麼站下去,儀式可就要完了。」
猜不出我在想什麼,雖然有著略微驚喜的神,然而更多的卻是猜疑和警惕,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妃是要宮參加殿下的加冕儀式嗎?王妃願意原諒殿下了?」
我沒有回答,也並不解釋,只是淡淡道:「不是姑娘說要我進宮的麼,如果擔心的話,我不去便是了。」
看了我一會,終是不再多說什麼,喚上畫意一道開始為我梳妝。
「王妃穿哪服呢?」畫意問。
我的服,其實在歸墨閣的那場大火當中,大多都已經付諸一炬了,惟有幾件當日慕容相府為我備作嫁妝的華服,因為總是嫌它們太過張揚貴重,我幾乎沒怎麼穿過,於是讓疏影好生收著放到儲間裡了,也因此,得以倖免。
我略微想了想,對畫意道:「原來放在歸墨閣儲間裡的那個沉香木箱子,我不知道現在在哪裡,你把裡面的服都拿過來讓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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