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茹這幾天是小日子,手腳冰涼,又整日在圍場吹風,吹得頭暈腦脹,一站起來就天旋地轉,面白得嚇人。既然子不舒服,飲了兩杯暖酒,便早早告退——反正阿眸邊有史,還有周素卿——皇后沒攔著梅茹,更是溫言叮囑好好歇息。
回了帳中,意嬋親自去添暖爐,靜琴則伺候梅茹梳洗。秦嬤嬤依舊冷臉在旁,一言不發,像尊門神。是皇后的人,如今就在皇后眼皮子底下,不能直接作對,大家就都忍一忍。
瞧梅茹面實在不好,靜琴擔憂道:“姑娘,要不要請太醫來?”
秦嬤嬤聞言,一板一眼開口教訓道:“規矩便是規矩,差不得半分,自己掌。”丁點面都不講。其實這也是李皇后要求的,要在梅茹跟前將皇后的威嚴立起來,好好管一管這個不懂規矩的人!
梅茹了太,不耐煩道:“不過是個稱謂,嬤嬤不用在意。”
“王妃此言差矣,老祖宗的規矩錯不得。”秦嬤嬤仍板著臉,朝外頭福了福,冷冷道,“如果王妃覺得老奴說得不對,那便請皇后娘娘過來裁奪。”
被秦嬤嬤這麼一噎,梅茹登時蹙眉,正要出言訓斥,一邊的靜琴急急攔著梅茹道:“王妃,是我的錯,是我沒了規矩,說錯了話。”不愿姑娘因為自己而和皇后鬧起來,更不愿姑娘為難,于是說著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
啪的一聲,清脆極了,整個帳中立刻噤住聲。
沒片刻工夫靜琴半邊臉就紅起來,紅彤彤的,格外顯眼。梅茹是個護短的。看著靜琴的臉,沉著臉,不滿訓道:“如今誰是主子,誰是奴才?有些人還真是忘了自己的份!今天不說其他的,本王妃就勞煩嬤嬤自己也掌個,嘗嘗這滋味!”
秦嬤嬤沒有,仍面無表的立在那兒,冷冰冰道:“王妃若是覺得老奴做錯了,就回稟皇后,老奴甘愿罰。”
梅茹越發生氣。這麼一氣,小腹里頭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停往下墜,疼得厲害,頭上滲出汗來。靜琴忙替梅茹拭汗,又轉頭吩咐小丫鬟:“快去請太醫來。”
“不用!”梅茹喝住。小丫鬟連忙頓住形,尷尬立在那兒,手足無措。梅茹冷冷著秦嬤嬤,一言不發。整個帳中瞬間安靜下來,誰都不敢氣。梅茹搭著靜琴的手站起來,走到秦嬤嬤跟前,道:“這事兒本該靜琴自己來的,可本王妃舍不得臟了的手,今天就嬤嬤自己手,本王妃就在這兒看著!”
秦嬤嬤立在那兒,僵持小半晌,抬手掌了自己老臉一掌。梅茹方移開眼,吩咐道:“都下去吧。”
小丫鬟愣了一愣,心虛地跑開。
秦嬤嬤下去之后,帳中就主仆二人。靜琴難道:“姑娘何必為了奴婢出頭?”這樣一來,梅茹可算是跟皇后鬧翻了。梅茹道:“說這話做什麼?你和意嬋就是我最心的人,我不護著你們,我護著誰去?”這兩個忠仆跟著,前世沒過到好日子,今世又被這樣欺負,梅茹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的。何況皇后早就看不順眼,本不差這一次。相反這次靜琴吃了虧,若梅茹不替靜琴出氣,那才虧了呢。
靜琴抹淚道:“有姑娘這句話,奴婢就高興了,姑娘以后可別這麼沖。”
等意嬋回來,梅茹便讓靜琴下去了,“你去歇著。”梅茹吩咐道。靜琴還要說什麼,梅茹唬著臉道:“下去吧,讓那些小丫鬟備些涼的敷敷臉,省的我明日還要看見。”靜琴眼圈微紅,點點頭。
那邊廂意嬋將被褥暖熱了,方伺候梅茹歇下。
被這麼一吵,梅茹頭暈得愈發厲害。肚子又疼,一躺下來,只覺得頭暈目眩,難得。意嬋吹熄了邊上的一盞火燭,又坐在那兒替梅茹輕輕著太。
眼前朦朦朧朧,梅茹方覺得好一些,將暖爐捧在心窩子里,昏昏沉沉闔上眼。
眼睛閉上,外頭載歌載舞的靜就更加清楚了。這靜實在鬧騰得厲害,鬧得心跳得很快,有些不舒服,又抑的慌。梅茹謹慎地吩咐意嬋道:“我且睡會兒,你仔細著些。”
“奴婢知道。”意嬋輕聲道。
……
外面熱鬧的席間,一丫鬟過來對周素卿附耳說了幾句話。
周素卿一邊聽,一邊面無表地著前面。前面好幾位舞在跳舞,到熱鬧之,又端著一碗碗酒下來。那酒氣熏得人有些醉了。等了這麼久,如今毀了梅茹的時機近在眼前,周素卿按捺不住,實在想親眼去看那場好戲,更防什麼不測。又努力坐了一會兒,周素卿擰著眉,抱歉地對阿眸道:“公主,我聞不慣這酒氣,不大舒服,想去旁邊走一走,很快就回來。”
阿眸偏過頭,滿臉天真的笑:“一起去吧,我也覺得怪無聊的。”
沉默片刻,周素卿點頭道:“好。”
宋玉坐在上頭,瞧見周素卿離席,抿了口酒,眉角眼梢飄過一極快的笑意。撇了撇旁邊的太子,又收回視線,面看不出任何異樣。
……
周素卿陪著阿眸慢慢走著,能遠遠看到梅茹帳篷時,停住了。
天上的星子很涼,周圍全是熱鬧之意,熱鬧的人心里本靜不下來,就連巡邏的守衛都不知躲去那兒喝酒了。看著暗夜里的那個帳篷,周素卿心里稍稍有些事前的悸。忽的,就見靜琴走進帳中,似乎是去看看里面形如何。片刻之后,與意嬋出來悄聲說話。不知說了幾句什麼,靜琴又安心走了,意嬋轉進去,再沒有出來。這兩個是梅茹的大丫鬟,最為忠心,一直寸步不離,這事兒稍稍有些難辦……周素卿蹙眉。
只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好不容易等到現在,等到圍場之上,怎麼能因為一個丫鬟而棄了?恨梅茹恨得牙,一刻都等不了了!
周素卿朝旁邊使了個眼,阿眸忽然笑了,那笑意還是天真可。阿眸道:“周姐姐,這樣可不行呢,會馬腳的。”笑著說這話,偏偏語氣鷙得可怕。
周素卿心頭一跳,就見阿眸眨眨眼,語焉不詳道:“我去去就來。”
去哪兒?難道是去幫著污蔑梅茹和傅釗?周素卿只做聽不懂的樣子,疑地著阿眸。
阿眸挑了挑眉,還是在笑。笑得萬般鬼魅,眼底滿是讓人猜不的冷。下一瞬,阿眸便領著侍慢悠悠往梅茹帳篷去。
周素卿見狀心仍是突突跳了跳,站在遠,著那一方向,靜靜等待著,不知阿眸要做什麼。
很快,意嬋便被阿眸喚了出來,那里面就剩那一個人了……周素卿彎起角,冷冷一笑。
就是要梅茹與傅錚不合,不管用什麼法子,也得毀了他們倆的姻緣。這次出了嫂嫂與小叔子有.這種丑事,看他們二人今后還如何做夫妻。哪怕繼續做夫妻,傅錚心里也是有疙瘩的。周素卿越想越痛快,眼底滿是笑意,只是……看著阿眸,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阿眸為何要摻和到這件事中來?
轉念一想,周素卿約似乎想明白了一些。這位阿眸公主要的,定然是想傅錚兄弟手足反目。傅錚曾心狠手辣殺西羌皇室,獨獨留下一個阿眸做傀儡,阿眸怎麼可能不恨傅錚?只怕恨得牙呢。如今借著梅茹與傅釗的事,在其中小小推波助瀾一下,就能漁翁得利……這算盤打得實在彩,若東窗事發,也是周素卿的過錯,能怪到阿眸上麼?必然是不能的,若真追究起來,也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不過是麻煩意嬋去找東西罷了。
再看阿眸,周素卿渾發涼。這丫頭不愧是自小在宮里長大的,年紀不大,心機卻那麼縝,著實可怕。
著那帳篷,周素卿不輕輕嘆了一聲。這麼多勢力絞在一起,這回梅茹再謹慎,也是一場空。任的一張再厲害再能說,也是說不清了。
男之間的事,怎麼能說得清呢?何況,傅釗本來就有些心思。
這種不為人知的小心思最能被人不經意利用的,他子又是躁的。
……
沉沉暗夜里,一個小丫鬟模樣的人在圍場后面找到傅釗,焦急道:“殿下,王妃子不舒服呢!”
傅釗沉打量面前的小丫鬟,只覺得眼,“什麼王妃?”他冷冷質問。
丫鬟急道:“燕王妃。”這麼一說,傅釗便想起來了,確實是在梅茹邊見過此人。就聽那丫鬟又道:“殿下,王妃這幾天子不舒服,偏偏不肯傳喚太醫,就在剛才疼得臉都白了,又被秦嬤嬤氣著了,一時氣不過就昏了過去……”
傅釗心下一跳,他擔心梅茹有什麼事,行匆匆地趕過去。他心底著急,口中吩咐道“去請太醫”,酒意上頭,腳下本沒注意,再加上外頭沒人攔著,他急匆匆地就掀起簾子走進帳中。待走進去兩步,傅釗才意識到帳中昏暗,目一個窈窕的影躺在那兒……傅釗愣住了。
那一瞬,一涼意自腳底升起來,傅釗頭皮發麻,連忙往外走。
男人的腳步急促,不知翻了什麼東西,梅茹迷迷糊糊睜開眼。天旋地轉間,就看到一個頎長影……顰著眉,梅茹啞著嗓子喚了一聲:“殿下?”這兩個字口而出之際,梅茹登時驚醒過來,翻坐起來,一顆心跳得極快!
迅速看了看眼前的境況,意嬋不在,其他人也不在,孤男寡,真是要了命!
聽到梅茹的聲音,傅釗更是面紅耳赤,他愈發手足無措,本不敢回頭,還是急匆匆往外走——
這一走,恰好撞到進來的意嬋!
傅釗嚇了一跳,意嬋亦是嚇住了。見是十一殿下,本不敢聲張,只低頭讓傅釗離開,權當沒看到——這一聲張就徹底完了。
意嬋哭著扭頭看著梅茹,“姑娘,我……”
梅茹連忙起來,沉著臉道:“快伺候更。”
傅釗心跳得極快,那種快已經遏制不住,一顆心要蹦出來了。他知道自己喝多了,是真的壞事了,往外走了幾步,倏地,傅釗沉沉頓住腳步。只見不遠李皇后由眾人攙扶著立在那兒,一臉冷然的打量過來。
這次真是著了道了!連解釋都沒法解釋!
“母后。”傅釗低頭請安。
宋玉也在,其他王妃亦在,眾人雀無聲,齊齊看著傅釗。
先前宋玉提議去外面賞月玩,李皇后一時亦有些興致,那些人自然就陪著,沒想到一路過來,卻撞見這種丑事!李皇后氣急,冷冷拂袖道:“一對不知廉恥的東西!”
梅茹走出來,質問道:“母后此言何意?”
“呵。”李皇后冷笑。
不知何時立在帳外的秦嬤嬤回道:“先前皇后娘娘還有諸位貴人都瞧見了……”
“什麼時候到你一個奴才說話?!”梅茹喝道。對皇后道:“母后瞧見什麼?瞧見十一弟從我帳中出來麼?”梅茹道:“兒臣與十一弟之間清清白白,沒有任何茍且之事,母后不問緣由就這樣認定我與十一弟有私,豈能服眾?”
“你想要服眾?”李皇后被頂撞的更為不快,蹙眉道,“本宮就查個明白!”
對于梅茹與傅釗的私,李皇后心里早就已經認定七八分,這會子只想找個法子定了梅茹不守婦道的罪,除了梅茹這個眼中釘,順便讓傅錚兄弟二人里不合去,太子便能從中得利。
幾人心懷各異,一時目標倒是一致,就是要趁著傅錚不在,往死里栽贓梅茹與傅釗的私。
……
因為此事提起來丟臉,皇后屏退外人,帳中只有梅茹、傅釗、秦嬤嬤等人。
秦嬤嬤將自己看到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道:“先前王妃子不適,將奴婢們皆遣開。老奴放心不下王妃,就想過去瞧瞧。料這一去,就見到香茗領著十一殿下過來。”——香茗就是那個小丫鬟。繼續道:“十一殿下進了帳篷,老奴便聽到王妃喚了聲‘殿下’,似是尋常極了,并沒有什麼意外。老奴聽得真真的,絕不敢欺瞞娘娘。后來意嬋回來,十一殿下便出來了……”
皇后氣不可遏,問梅茹道:“這不是有私是什麼?”
梅茹心口窩了一團氣,解釋道:“兒臣今夜從未讓香茗喚十一弟前來,至于秦嬤嬤說的那一聲‘殿下’,乃是先前兒臣頭暈眼乏,靠在案邊歇息,見到十一殿下以為是王爺。”
皇后傳香茗進來。香茗跪在那兒,瑟瑟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我們王妃與十一殿下好。如今王爺不在京,王妃有事,咱們做奴婢的,自然頭一個想到十一殿下。”頓了頓,頭埋得更低了,哭道:“今日王妃子不適,又不肯請太醫,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張……”
這些話還真是字字句句放冷箭呢,梅茹氣得心都要堵在一起,一口氣本不上來。“母后,”梅茹辯白道,“王爺不在京,兒臣謹記母后教誨,絕沒有與十一弟有任何私。”
“你與十一是不是好?”皇后只如此質問,“若你不與他好,他聽了你子不適,急匆匆來看你做什麼?”
聞聽此言,梅茹徹底安靜下來,忽然意識到,這回任自己說得都是真的,只怕也是難翻。因為們就是要拿今天的這件事將和十一蓋棺定論啊。沒有今天晚上,也會有明天,還會有后天……
梅茹頭暈了一暈,心下全是冷意,只定定看著皇后。
皇后厭惡的撇開眼,又問傅釗:“你這樣闖到你嫂嫂帳中,還知不知道廉恥?還有沒有規矩?”
自從出事之后,傅釗腦子徹底懵的,他一下子真的是昏了頭,竟惹出來這麼大一個麻煩!傅釗解釋道:“今日兒臣飲了酒,便出來散散酒氣,先前還在后面遇到孟府二姑娘,之后那丫鬟過來找我說嫂嫂暈了,兒臣惦記哥哥的叮囑,擔心嫂嫂有事,所以才……”
皇后冷面打斷道:“你也別著急推諉,這事兒本宮回京之后定要查個清楚!”又吩咐旁邊的嬤嬤道:“看起來!”
……
石冬心知不妙,連忙通知遠在遼東的傅錚。
他正在寫函呢,忽然,旁邊有人止住他道:“石冬,這事兒不用告訴王爺。”說話之人乃是燕王府的謀士、傅錚的家臣——周煥章。
“周先生,若是被王爺知道,你我就是個死字!”石冬冷冷應道。
周煥章低聲分析道:“若是王爺得知此事,定會從遼東過來,到時候就會被有心之人參一本擅離職守之罪。”頓了頓,他聲音得愈發低,周煥章道:“若王爺不知道此事,他謀圖的大業便能順遂許多。你瞧如今王爺為了王妃,棄了多好機會,這次王爺險些都不愿去遼東。趁現在王爺不在,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他話中的將計就計,正是拿梅茹來引蛇出。太子那人謀劃了這麼久,定不會死心的。若他們借機當場捉到太子脅迫威梅茹的罪證,那太子之位就徹底不保。
末了,周煥章沉聲道:“石冬,哪怕你我這次死了,也是為王爺盡忠而死的。”
“周先生,殿下怎會想不到這個法子?只是王爺定不會拿王妃冒險。”石冬提醒道。
傅錚會不知道太子對梅茹的用心麼?傅錚最是了解太子的別有用心,可他從來不敢拿梅茹出來涉險。比如正月十五元宵節那一回,傅錚完全可以順水推舟,讓太子捆了梅茹,他再反咬一口。但傅錚舍不得梅茹,索丟周素卿出去。石冬跟在傅錚邊太久了,知道這就是他的忌。從遇到梅府三姑娘起,他家王爺心里就有這麼個人了,誰都不了。
周煥章嘆了一聲,道:“所以我們才要趁王爺不在行事啊,如今真是個大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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