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朝仔仔細細地回溯了一下記憶,然后定了定神:“是有這樣一份離婚協議書,很早之前就擬定好了。”
“嗯。”顧雪儀點點頭,正要說話。
“你先聽我說完。”宴朝打斷了。
好吧。
顧雪儀耐心地著他,聽他往下說。
“你這樣聰明,一定早就知道我為什麼會和原來的顧雪儀結婚……”宴朝起了個頭,都還沒忘記先夸顧雪儀一句。
顧雪儀有些哭笑不得。
但下了那點笑意,眸漸漸變冷,面容定格在了嚴肅的表上。
不是過去的顧雪儀,這已經為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了。知道宴朝很聰明,遮遮掩掩沒有必要,所以在宴朝面前也向來坦,不作刻意的遮掩。
沒捅破時,心照不宣即可。
捅破了,自然不能以含糊的姿態再下去。
宴朝瞥見了顧雪儀的神,也并不為此到失落。
不會輕易信任別人,總時刻保持著敏銳與聰慧,不吝于與旁人合作,卻也并不依賴任何人……這正是上令人著迷的閃點。
宴朝定了定神,繼續往下說:“簡昌明欠下一個人,我幫他解決一樁麻煩。……反正在這之前,我都認為,我是不需要婚姻的。想要做宴太太,那就做。我也并不會虧待。能擁有一個象征權勢地位的名頭,還能擁有一筆足夠肆意揮霍的錢。顧家也能因此沾。這是一筆,皆大歡喜的生意。”
顧雪儀點了下頭,示意自己認真在聽。
宴朝的選擇沒有任何問題。
若是他,也會這樣做。
原算計在先,宴朝這樣作為,已是以德報怨,很有君子風范了。
“但是貪心的,忘記了的一切是簡昌明的人換來的。變本加厲的鬧事,連帶顧家也不安分。我想遲早會意識到,得不到的,注定得不到。不管是將來過不下去,還是顧家終于一腳踩中了我的底線,離婚是定局。于是我讓陳于瑾提前準備好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這就是那份離婚協議書的由來。”宴朝解釋得很詳盡了。
其實他都快忘記那東西了。
這個顧雪儀和過去的顧雪儀是完全不同的,他從來沒將們看作是同一個人。
那份離婚協議書連名字都沒有簽,等同于廢紙。
誰還會想起它呢?
但顧雪儀牢牢攥著它。
也許還時時刻刻地想著它。
宴朝用力抿了下,掩去眼底深沉的彩。
“那是為過去的顧雪儀準備的,不是為現在的太太準備的。”宴朝沉聲道。
“那嫁給宴總的也是過去的顧雪儀,不是現在的。”顧雪儀提醒他。
宴朝噎了下。
顧雪儀當然不是故意要氣他,頓了下,有點好奇地問:“宴總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的?”
“第一面。”宴朝說:“我坐在沙發上,等著太太教訓完宴文宏下樓的時候,抬頭看見太太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不同的。”
宴朝頓了下,跟著又說:“太太的風姿迷人,氣勢人。我又不是耳聾眼瞎之輩,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顧雪儀不自覺地攥了下沙發扶手邊垂下的流蘇。
有點想笑。
“宴總的口舌功夫越發厲害了。”顧雪儀掀了掀眼皮道。
“今日太太也見識過了,我還有別的功夫,一樣厲害。”宴朝不不慢地說。
“……”
“既然話已經說開……我也不知道原來的顧雪儀去哪里了。”顧雪儀淡淡道:“我很謝宴總仍舊愿意讓我從副卡上劃走五個億去投資。”
宴朝心道,他當初也沒想到顧雪儀會這樣有魄力,說花就花了。
不過他也不會小氣心疼就是了。
宴朝笑了下:“不是我大方,是太太先為宴氏做了許多。太太往基金里投的錢,為宴氏提高的知名度,在公眾面前樹立起的講究大義的慈善人設,是許多錢都不一定能換來的。太太又替我收拾了裴麗馨……”
“宴總為我戴高帽了。裴家說到底還是宴總自己收拾干凈的。”顧雪儀從不自視甚高。
“如果沒有太太出手相助,又哪里會那麼快呢?”宴朝頓了下,說:“太太與我配合,實在是事半功倍。”
宴朝走到茶幾旁坐下,彎腰俯,這樣好與顧雪儀更親近,視線也相接。
他說:“我過去以為,婚姻不過是個簡單的形式。它有用時,就可以存在。無用時,我就不需要它了。但是現在……”
顧雪儀目一閃,忽然間覺得宴朝與相接的目有點灼人。
“我不想和太太離婚。我想和太太將這段婚姻關系變得更。”宴朝低聲問:“太太呢?”
“……”
顧雪儀一時間沒有回答。
宴朝暗暗皺眉,難道是他說得還不夠直白嗎?
顧雪儀想了想說:“我想嘗試一點不一樣的生活。……而且我不喜歡占著別人的丈夫。”
宴朝擰了下眉。
這下有點后悔沒有早點和原來的顧雪儀簽那份協議書了。
“宴總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也是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顧雪儀客觀地評價道。
但宴朝著眼底的清明理智,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對于來說,僅僅只是“合適”。
太像他,慣于用理智去分析遭遇的每一件事,有頭腦發熱,被主導的時候。心難于登天。
可他一顆心已經猝不及防地被從云端拽了凡塵。
卻穩穩當當毫不。
誰會想到他也有今天呢?
“但這件事不能就這樣含糊下去……我想要進一步地去探索這個廣闊的世界。我手里已經握有一筆充足的資金,在來到這個世界時候,我也一刻沒有停歇,穩步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脈。或許會因為和宴總離婚,而失去一部分的人脈,但對于我來說,都不算什麼……”顧雪儀無比理智地沖著宴朝分析了,離開他之后,一樣能過得很好,言下之意就是讓他不必為此擔心。
但他那是擔心嗎?
宴朝越聽侃侃而談,心沉得越深,雙眸更黑得不見底了,里面沉沉填滿了冷意。
顧雪儀不需要他。
宴朝從來沒想過,以他的家地位和頭腦,會有人不需要他。
“而且宴總遲早會有喜歡的人……”
聽到這里,宴朝皺了下眉。
他難道說得不夠清楚明白嗎?
還是接到的也都是利益換,所以將他那句不想離婚,也當做了是一種理智權衡的結果……
宴朝心下輕嘆了一聲。
到了邊的話又頓住了。
再忍忍。
時機還不夠。
對他,還僅僅只是停留在欣賞層面。
“所以太太是準備,回國后就立刻和我離婚,離開宴家嗎?”宴朝問:“宋家呢?哈迪斯呢?前幾天太太還和我說起來哈迪斯另有圖謀,今天又在船上看見了君語社的標志。這些……太太都不管了嗎?”
“這些本不該由太太來管,太太放手也正常。但我卻憂心宋家懷恨在心,算計太太。”
“我與宴氏結下的善緣,不夠在離婚后,也讓宴氏護一護我嗎?”顧雪儀歪頭問。
“那又怎麼一樣?宴太太的名頭,能免去太多麻煩了。”
“但我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宴太太。”
宴朝心道。
怎麼不能?
最好是一輩子,長長久久的一輩子。
“不過君語社的確是個麻煩,石華也死得莫名其妙……但他們都不足為懼。”顧雪儀說起這些事,倒是興致的。
手捧起桌上的水杯,仰頭飲了一口,潤了下舌,然后才又說:“所以我一早想好了,與宴總再合作最后一次,徹底掃清這些麻煩。宋家也好,哈迪斯也好,今天見到的那位頭戴梅花帽子的龍小姐也好……都掃個干干凈凈。施之以雷霆手段,自然能起到一定的震懾效果。來日再有人聽見我的名字,也該知道退避了……”
宴朝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但這才是顧雪儀。
聰明,所以會為自己想好一切退路,而不是莽莽撞撞地做出決定。
宴朝按下了浮的心緒。
可要說聰明利己,卻又不是這樣。
理這些東西,又從不嫌棄麻煩,好像天生肩負著某種責任,并且從不為此覺到疲累。
“那太太從今天起就要疏遠我了嗎?”宴朝又問。
“我做一件事,從來要做好它。既然現在還頂著宴太太的名頭,我就不會刻意疏遠宴總。”
他還應該激,顧雪儀的責任太過于強烈。
宴朝心道,沒辦法在今天將關系變得更親,那至要嘗到一點別的甜頭吧。
宴朝說:“不是宴總,是宴朝。”
“嗯?”
“太太過于客氣,直接我的名字就好。”
顧雪儀遲疑一下,應了聲。
宴朝輕輕松了口氣。
今天倒也不算做白工,至將那些藏在紙面之下的東西,都捅到臺面上了。
他之后再對做什麼,也會明白,他是對著這個顧雪儀做的,而不是對著以前的顧雪儀。
或許他還應當高興一些……
從的種種反應來看,過去都是不通的。
沒有喜歡過的人。
宴朝心底反倒又重燃起了熊熊火焰。
在這樣的時刻,他張說“喜歡”,未免顯得單薄。
宴朝角翹起,微微笑著說:“太太這樣聰明,我請太太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里看一件事……看太太能不能看得明白通。”
顧雪儀目又閃了閃,來了點興致。
問:“什麼事?”
宴朝定定地盯著的雙眸,說:“我請太太看著我,無論我做什麼,都請太太仔細看著我……”
顧雪儀怔了怔。
……這是何意?
可顧雪儀又怎麼會認輸呢?
想了想,答應了:“好。”
宴朝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他這才直起腰:“時間不早了……太太先洗漱吧。”
顧雪儀起進了浴室,等洗漱完,才到宴朝。
時間已經不早了。
但顧雪儀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大腦皮層甚至因為過于興而活躍得停不下來。
和宴朝打道太舒服了。
將一切都說明白之后,上所有的桎梏也就都去了。
這個世界真的很好,獲得了更多的快樂。
顧雪儀走到臺上,盯著夜之下波粼粼的海面看了會兒。
“顧士真是好雅興。”旁邊突地傳來了龍珍的聲音。
顧雪儀轉頭看了過去。
龍珍還是穿著白天里的比基尼,外面套著白浴袍。倚著臺,看著顧雪儀,目冷淡中夾雜著一惡意。
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實在小看了顧雪儀的敏銳度。
“今天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嗎?顧士看上去格外的開心。”龍珍口吻平靜,暗地里卻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這麼高興?
難道是回來后,又和宴朝做了點什麼?
顧雪儀挑了下眉,抬手了下角。
原來的角真的翹得很高。
這一幕落在龍珍眼里,自然更人了。
顧雪儀笑起來,便如冰雪初融,眉眼人極了。大概能代表華國人里最最頂級的那一類了。
龍珍越看越覺得悶,干脆掉頭走回去不再看了。
顧雪儀眨了下眼,又吹了會兒海風。
正如宴朝所說,這七日的驗的確難得……是上輩子也沒驗過的,所以應該快活地去嘗試一下。
直到真的待得累了,顧雪儀才轉進了房間。
宴朝已經從浴室出來了,他合上了面前的筆記本。
“在理工作嗎?”顧雪儀問。
宴朝點頭。
“那麼我先休息了。”顧雪儀走到了床邊,掀起被子。
下了睡外套,出了里面的吊帶睡。
雪白的背和纖細的,都映了宴朝的眼中。
宴朝說:“我也休息了,向太太學習,早睡早起。”
顧雪儀卻有點心虛。
心道,我這才打算放縱一回試試是個什麼滋味兒呢。
顧雪儀躺下去,拽過了被子,因為心格外舒暢的緣故,很快就睡著了。
宴朝這才跟著躺在了床上。
他合上眼,默默數過了一秒、兩秒……直到半小時過去,宴朝沒有再用拽被角來作試探。
宴朝翻了個。
顧雪儀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覺到一個重下來,跟著就被牢牢裹在其中了,也不得。
這是從來沒遭遇過的。
顧雪儀腦中一激靈,頃刻間清明了。
但眼皮要掀開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顧雪儀艱難地撐起了眼皮。
海風吹拂起窗紗,窗外的月照了進來,恰好足夠顧雪儀看清是什麼景象。
先是一截睡的領口。
再是結。
再是下。
……跟著年輕男人的睡容映了的眼中。
他的五俊,無可挑剔,那雙常帶給人抑深沉之的眼眸,這會兒正閉著。面容竟然給人以靜謐安穩的覺。
宴朝抱著。
顧雪儀恍惚了一瞬。
是夢?不是夢?
男人的溫似乎比更高一些,慢慢地,顧雪儀就覺到有一點熱了,整個人都仿佛被一團火裹住了。
溫暖得過了分。
“宴總?”
“……”
顧雪儀想了想,改了口:“宴朝?”
耳邊卻依舊只有海風的聲音,呼呼作響。
顧雪儀艱難地掙扎了一下,卻沒能掙開。
的目越過宴朝的肩,這才看清,被子大半都裹在了的上。所以……是宴朝覺到了涼意,于是本能地朝靠了過來?
顧雪儀用了用力,好歹是出了一條胳膊。
費勁兒地手想要去拽被子,將被子往宴朝那邊拽一拽。可是宴朝在相反的方向,也就意味著,抓著被子,得拼命地往宴朝那邊靠,才能將被子帶過去。
拽?不拽?
總不能放著他不管,讓他凍冒吧?
要真冒了,第二天還得傳染。
顧雪儀朝宴朝的方向靠得更了,然后手抓住被子,往他的背后努力拽去,試圖蓋好他的肩。
但宴朝卻將往懷里扣得更了。
顧雪儀的眼皮跳了跳,另一只手本能地抵住了他的膛。
然后白天的記憶,一下就被勾了出來。
男人線條分明的腹,和恰好只穿了的西裝……
顧雪儀覺得手底下有點燙。
某方面遲鈍的,這才一點點順著爬了大腦。
顧雪儀閉上了眼。
……還是凍死他吧。
等顧雪儀再醒來,宴朝已經不在了。
被子被徹底睡了一團,將裹在其中,仿佛化作了一團繭。
顧雪儀從來沒睡得這麼沒規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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