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姐已經不知道多回轉過頭,視線頻頻往那個護衛上瞟。

看得次數多，連想要裝作不在意的沈玉鸞都忍不住道：“你別看了。”

“阿鸞，我還是不明白。”余小姐看了數遍,仍舊百思不得其解：“你為何偏偏看上他了。”

“他怎麼了？”沈玉鸞忍著角上翹，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瞧著好。”

“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份是否太低了一些？”

沈玉鸞輕咳一聲,差點笑出聲。若是連信王殿下——皇上的親弟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人,也要被稱一聲份低微，只怕其他人更是低到了塵埃里。

誰讓這等尊貴人,如今竟待在的院中做一個小小護院？

余小姐哪知這些,卻是真實地替煩憂：“平日到你門前提親的，既有家境殷實，或有功名在,二者兼備的也有不,樣樣都能勝過你這護院你就打定主意,要這護院了？”

沈玉鸞輕描淡寫地道：“那又怎麼了？”

“阿鸞,那太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

沈玉鸞邊噙著笑，看著遠的褚沂川。雖有一段距離,可他是習武之人耳目靈敏，此時脊背繃直，分明是豎著耳朵在聽。

道：“他模樣周正，就已經比其他人勝過太多。”

“只瞧模樣，是不是不太好？”

“有何不好？整日低頭不見抬頭見,若是生得好看，我看了心中舒爽，若是不好看,那我連飯也吃不下。模樣好，又聽話，最合我心意不過。”

“婚姻大事，怎麼能這樣兒戲？”

沈玉鸞眉目含笑：“反正此事我爹娘也做不了主。”

余小姐一噎，連說了好幾聲可惜。

是真實意覺得可惜，連看褚沂川也并無先前那麼順眼，礙于沈玉鸞的面，也不好挑剔什麼，只是一見二人親近，便忍不住瞪眼睛。

眼見著天漸晚，近黃昏時，余小姐不得不歸家。心念一，立刻挽住沈玉鸞的手，親親熱熱道：“阿鸞，不如我在你家住下。”

“不好。”

“有何不好？我從前要來，你都是很歡迎的。你家中不還留了我的屋子嗎？”

沈玉鸞氣定神閑地道：“不太方便。”

余小姐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看見的目往那護院上瞟，才總算是意識到口中說的不方便是指什麼。

面上一紅，輕輕拍沈玉鸞一下，而后便抿著，話也不好意思說了。

沈玉鸞笑道：“好了。你再不回家，你爹可就要派人來找了。”

余小姐回頭看看褚沂川，面上頗有幾分不甘心，只是既勸過，又勸不，只能含著不甘離開。

人一走，某個護院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邊。

沈玉鸞頭也沒回，也料到他定是心愉悅。

“我們何時親？”褚沂川追在后問。

沈玉鸞驚詫回頭：“親？”

“嗯。”

“提這件事，未免太早。”

“不早。”褚沂川頓了頓，補充說：“你已收了我的金簪。”

沈玉鸞似笑非笑地看他，半晌，出一食指在他的膛，得他退后兩步，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一金簪就想收買我？我豈是這樣好打發的？”

褚沂川抓住的手，沉穩的黑眸微亮，“那你要什麼？”

沈玉鸞故意道：“瀅瀅說得不錯，我的終大事只托付給一個護院，未免太過草率。”

“小姐不是喜歡我這樣的？”

“你雖是年輕貌，但過些年，總有人比你更年輕漂亮。”沈玉鸞故作深思：“只不過是一個護院，換了也就換了。反正我有大把銀子，想來有不人肯到我這兒做護院，仔細挑挑，心懂事的，也不是沒有。”

褚沂川神一暗，“不行。”

“什麼不行？”

“不能將我換掉。”

“這倒不是你說了算。”沈玉鸞上下打量他一番，又道：“再瞧你，模樣雖然不錯，偏偏生了一道疤，略有瑕疵，夜里瞧著還有幾分嚇人。”

褚沂川抿了，臉愈發難看，抓著的手也愈發用力。沈玉鸞心中懊惱，剛想要收回自己的話，忽然覺到手心里一，愣了愣，才意識到竟是褚沂川的指尖在自己的掌心里打轉。

略微糙的指腹過的掌心，作又輕又緩，碾磨，好似也有一縷曖昧的火苗自掌心合冒出。

“小姐再瞧瞧，我還有些好，小姐還未見過。”

被推開的那幾步間距消弭，只要沈玉鸞微微低頭，便能靠在他的膛上。不知何時，親手救出來的年已經長得高大，能將輕易圈在懷里。難以忽視的雄荷爾蒙撲面而來，是夏日的熱風，耳畔的低語，與握過長刀的寬厚手掌。

沈玉鸞不自覺耳通紅，地道：“我見識得多，這算什麼。”

褚沂川沉默片刻。

半晌，他的聲音才又重新響起，失了溫存，滿是憤懣不甘：“你何時見識過的？”

“……”

“是那個趙公子？還是劉公子？姓李的？還是姓周的？”

“……”

褚沂川的聲音更低，咬牙切齒，像是惡鬼磨刀，“還是宮里那個？”

”等等！”沈玉鸞急忙停他的臆想：“前面那些也就算了，后頭那個，關他什麼事？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他？”

“你后來是討厭，可先前也喜歡過。”

沈玉鸞心中微驚，但在這種時候，是萬萬不可能當著褚沂川的面承認，只道：“你又胡說什麼。當初我宮，是為了替你的真皇嫂，此事你也是知道的。”

褚沂川角抿，說：“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

“金云寺里，你為他供了一盞燈。”

“……”

見怔住不言，褚沂川又飛快地道：“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他說：“反正總會你知道，我比他好。”

他停了停，又說：“他從來不用心對你，還教你姓埋名。你不是向來氣？從不肯吃虧，也不肯吃苦頭，為何偏偏瞧上他？”

沈玉鸞好久才回過神，抬起眼，褚沂川卻避開了的目，分明是有心虛之意。黃昏的余暉照在他廓分明的側臉，落在他額前略有猙獰的傷疤，沒有冷，只余可。

沈玉鸞彎了彎角，主攀上了他的脖頸。

褚沂川渾一僵，有些被嚇到，但雙手老實地覆上的腰，地抱住。

“你何時看到的？”

“你在金云寺小住時，我在寺中走過。”

“那燈供在一偏殿里，你也闖進去了。”

褚沂川又沉默片刻，干地說：“我聽說寺中的長明燈有祈福之意，所以……”

“所以？”

“也……也將你的名字留下了。”

沈玉鸞悶笑一聲，而后笑意怎麼也止不住，整個人都靠在了他懷里，樂得直不起腰來。明明更過分的事也做過，偏偏此時褚沂川渾僵，更加懊惱的不行。

他難得帶上一點年心：“你在笑我稚？記了那麼多年？”

沈玉鸞總算是笑夠了，拭去眼角生理的淚：“我笑你傻。”

“你這麼惦記著，怎麼不多看兩眼？”

輕輕了一下人的腦門，留下淺淺一道轉瞬即逝的紅印，含笑道：“你再多看兩眼，還能看見你的名字。”

“什……”

褚沂川猛地一怔，意識到話中的意思，立時睜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來，沈玉鸞又沖他點了點頭，確認道：“我在金云寺小住時，也為你供了長明燈。”

一時，瓊華玉都不及褚沂川心中滋味甘甜。

“我……”他忍不住笑，想繃又繃不住，只能用力咬住頰側，強忍著喜意，問：“你為何要為我供燈？”

沈玉鸞白他一眼：“你這呆瓜，難道非要我說明白？”

“你那時心里就有我了？”

“是呀。”

“比宮里那個還多？”

沈玉鸞再白他一眼：“我早就與你說了，我討厭他還來不及。”

他又問：“只有我一個？”

“是了是了。”

褚沂川便再也藏不住喜意，于是頭一低，埋在肩上笑，茸茸的腦袋在頸側蹭，像只撲上來撒的大狗，歡喜之意滿得都要溢出來。

沈玉鸞也被得邊含笑，又想到幾年前褚沂川為祈福供燈，一邊為那些舊事暗暗吃味的事，種種舊事，無關大小，一并浮上心頭。起初只為回報前世飯食之恩，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想卻得到如此多的回報，連自己求而不得的真心也被人雙手捧上。

心口一片暖意，過他額前傷疤，聲問：“你要不要喝甜湯？”

“要的。”

一碗甜湯，都已經隔了兩年之久。

褚沂川喝得慢，也喝得認真。

他這樣健壯的男人，與致小碗里的一口甜湯是極為不搭的。沈玉鸞借著燈仔細看他，除了傷疤之外，兩年的時間也能增添不東西。

褚沂川遭不住的打量，很快就放下了碗，頗有些不自在：“我吃相不雅？”

沈玉鸞搖頭：“你額前這傷是如何來的？”

“被一支流箭所傷。”褚沂川馬上道：“你若是介意，我就去找些祛疤藥。”

沈玉鸞又搖搖頭：“除了額前這道，其他地方還有嗎？”

“沒有。”

“你騙我。”沈玉鸞不信：“戰場兇險，定是不止這一。”

褚沂川撇過頭。

見他不說，沈玉鸞手就要收走他的甜湯，他連忙手阻攔，這才道：“是有幾。”

“都在哪？讓我看看。”

“不方便。”

“有何不方便？”

褚沂川紅了耳朵：“要裳。”

“就了。”沈玉鸞揚眉：“還怕我占你便宜不？”

褚沂川回頭瞪一眼，燭火照著他通紅的耳，映著他的眼眸黝黑明亮。沈玉鸞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僵持許久，他還是出手，慢吞吞去解自己的帶。

去外，再是里，最后出了赤｜壯的上。

沈玉鸞也不是第一次看，只是上回看得匆匆，也看得不太真切，如今借著燈火，拋去心中雜念，總算可以仔仔細細觀一番。

褚沂川上有大大小小許多傷，親上過戰場，總不能全而退，饒是他勤加練武，也敵不過刀槍無眼。

沈玉鸞多看幾眼，眼圈便紅了一些。

抬眼看看褚沂川，見他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只能深吸一口氣，自己也裝作不在意的模樣，指著他口那枚銅錢，問：“怎麼變這樣了？”

褚沂川低頭看。這枚銅錢還頗有淵源，那年年節，沈玉鸞從他送的糕點里吃出這枚銅錢，又親手編項墜贈予他，強說一句定信也不為過，他一直妥善保管。只不過，如今這枚銅錢卻裂開大半，銅也有了彎折后被強行捋直的痕跡。

他輕描淡寫道：“先前為我擋了一箭。”

沈玉鸞驚詫地睜大眼，那枚銅錢著口，急急忙忙拂開項墜，果然見他口正中有一箭傷，一看就知當時一定兇險至極。

的難過再也止不住，想也不太敢，只能紅了眼睛，眼淚瑩瑩地看著他。

褚沂川安道：“無礙。”

“怎麼會沒事？！這差一點，差一點就……”

“是你的贈我的吉祥如意，替我擋了這一箭。看著兇險，其實并無大礙。”褚沂川握住抖的手腕：“太醫看過，也說我幸運。”

沈玉鸞吸了吸鼻子：“真的？”

“真的。”

又埋怨：“都怪我，當初要是攔著你上戰場就好了，那兒又不是個好地方。”

只是心里也清楚，圣旨違抗不得，若是能攔住，早就把人攔下了。

可話說起來，褚沂川還是因連累。

面上自責更深，褚沂川連忙道：“我是心甘愿的。”

沈玉鸞嘀咕：“哪會有人心甘愿上戰場的。”

“當然會有。”褚沂川道：“小人只有一張看得過去的臉，遲早要被小姐厭棄。不掙些功勞，怎麼能讓小姐跟我過清苦日子。”

沈玉鸞瞪他一眼，又破涕為笑。

清清嗓子，面上有些不不愿的，上卻說：“好吧，看你這樣知道上進，倒也不是不可以嫁你。”

褚沂川眼眸一亮，立時站了起來，狂喜道：“真的？！”

“我家中只有我一人，這事當然我說了算。”

“那我們何時……”褚沂川話音一頓，忽而道：“我家中還有一個嫂嫂，此事卻還得過問的意見。”

沈玉鸞本在赧，一聽這話，立時瞪大了眼：“什麼？！”

“長嫂如母，我在家中時，向來都是做主的。我那嫂嫂脾氣不好，不是誰都能得了眼。”

褚沂川竟是忽然換了一副面孔，老實的，當真像是個憨厚護院。只是他的手卻不安分，本來握著的手腕，此時指尖卻慢慢往上挲攀爬。

只見他道：“但小姐這般好，嫂嫂定然會喜歡。向來喜歡漂亮人，若是知道我能娶到小姐這樣的漂亮姑娘，嫂嫂定然歡喜，還會好好獎賞予我……”

他低下頭，親吻虔誠地落在沈玉鸞的指尖，唯獨視線并未落下，黑眸一眨不眨地注視，桌上的燭火映他的眼中，似有火苗在他眼中跳躍。

沈玉鸞指尖一。像是見一只犬被拉開了牢籠。

聽他低啞的嗓音在耳邊問：“……是不是？”

沈玉鸞攀著他的肩膀，只覺手下也滾燙。忍不住罵：“你說誰脾氣不好？”

褚沂川低聲悶笑：“嫂嫂好。嫂嫂疼我。”

作者有話要說：不能皇嫂了，總覺了點什麼……【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