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太后將褚紹陵送走後獨獨留下了皇帝,皇帝勸太后早些歇息,太后冷冷道:“不必!哀家今日神的很,不將這事弄明白了哀家也睡不著覺,給哀家傳行宮的管事來,還有跟今日死了的那兩個太監有關的人全帶來,哀家倒是想看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哀家眼皮底下謀害嫡皇子!”
老太后久不發威,真的起氣來皇帝也無法,只得道:“母后想親審也好,兒子陪著就是。”
“很是。”太后冷冷的,“不然讓哀家栽贓了阮兒可這麼好呢。”
皇帝臉上有些下不來,只得苦笑:“兒子是怕母后勞累。”
太后懶得聽皇帝解釋,將有關宮人押來後幾番審問,沒等三刑五木就撬開了這些宮人的。
原來這李巧原是淑妃宮裡的太監,因獲罪於淑妃被罰去了勞役司,淑妃與麗妃不睦已久,麗妃知道後使了銀子將李巧贖了出來,本想將這李巧留在邊為自己賣命的,只是淑妃那會兒盯的,麗妃乾脆將李巧打發到了行宮裡來,一是為了躲避風聲,二是為了何時在行宮裡用得上,機緣巧合,沒想到今日竟得了大用。
一起死了的那宮人是李巧的徒弟李林,去搜兩人房間的人找來了不珠寶銀子,罪證確鑿,太后看向皇帝拍案大笑道:“呵呵,難為麗妃費的這麼大的力氣了,多年前埋下樁子啊,真真好心思!”
皇帝心中惱怒麗妃,只得賠笑:“母后別怒,仔細傷了子。”
太后又問清了李巧之事是何人牽線何人幫扶,將參與的一串宮人全拉了出來幽起來,又道:“奴才們審完了就該審主子了,將褚紹阮給哀家帶來。”
皇帝知道太后今天這火不發出來是不干休了,只得跟著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將那孽障押來!”
太后好歹給褚紹阮留了臉,摒退眾人與皇帝親審。
褚紹阮渾癱的被提了來,太后將剛才那些宮人的證詞扔到褚紹阮邊讓他自己看,褚紹阮見太后連當年淑妃一事都查了出來就知道完了,他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自己又被褚紹陵算計了,褚紹阮原本想著乾脆將自己的計畫和盤托出將褚紹陵和衛戟的事抖出來來個魚死網破,但如今李巧和李林已死,自己有供翻不得,若是再拉扯褚紹陵只會讓太后更生氣……
褚紹阮幾番思量,心中恨極怒極也只得咽下去,只是叩頭不已:“孫兒該死,是孫兒誤聽了那些人的挑唆,孫兒該死,孫兒該死……”
幫兇伏誅兇手認罪,太后沒聽褚紹阮的廢話,直接讓人將他又送了回去。
已然夜半了,太后喝了一口茶,靜了半晌道:“今日這事皇帝預備怎麼辦?”
皇帝心裡正著,褚紹阮和麗妃今天大大傷了他的臉面,皇帝在心裡是惱怒,是想嚴懲的,但一想到和麗妃這些年的誼和自己對褚紹阮的期待皇帝又猶豫了。
如今朝中立儲一事頻頻被提起,呼聲最高的兩位皇子就是褚紹陵和褚紹阮,若是此時自己發作了褚紹阮,那儲位就非褚紹陵莫屬了,一想到這裡皇帝心裡不免像是吞了蒼蠅一般。
太后冷冷的看著皇帝,知子莫若母,知道皇帝心裡想的什麼,慢慢道:“皇帝莫不是要包庇褚紹阮和麗妃吧?”
“母后哪裡話。”皇帝連忙道,“兒子只是沒想好該怎麼發落。”
太后這一晚心緒幾番大,此時實在懶得再跟皇帝玩虛以委蛇的那一套了,直接了當道:“皇帝的心思哀家明白,為人父母,不免有偏心的事,哀家也偏心,哀家有這麼多兒,說實話,最疼的也就是你了……”
皇帝垂眸道:“母后慈,兒子懂得。”
“哀家不是為了說這個。”太后眼中掠過一嘲諷,冷冷道,“哀家最疼你是因為眾多兒中只有你是哀家所出,先帝有十幾個皇子,你非長卻居嫡,所以冊封你為太子,眾多老臣擁立你為帝時了那些紛爭,拼的不過是‘名正言順’四字,皇帝如今在皇位上坐久了,已經忘了當日的事了麼?”
這話說的誅心,皇帝坐不住了,連忙起道:“兒子不敢,當日幾位老王爺虎視眈眈,母后是如何護著兒子的,兒子永不敢忘。”
皇帝與太后這些年並不多親厚了,但在當年皇帝還是皇子,太后還是皇后的時候母子倆也曾相依為命過,也曾心驚膽戰的一同扶持著渡過難關過,說起當年的事來母子倆心裡都了三分,太后沉默了半晌歎息道:“難為皇帝還記得,哀家只當皇帝全忘了。”
皇帝看著太后滿頭的銀髮心裡難了下,垂首道:“沒有一刻敢忘。”
太后抬手扶著皇帝的手讓他坐在自己邊,慢慢道:“當日逆王桀王還有厲王為何敢不將你父皇和你放在眼裡?還不是仁宗皇帝太過寵這幾個庶出的王爺麼?縱的他們無法無天,你父皇走後竟想要奪了你的位子!當日的形就在眼前,哀家以為皇帝心裡應該有數,所以這些事不願意擺到明面上了來說,如今看,哀家還是明白的說吧,皇帝可是想要立阮兒為儲君?”
皇帝頓了下,慢慢道:“兒子……心裡其實一直沒做決斷,論世陵兒當屬第一,論文采阮兒自是最佳,論武藝陌兒最強,幾個年的皇子各有千秋,實在不好定下來。”
“這話說的違心。”太后直直的看著皇帝的雙眼,“哀家從沒聽說過立太子要考校皇子的武藝和文采的,哀家今天將所有事攤開了說,皇帝卻還要敷衍哀家麼?!”
皇帝頓了下道:“比起人之,比起心思深沉周來,陵兒在這幾個皇子中當屬第一,阮兒這些都比不上他,但無論阮兒如何,朕一眼就能看明白他,陵兒……不瞞母后,朕就一直沒看過他,將這儲位就這麼給他,朕不放心。”
太后閉了閉眼,淡淡道:“陵兒與你並不親厚,這是為什麼皇帝心裡應該比哀家清楚,罷了,明日哀家將陵兒到你跟前來,你不放心什麼就問什麼,父子天,哀家不信有什麼看不的,即使是還看不,都說開了後你也不用像防賊一樣的防著他了。”
皇帝臉上訕訕的,道:“母后言重了。”
太后搖搖頭:“這案子哀家已經當著你的面審清楚了,如何置皇帝自己明日跟褚紹陵這苦主商議吧,哀家累了,你去吧。”
皇帝服侍著太后躺下後滿懷心事的回了自己寢殿。
第二日太后果然早早的就將褚紹陵了去,囑咐了半日後就讓褚紹陵去給皇帝請安了。
褚紹陵是有備而來,皇帝也早就佈置下了,正殿中一個宮人也沒有,褚紹陵心裡冷笑,他們父子如今說幾句話也要太后先安排,這麼興師眾的了麼。
皇帝思量了一晚上,上來先道:“昨晚的事朕跟太后已經審清楚了,確實是阮兒所為。”
褚紹陵面上淡淡的:“父皇英明。”
皇帝如同一拳打進棉花中一般,皇帝默默的看了褚紹陵半晌,幾乎只是為了想要看到褚紹陵神的變化,故意道:“阮兒因為此事獲罪,你離著儲位又近了一步,心裡應該是開心的吧?”
褚紹陵垂眸:“兒臣並沒有。”
這話說的不違心,儲位本來就是自己的,他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
皇帝見褚紹陵面上不繼續道:“不論別的,皇子之中,怎麼說都是該立你為儲,只是你子孤僻,行事毒辣偏頗……若是有一日登上大位,怕頭一件事就是仗著你嫡出的尊貴份將這些旁出的兄弟一個個的結果了,朕每每想到後面的事心裡不免猶豫。”
褚紹陵心中嗤笑,沉聲道:“父皇也是以嫡子之位坐上了皇位,但兒臣如今還有十余位叔父健在,可見坐了皇帝不見得就得將兄弟們全殺了。”
皇帝冷笑:“朕對自己兄弟們可沒你的好手段,朕還是皇子那會兒兩手乾淨的很,不比你……小小年紀已經染了一手的。”
褚紹陵垂眸低聲回道:“這是自然,父皇萬事都比兒臣強,先帝對父皇何等慈,太后對父皇如何回護,父皇自然不用自己沾染那些污穢之事。”
“混帳!”皇帝聞言大怒,“你是在指責朕待你不夠好?!”
褚紹陵依舊是淡淡的:“不敢,父皇待兒臣如何,待母后如何,父皇和兒臣都很清楚。”
皇帝被褚紹陵頂的口疼,聽了這話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
淩皇后的事是皇帝的一塊心病。
當年皇帝順利登基梓君侯府是出了大力的,皇帝也曾對梓君侯承諾過會一輩子敬重皇后,只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登基後沒幾年皇帝就開始寵倖麗妃了,後位形同虛設,淩皇后當日的種種難堪皇帝自己也清楚。
就因為皇帝自己也知道愧對淩皇后所以最不喜別人提起,褚紹還好,褚紹陵卻是幾乎無時不刻在提醒著皇帝的這筆良心債,褚紹陵長相與淩皇后十分相似,而且一行一,一顰一笑都是淩皇后親自教導出來的,只要看見褚紹陵皇帝就會想起淩皇后來,還有他自己一直避諱著的對淩皇后的愧疚。
皇帝頹然歎了口氣,道:“你心裡一直記恨這朕待你母后不夠好麼?”
褚紹陵垂首:“兒臣不敢。”
就是這樣,說話行事從不會讓人抓住一點錯,皇帝甚至覺得坐在龍椅上的自己都比不上下面站著的褚紹陵沉穩莊重,皇帝越發堵心,擺擺手道:“罷了,你下去吧,這次的事朕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褚紹陵躬:“父皇聖明。”
褚紹陵轉出了大殿,他知道皇帝會給一個公道的,不過不是給他,而是給他後的勢力,無故被褚紹阮設計欺辱,就是自己不追究也會有人替自己追究的。
出正殿前褚紹陵轉頭裡面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嘲諷一憐憫,他也會心不安麼,他母后貴為一國之母,死前那些年卻過活的屈辱,這筆債早晚是要償還的。
殿中皇帝倚在金龍椅上著眉心,整個大殿中空無一人,沉悶頹唐的很,褚紹陵邁出大殿,外面明的灑在上,九重盤龍石階下衛戟正略帶焦急的向自己,衛戟澄澈的目如同這璀璨日一般照進褚紹陵抑狂躁的心中,一瞬間將他心中綿延萬里的暗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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