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的確是厲奉行方才說的,沒錯,在場的人都聽見了,說的是紫君,為的是白四小姐這個紅。
可是,現在白四小姐拍椅而起,又沖冠又一怒的,為的是誰啊?
三公九卿包括龍椅上帝王都是一愣,接著紛紛出恍然大悟的神,看向下頭站著的江玄瑾。
江紅負手而立,一青珀繡銀紋錦服攏,姿蕭然,如青山玉竹。微微側過臉來,墨瞳里蒙著湖山間的一場春雨,顧盼人。
他薄輕啟,地朝前頭護著他的李懷玉道:
“閉!”
氣勢洶洶的懷玉被他吼得一哆嗦,皺眉回頭:“你怎麼又兇我?”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他是“紅”,還想讓他不兇?江玄瑾冷笑,一把將按回椅子里,聲音從牙齒里出來:“老實呆著!”
李懷玉很不服氣,小聲道:“我是幫你說話呀。你聽聽那人里都說些什麼七八糟的,加上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看著就讓人想揍他!”
“那也不用你來。”
往前站了半步,他側將連人帶話一起擋在后,朝厲奉行道:“四小姐快人快語,見諒。”
“快人快語?”厲奉行皺眉道,“這是以下犯上!區區臣,無功名,竟敢如此質疑本!”
這話雖然有些惱怒的意思,但也是事實,白四小姐方才言行沖撞,的確可以算是以下犯上。
李懷麟有點擔憂,他覺得這位四小姐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甚至可以說是一針見。然而輸在了份上頭,以下犯上的罪名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若厲奉行非要計較的話,恐怕有些麻煩。
厲奉行許是也想到了這一點,眼里劃過一道狠戾之,端好架子就想發難。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出來,江玄瑾先開口了。
抬眼看向厲奉行,他目平靜地問:“丞相長史之位,年俸幾何?
厲奉行一頓,不明所以地回答:“年俸千石。”
“那領地封君呢?”
“……君上饗紫一方供奉,年俸萬石。”
聽了他的回答,江玄瑾滿意地點頭,轉而問前面站著的徐偃:“若無俸臣質疑千石之,是為‘以下犯上’,那千石之質疑萬石之君,該稱之為何?”
三公九卿一向以年俸分階大小,年俸千石的員,在沒有功名的人面前的確是高高在上。然而與年俸萬石的紫君比,便是如同塵星之于皓月,差了不知道多級別。
真要說“以下犯上”,厲奉行可比白四小姐厲害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厲奉行心頭一,臉上厲頓失。眼瞧著徐偃要開口答,連忙道:“是下之失!今日眾人都是為求公正,相互賜教,如何能說以下犯上呢?”
改口的速度之快,讓人目瞪口呆。
李懷麟皺了眉,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厲大人一口一個公正,卻沒拿出半點可以證明孟恒遠清白的證據。憑臆測污蔑紫君,是何道理?”
厲奉行一慌,連忙朝上頭行禮:“陛下明鑒,臣只是覺得此事有蹊蹺。”
“又是你覺得?”李懷麟猛地手往龍椅上一拍,橫眉問,“證據呢?”
“咚”地一聲響,震得朝堂上的人都低了頭。厲奉行更是直接跪了下去,叩首道:“陛下息怒!”
“都還拿朕當小孩子,隨意三言兩語就想糊弄?”李懷麟當真是怒了,“若是證據不足的案子也就罷了,此案鐵證如山,你卻還要在這里胡攪蠻纏。是真當朕辯不了是非,分不清黑白?!”
厲奉行大驚,連忙俯首不敢再言。旁邊眾臣出列,紛紛拱手:“陛下息怒。”
息怒?李懷麟冷笑:“若現在執政的還是長公主,你們敢像現在糊弄朕一般去糊弄嗎?”
此話一出,旁邊柳廷尉皺眉低喝:“陛下!”
“你們還知道朕是陛下?”騰地起,李懷麟道,“朕這個陛下,在你們眼里本還是個好拿的黃小兒!”
誰也沒料到皇帝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江玄瑾皺了眉,抬步上前就想呵斥他。學了那麼久的帝王之儀,如何能在朝堂上失態至此?
然而,他剛出去一步,袖子就被人抓住了。
“別罵他。”李懷玉低著頭垂著眼,將他往后拽了拽,“陛下又沒有說錯。”
厲奉行之所以有這麼大膽子敢保孟恒遠,就是欺主涉世不深,換丹長公主在上頭,他定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因為說了也不會有用。
江玄瑾臉不太好看:“勸誡君主,是人臣應盡之職。”
他那能“勸誡”?懷玉撇,想都不用想,的手一松,這人定然上前去用《太祖帝訓》和《帝王策》把懷麟罵個狗淋頭。
“你讓他把話說完吧。”小聲道,“未必是壞事。”
江玄瑾皺眉,看一眼旁邊被嚇得渾發抖的厲奉行和孟恒遠,想了想,當真站著沒了。
他不攔,旁人便沒有敢攔的。李懷麟怒火高漲,瞪眼看著孟恒遠就道:“區區草民也敢在朕的面前撒謊!三千斤藥!三千斤!你若是不知道,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你孟記的倉庫?!”
再扭頭看向厲奉行:“堂堂丞相長史,竟顛倒黑白偏幫商賈!舌燦蓮花又如何,你真當朕不知道你揣的是什麼心?!”
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千里。
方才還口若懸河的厲奉行,眼下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連連叩首,叩得“砰砰”作響。孟恒遠雙打,癱在地上頭都抬不起來。
“徐偃!”李懷麟喊了一聲。
旁邊的人立馬出列拱手:“陛下有何吩咐?”
“結案,定罪,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李懷麟道,“誰若有異議,便帶上證據來同朕說!”
心口一震,徐偃鄭重應下:“是!”
朝堂里雀無聲。三公九卿皆低頭垂目,不敢妄。
李懷麟重新坐回龍椅上,袍子一抖,上頭繡著的五爪金龍熠熠生。再抬頭,尚且稚的眉眼里出了不容置喙的霸氣。
懷玉看得笑了,眼里滿是欣。
這才是李家的男兒啊!
拖拖拉拉了十幾天的案子,終于在今日有了結果,李懷玉被江玄瑾帶出宮去的時候,還跟在他后頭興地拍手。
“咱們的陛下真的好有氣勢啊!你瞧見沒?那麼瘦弱的板,發起怒來像是比房梁還高,得人不過氣呢!”
“不過生氣歸生氣。他還是清楚地抓著了案子的關鍵,很聰明啊!”
“雖然年紀還小,但有這般的魄力和睿智,將來必定會流芳百世的一代明君!”
嘰嘰喳喳,字句都不離皇帝。
江玄瑾停下步子,側頭看:“有那麼好?”
懷玉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是啊!你不覺得嗎?”
“……”沒回答,他抬步就繼續往前走。
李懷玉毫沒有察覺到不對,上了馬車依舊沉浸在見到弟弟的開心里,雙手托腮,眼里瀲滟。
能再見懷麟一次真好,還能從他里聽見一聲“皇姐”更好。雖然不是在喊,但也覺得高興,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懷麟剛學會說話的時候。
“皇姐。”一歲的小懷麟吃力地喊。
抱著他的孝帝垮了臉,佯裝不高興地問:“為什麼不喊父皇,只喊你皇姐?”
小懷麟咬著手指,茫然地看了看孝帝,又朝喊了一聲:“皇姐!”
六歲的小懷玉樂得直跳,叉腰朝父皇炫耀:“誰讓您平時沒空抱他?皇弟是兒臣抱著長大的,肯定先兒臣!”
“不行,你得教他父皇!”孝帝哼聲道。“他的父皇可是九五之尊!九五之尊大還是皇姐大?”
“皇姐!”小懷麟毫不猶豫地回答。
“……”朝堂上威震八方的孝帝,被個一歲的娃兒說得氣憤又委屈,臉都皺了起來。
小懷玉哈哈大笑,舉起懷麟轉了個圈兒,聲氣地道:“皇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等你長大,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你!”
懷麟自然是不明白什麼是好東西的,但被舉得高高的,他也咯咯地跟著笑。笑聲傳出去老遠,染得整個飛云宮一片暖。
……
憶及這些,懷玉忍不住笑出了聲。
馬車驟然一停。
子前傾。差點沒坐穩,懷玉回神,茫然地問:“到了?”
江玄瑾沒理,面無表地下了車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
簾子一摔,甩來一陣風,吹得鬢發微。
李懷玉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掀開簾子喊住他:“我哪兒惹著你啦?”
江玄瑾頭也沒回:“沒有。”
“沒有你耍什麼脾氣?”哭笑不得地跳車追上去,手拉住他的袍子,“天都要黑了,你能有什麼事?”
氣息冰冷,江玄瑾道:“放手。”
這還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麼話?
“又說這沒用的。”翻了個白眼,李懷玉將他的袍子抓得更,“你這個人脾氣古怪,有話總不會直說,要靠我猜。可我也有猜不到的時候呀,你憋著會憋壞的!”
“真憋壞了,心疼的還不是我?”
最后這句話,說得帶了笑。
江玄瑾卻是笑不出來,回頭滿眼寒霜地看著:“我脾氣便是如此,你若不喜歡,那便退了聘禮。”
“哎,喜歡喜歡!你什麼樣我都喜歡!”連聲哄他,懷玉手往下,抓著他一食指搖啊搖,“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呀!”
輕哼一聲,江玄瑾繃著臉別開了頭。
看著他這側臉廓,懷玉眼贊嘆,忍不住手一把,嘖嘖道:“生氣也氣得這樣好看,我真想去天上給你摘月亮!”
這張說好聽的倒是厲害,誰知道什麼時候是真心,什麼時候是假意?他好看?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當今圣上不也好看麼?不還很有氣勢麼?照這個說法,天上有幾個月亮夠摘的?
拍開的手,江玄瑾瞇眼道:“要摘便去摘,若是摘不下來,就別讓我再看見你!”
說罷,甩開就走。
一口惡氣難出,他眼神沉,步子走得極快。
然而,沒走多遠,四周的百姓突然就起來。三兩聚作團,朝他后的方向指指點點。
出什麼事了?江玄瑾不解,看著這些人古怪的反應,他停了步子,回頭一看。
方才他離開的位置,有人正攀著旁邊酒樓的墻往上爬,作不太靈活,但很是執著地爬上了二樓臺,踩著臺上的椅子,出手,巍巍地要去摘檐下掛著的一盞燈籠。子搖搖墜。
瞳孔一,江玄瑾變了臉。
上有傷,李懷玉的作吃力得很,好半天才夠著那燈籠,可用力大了些,一個沒站穩,竟朝外頭摔了下去。
“啊——”圍觀的百姓一陣驚呼,靈秀也失聲尖:“小姐!”
抓穩了燈籠,懷玉反應極快,腳尖往二樓的柵欄上一勾,穩住子順勢攀住下頭一圈兒屋檐。借力翻了個,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已經上來打算接住的江玄瑾頓在了旁邊。
懷玉回頭就瞧見了他,捂著腰齜牙咧了一會兒,然后就將手里的燈籠塞進了他懷里。
“給你摘的月亮。”說。
又圓又亮的燈籠,著皎潔的,像極了天上的明月。
江玄瑾下頷繃,看看燈籠又看看,眼里飛起了千年的霜雪。
李懷玉咧,忍不住手又了他的臉,眨眼道:“是你說摘不下來就不見我了呀。我說過要同你‘歲歲常相見’的,你不記得了?”
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誰敲著茶勺唱出來的詞,止不住地又回響在了耳邊。
子一僵,江玄瑾瞪眼看著,完全說不出話來。
街上百姓熙熙攘攘,不人經過一家酒樓旁邊,都停下來張。
一個長得極好看的男子捧著一盞燈籠站著,臉難看得很。而他面前,一個靈巧的姑娘手叉著腰,笑得酒窩盈盈。
白府。
江玄瑾一聲不吭地拿膏藥涂著手背上裂開的傷口,李懷玉趁機就占人便宜——著他的背,下放在他肩上。貪婪地盯著人家的側臉看。
“你怎麼還沒消氣呀?”苦惱地問,“不是都給你摘月亮了嗎?”
他沒說話,薄抿一條僵的線。
“是不是心疼我了?我也沒摔著呀……嘶!疼!你輕點!”
“還知道疼?”終于開口,江玄瑾語氣很差,“自己子是個什麼樣子自己不清楚?”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養了十幾天才有點人樣,哪是這樣折騰的?方才要是沒勾住柵欄呢?要是他反應也不夠快,接不住呢?
被他兇得愣了愣,懷玉眨眨眼,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眼睛陡然亮起來。
“江玠。”喊他的大名。笑得意味深長,“你……是不是在心疼我啊?”
抹著藥的手一頓,他黑著臉抬頭:“想做這種夢,就白天睡覺。”
說完,把藥膏往床邊一放,起就往外走。
后的人不甘心地朝他吼:“我都那麼心疼你,你心疼我一下怎麼啦?小氣鬼!”
江玄瑾沒應,他出門檻,徑直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心疼嗎?
手按了按自己的口,他冷笑,就算心口會疼。那也是染了心疾了,跟沒什麼關系。
推開房門,江玄瑾抬眼就看見了桌上放著的一個燈籠,又圓又亮的,像極了月亮。
盯著它看了一會兒,他進屋,把它捧起來放在了窗臺上。
窗外夜沉寂,窗邊明月皎皎。
上床就寢,江玄瑾做了一個很恬靜的夢,夢里有一片溫的月,和一抹揮之不去的藥香。
第二天清晨。
白孟氏獄。白府氣氛一片凝重,在得知自己母親要被關押十八年的時候,白璇璣坐不住了,帶著一眾叔伯嬸嬸就沖到了南院。
“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李懷玉剛睡醒就被人迎面吼了這麼一嗓子,當即皺了眉:“什麼?”
白璇璣雙眼通紅地看著:“母親就算有錯,那也是你要一聲‘母親’的人,你竟然把送進大牢關十八年!十八年啊!你孝心何在?”
聽明白了的意思,李懷玉坐直子,笑:“把關進大牢的是陛下,不是我。”
“若不是你進宮去告狀,能被關嗎?”后頭的嬸嬸白梁氏怒道,“都是一家人,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是啊。”白劉氏也幫腔,“咱們都在想法子救呢,你倒是好,不但不幫忙,反而還去告狀!”
“太沒有良心了!”
她壹朝穿越,身負廢柴白癡蕩婦壹系列惡名,卻是最驚豔冷情殺手。他,傻子皇爺的掩蓋下腹黑奸詐強勢霸道爲壹體。壹場算計,壹道賜婚聖旨,宣告這場爭鬥的開始。還未進門她便設計休夫,他百般攻勢只爲征服她。當冷情遭遇腹黑,當薄情遭遇無賴,且看激情四射步步驚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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