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紀輕輕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半睡半醒間半睜著眼, 一只手從被窩里出來往床頭柜方向探去, 終于到了手機。

是林蓁打來的電話。

紀輕輕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將電話放在耳邊, 嘟囔著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林蓁知道還沒醒, 長話短說，問之前給的劇本看完了沒有。

那都市劇的劇本紀輕輕看完了, 講的是姐妹兩的故事，故事曲折且人, 最重要的事, 沒有當下最為老套的狗惡俗節, 如果是在平時，紀輕輕一口就答應下來，或許還會去導演那力爭這個角, 可現在要和陸勵行結婚了，那段時間估計忙不過來, 檔期相撞，也只能忍痛拒絕。

“抱歉啊林蓁姐，劇本很好, 可是時間真的挪不開。”

還打算著婚禮過后，和陸勵行去度個月，歸期不定，這個時間一下來, 節目組那邊檔期肯定是調節不過來的。

紀輕輕百般推辭，林蓁也只能無奈掛了。

掛斷電話，紀輕輕看著空的枕邊怔楞了三秒，腦海里想起昨晚上決定向陸勵行坦白的，一個激靈，睡意一下子就沒了，瞬間清醒。

起床，在書房與餐廳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健房里找到了大汗淋漓的陸勵行。

陸勵行每天都會去健房鍛煉一個小時的事紀輕輕知道，可今天陸勵行這練的程度，真是有些出乎紀輕輕意料，不要命似得把自己往死里練是怎麼回事？

陸勵行是看見了門口的紀輕輕，所以才會停下來，氣吁吁拿巾額頭的汗，又拿起一邊的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這才回頭問，“怎麼了？有事？”

紀輕輕張，醞釀了一早上的話又被咽了下去。

實在是說不出口！

“沒事，就是裴姨讓我來你下去吃早餐。”

陸勵行點頭，上說著馬上，腳卻站在了跑步機上。

紀輕輕輕聲哦了一聲，轉下樓。

跑步機上的速度越來越快，碩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落，啪嗒一聲，砸在跑步機的跑帶上，很快沒了蹤影。

啪——

跑步機關了。

陸勵行氣吁吁站在跑步機上，躬雙手撐著作臺稍作休息，有汗水從眼皮上落，激得他下意識眨眼，平靜下來之后的汗水如同雨后春筍般以眼可見的速度冒了出來，了全。

一晚沒睡，腦海里一直盤算著今天要說的話，說完之后紀輕輕可能有的表以及態度，以及面對紀輕輕不同態度他所不同的補救方法。

他不想騙，更不想傷害。

可不想傷害，就必須得騙。

陸勵行向來自詡行事果斷，可在這件事上，他卻考慮了整整一個晚上，依然無法做出決斷。

他可以一直騙，紀輕輕以后也不會知道他曾經欺騙過，只要他不說，只要他守口如瓶，紀輕輕什麼都不會知道，永遠都不會知道。

今天陸老先生神格外的好，吃過早飯后，聽了會曲，興致來了，將陸勵行去書房下棋。

圍棋是陸勵行從小就會的，陸老先生教他，定心神，練耐心。

平時陸老先生也會和陸勵行廝殺一局，但結局向來是陸勵行輸個一子半子的，陸老先生知道，這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陸勵行讓著自己，否則哪那麼好的運氣，次次都恰好贏個一子半子的。

不過今天有些奇怪，以陸老先生專業目來看，他至走錯了三個子，所以才能滿盤皆輸。

陸勵行看著眼前的敗局，艱難笑道：“爺爺，您贏了。”

說著，就要去收拾棋局。

陸老先生阻止了他，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

“沒事。”

“沒事能連輸三盤？”

陸勵行保持靜默。

“這兒沒有外人，到底什麼事，不妨和爺爺說說，爺爺是過來人，或許能給你點建議。”

陸勵行手收拾棋局，將黑白棋收棋盒。

“爺爺，您有騙過嗎？”

“騙？”

陸勵行點頭，“比如有什麼事瞞著，欺騙。”

陸老先生搖頭失笑，“當然有，也是我這輩子最憾的事。”

“最憾的事？”

“我之前總告訴你，我和你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在結婚之前，沒有見過對方一面，其實并不是，你，是我想方設法騙過來的，”老先生嘆了口氣，“你原本是個富庶人家的兒，家道中落，我上門提親，告訴父親，我愿意解決他們家的燃眉之急，但是必須讓你兒嫁給我。”

“我一直很后悔，很想告訴，我很早很早就喜歡，可是我沒有，在剛嫁給我的那段時間，不敢和我說話，以致于前三天，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到后來，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總以為我不喜歡，還想著從我里套出喜歡的孩的類型，要給我找小老婆。”陸老先生無奈失笑，笑容卻又漸漸消散，沉聲道：“沒當著的面向求婚，沒有告訴過我對一見鐘，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

陸勵行對于的印象是從爺爺里了解的，沒見過，他不明白，“既然您對一見鐘，為什麼當初不告訴？”

“因為自尊。”陸老先生笑道：“你可能無法理解，但現在的我，恨了那個時候我所擁有的自尊，那毫無用，除了讓你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但男人不需要在自己人面前強撐著這點自尊。勵行，如果你真心一個人，不要試圖瞞著任何事，否則，這可能會為你一生的憾。”

“在欺騙和傷害之間選擇，您會怎麼選？”

陸老先生語氣沉著有力，“你要清楚一件事，欺騙，就是在傷害！”

陸勵行眸瞳微，將最后一顆白子放棋盒，低聲道：“爺爺，我知道怎麼做了。”

說完起，離開書房。

關門聲傳來，陸老先生拿出一顆黑子，放在棋盤上。

這輩子風風雨雨歷經坎坷，該經歷的他經歷了，不該經歷的，也經歷過了，除了這件事，沒有憾。

如果能回到過去，他一定會在見著的第一面就告訴，而不是故作冷漠，讓戰戰兢兢。

陸老先生從屜里拿出一條木盒裝著的陳舊手帕，渾濁的眼珠看著對面虛無的地方，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從見你第一面開始，我就喜歡你，特別喜歡你。”

窗外有風吹進，吹得他手上的手帕揚起。

客廳里，紀輕輕正和裴姨看婚紗。

據裴姨說，這些都是陸老先生代的，如果不滿意，可以另外找設計師再行定制。

就穿那麼一次的婚紗價格超出了紀輕輕的想象，價格在前，看那些款式，只覺得哪一件都是好的，直接挑花了眼。

“這件不錯，這件也好看，裴姨你看！這件！這件超！”

陸勵行于遠盯著的笑看了一會，對此忐忑不安。

“爺，快過來幫夫人挑挑婚紗。”

陸勵行微楞，抬腳走到兩人面前，對紀輕輕說：“我有話想和你說。”

顯然就是想單獨聊聊。

裴姨識趣笑道：“哎呀不好！我想起花園里還有花沒澆，爺夫人，你們談，我先去澆花了。”

說完以長輩慈祥目看了兩人一眼，笑呵呵起走了。

陸勵行沉了口氣，“跟我來。”

兩人去了書房更為私的地方。

門一關，紀輕輕心里惴惴不安，總覺得今天的陸勵行正經得不太正常。

“你想和我說什麼？”

陸勵行沉沉看著，說：“剛才我和爺爺聊過了，我認為有些事我不能瞞著你。四個月前，我發生了一場車禍，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生命垂危之際，是爺爺找到的你，讓你嫁給我，為我沖喜，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病開始好轉。”

紀輕輕有些張，“我……我要說的事，也是三四個月之前的事，當時我不是和沈薇薇打司嘛，要賠好多錢，我又拿不出，不過當時正好你快死了，然后……”

突然間有些說不下去了，越想越覺得自己會被當神經病，臨陣逃，支支吾吾道：“還是你先說吧。”

陸勵行點頭，深吸口氣，“好，接下來我說的這一切，可能會顛覆你這麼多年的認知，但是請你相信我，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陸勵行認真的神，讓紀輕輕不由自主嚴肅起來，認真仔細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當時你出現在我病床前，我腦子里出現一個小A的系統，它說，只要和你有任何上的接，我就能活下去，我原本以為是神類疾病，但后來系統發布的任務告訴我，并不是。”

“小A？然后呢？”

“它會給我發布與你相關的任務，讓我活下去，比如，喊你老婆，讓你喊我老公，這些都能讓我增加一小時的生命值。”

紀輕輕有片刻的愣神。

小A不就是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告訴，陸勵行快死了，嫁給陸勵行就能得到陸勵行的巨額產嗎？

以為和陸勵行功結婚，小A的任務就完了，所以出現一次后就此失蹤。

原來不是失蹤，而且到了陸勵行上。

突然之間就明白了。

全明白了。

就說，小說里的陸勵行明明在車禍之后就死了，怎麼一來就活了，原來是自己救了他，改變了小說軌跡。

這麼說來，之前陸勵行那麼反常的舉，都是因為系統的？

“哈哈……”笑了笑，笑后又覺得這笑不太合適，訕訕閉，慨道：“我就說，你總無緣無故讓我喊你老公，我還以為這是你一個小癖好，原來是因為這樣，你要是早說這事，我肯定每天都喊你好多次，不會不愿意的。”

聯想起和陸勵行在一起的這三個月，紀輕輕笑容逐漸消失，低著頭，在陸勵行看不到的地方苦笑著低聲問道：“那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以。”

“你之前陪我去影視城拍戲，是系統任務？”

陸勵行點頭，“是。”

紀輕輕恍然大悟的表，低著頭極短促笑了一聲，又問：“上節目也是系統任務？”

“不是。”

紀輕輕猛地抬頭著他，“不是？”

“晚上和你同床共枕并不需要生命值，而且當時我的生命值不夠。”

紀輕輕角弧度一點一點平直，失去笑意，而后抿輕笑，抬頭想了想，視線落在自己指間的戒指上，小心翼翼、懷揣著最后一點希，詢問：“那節目上的求婚……也是系統任務嗎？”

“是。”

紀輕輕怔怔看著他，似乎有那麼片刻的失神，隨后回神，朝著陸勵行虛虛地笑，表坦然，語氣正常，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原來是這樣，你早說呀！你早點對我坦白告訴我這些的話，我一定全力配合你，我也不是那種狠毒的人，見死不救的事我肯定不會去做，你還特意陪我去影視城，陪我上節目，那麼多天，多耽誤你時間，還有這枚戒指，”紀輕輕手忙腳將藍寶石戒指取下，手有些抖，視線有些模糊，可深吸口氣忍住了，“這麼貴的戒指，沒必要，真沒必要！你當時就是拉個易拉罐的拉環做戒指，我也會答應……”

紀輕輕急剎車，沖著他尷尬笑笑。

尷尬，太尷尬了。

這種覺就好像自己在演戲，而別人一直在看自己的笑話。

也是，就說陸勵行那種人怎麼會對自己一見鐘？

什麼一見鐘，不過是自己自作多。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早說了這事的話，我一定會答應你的求婚，讓你完任務的，”紀輕輕極為誠懇看著他，又重復道：“真的！以后如果小A再發布什麼任務，你也可以和我說，不管我在哪，我都會全力配合你。”

拿著那個藍寶石戒指，若無其事的表遞到陸勵行面前，“這麼貴的戒指，我還是不能收，這往后如果你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會傷心的。”

陸勵行看著那麼藍寶石戒指，沒有接，“我送給了你，就是你的。”

“我怎麼能收你這麼貴的戒指？不能收不能收……真的不能收！”

看著紀輕輕那張皇失措的表，他突然后悔讓知道真相。

如果紀輕輕不知道，就能一直那麼高興下去，他也會用余生去彌補這三個月以來到的所有欺騙。

“其實……”

“你說完了我還沒說呢！”紀輕輕猛地打斷陸勵行的話，“我告訴你，其實我也不是紀輕輕，你或許會覺得我胡言語，但是我說的也都是真的，我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就像穿越？來到這的第一天，就有個系統告訴我，它說你很有錢，而且快死了，只要我嫁給你，我就能得到你的產，當時我不是和沈薇薇打司嗎？走投無路，就只好答應了老先生的要求嫁給你，巧合的是，我那個系統，和你的系統同一個名字，都是小A。”

說到這，紀輕輕忿忿不平，并信誓旦旦，“太壞了！續命就續命，竟然還為難你，讓你做那麼多事，你放心，以后它如果威脅你，你告訴我，我幫你！”

“你看，既然咱們互相坦白了，那今天就先這樣吧，那個……還有件事，之前林蓁姐說有個雙主的劇希我能參演，我答應了，”說著，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下抖，聲音略有些哽咽，“我約了林蓁姐下午一點去劇組，可能、可能有幾天不能回來。”

說到這，紀輕輕又想起系統的事，連忙道：“不過你放心，有任務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會馬上趕過去的！”

陸勵行依舊眼灼灼著，臉到了很難看的地步。

昨晚上他想過紀輕輕的所有舉止，或者失，或者崩潰，亦或者一掌之后揚長而去，但不管是哪種結果，他都能面對與承擔，可是他紀輕輕卻用若無其事的笑，用不在乎的口吻安他，是他最無法接的。

他能到守護自己尊嚴時的小心翼翼與虛張聲勢。

陸勵行忍無可忍，攥住紀輕輕的手，將抵在墻上，居高臨下，看著紀輕輕因不安而抖的眉睫低垂，在眼瞼投下一抹濃重的影。

“我承認，第一次見你，我對你并沒有任何好，我也承認，去影視城是系統迫，上節目也是系統任務，求婚更是系統要求，可那不僅僅只是系統任務！不管從前的我是什麼樣子，現在的我是喜歡你的。”

紀輕輕擰著眉，避開與陸勵行接的目，“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其實認真算起來，我和你才相了三個月的時間，短短的三個月，我覺得，你可能對我就是種習慣而已，不是真的喜歡？”

“我確定，我喜歡你，現在的我喜歡你！”

聽到陸勵行鏗鏘有力的話，紀輕輕心里有點難過，有點苦，卻唯獨沒有開心的緒。

知道自己不該生氣，接近陸勵行的目的一開始也不純潔，怎麼能要求陸勵行一開始就是一顆干干凈凈的真心呢？

現在能告訴自己真相，不是很好了嗎？

你還在強求什麼？

竭力抑制住自己鼻翼的酸，咬，出一抹笑容來，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說：“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現在真的很急……”

話音剛落，手機鈴聲響起。

紀輕輕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接聽，聽了兩句后應了兩聲，隨后對陸勵行說：“我時間來不及了，得馬上去劇組，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陸勵行灼灼著，卻不愿意回應。

他知道這是紀輕輕的托詞，可他除了說‘現在的我喜歡你’之外，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見陸勵行拒絕的態度，紀輕輕深吸口氣，從他臂下繞了出去。

穩住聲線，不讓自己聽上去看上去難聽又難看，“你如果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我會馬上過來的。”

說完，不敢在這逗留片刻，什麼也沒拿，就拿了手機，拉開書房的門快步離去。

樓下遇到陸老先生，紀輕輕一愣，側低頭，掩飾自己的緒，一如往常般說自己要去片場，陸老先生或許看出了點什麼，或許沒看出什麼，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讓司機備車，送過去。

紀輕輕笑著道謝，上車。

“夫人，咱們去哪？”

久久沒聽到回應，司機通過后視鏡往后看。

紀輕輕雙眼通紅，渾抖，淚如雨下，為了抑制自己的哭聲，狠狠咬住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