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貿易戰雖然來得迅猛但并非突如其來, 在國外早已醞釀多時,國大型企業尚且有余力自保, 但中小型公司一片愁云慘淡。
陸氏在國外設有分部, 有直接的合作往來,這段時間陸勵行為了這事幾乎腳不沾地。
他的助理陳婧抱著一摞文件給他簽, 隨后問他, “陸總,您明天飛往國外的航班是上午十點, 回來的時間您看……”
五天后是陸勵行的婚禮這事,整個陸氏的人都知道, 可就在這節骨眼上發生這事, 婚禮多半得延遲。
陳婧心里清楚, 所以沒有給他定下回國的時間。
畢竟這事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
陸勵行翻頁文件的手一頓,沉默片刻后抬頭,“兩天之后就回。”
只待兩天?
陳婧心頭一驚。
這關乎到整個國外市場的事, 爭分奪秒,就待兩天?
別說兩天時間連國外負責人都見不過來, 更別說解決這事。回來之后就是婚禮,在國耽擱兩天,國外形勢不知道會有多嚴峻。
但陳婧也清楚自己本分, 這種事,陸勵行心里比誰都清楚,沒有置喙的余地。
“陸總,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致霆科技昨天被收購了。”
陸勵行眉心逐漸皺起, “收購?”
陳婧點頭:“沒錯,是……陸勵廷先生同意的收購,并且在昨日的收購會上辭職。”
致霆科技是陸勵廷白手起家的公司,這兩年初規模,如果沒被這次貿易戰所影響,做大是遲早的事。
但即使是被這次貿易戰影響,據他了解,也并沒有到走投無路,被收購的地步。
而且這公司是陸勵廷一手創立,沒日沒夜付出了心,即使有一生機也不會放棄,怎麼會同意收購?
陸勵行想了一會便不想了,沒在這件事上花費太多的心思,陸氏的危機迫在眉睫,他現在沒有任何的心力去關系其他的事。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陳婧轉離開辦公室。
辦公室門關上,陸勵行放下筆,往后一靠,手指著疲憊的眉心。
前段時間996工作制度鬧得不可開,認真算起來,996的工作制度對他而言還算輕松,但最近他有近五個月沒有進行過如此高強度的工作,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太適應,心俱疲,累得很。
休息不過一分鐘,門外傳來敲門聲,“陸總,會議開始了。”
陸勵行深吸口氣,強行打起神,豁然起。
這天晚上陸勵行回家依然是在十點后。
前腳下車,陸勵廷的車后腳就進來了,車停在院子里,陸勵行站在院子里等了片刻,就見著陸勵廷垂頭喪氣從駕駛座上下來,恰好與陸勵行撞個正著。
院子里路燈昏暗,看不太清。
“大哥……”對視了一眼,陸勵廷沉默將視線下垂,避開陸勵行的目。
“公司被收購了?”
陸勵廷緒低落應了一聲,“是。”
陸勵行眉心微皺,可以說他這段時間眉頭就沒平展的一天。微微沉了口氣,低聲道:“進來。”
推開門,往日早熄燈了的客廳今日卻是燈火通明。
陸老先生與紀輕輕坐在客廳沙發上有說有笑,顯然是在等他們。
“爺爺,您還沒睡?”
陸老先生笑道:“等你呢。今天怎麼這麼湊巧,一回都回來了?”
陸勵廷:“爺爺。”
“坐下,我和輕輕有話和你說。”
陸勵行看向紀輕輕,看表輕松,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這兩天公司的事我了解清楚了,今天也去醫院看了老辜,他況很不好,無論是,還是公司,辜氏即使躲過了這次危機,以后實力也難再恢復,”說到這,陸老先生嘆了口氣:“原本還指著辜虞能有點用,現在看來是扶不起的阿斗。”
說到這,陸老先生看向陸勵行,“陸氏多虧有你,辛苦你了。”
辜氏和陸氏在陸老先生年輕時,不遑多讓,可現在辜老先生因病住院,辜家主持大局的人都沒有,唯一一個孫子辜虞是個紈绔子弟,整天花天酒地,指不上,偌大一個公司,眼看著在這場戰役下,毫無招架之力。
陸氏能有今天,全是陸勵行的功勞。
“海外的事怎麼樣了?”
聞言,陸勵行將目向紀輕輕,“明天去國,兩天后回。”
“這麼大的事,兩天能解決嗎?”
陸勵行沒有開空頭支票的習慣,只說:“我盡力。”
陸老先生沉默片刻,沒有說話。
紀輕輕笑道:“我們婚禮推遲吧。”
“推遲?”
紀輕輕點頭:“我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兩天能解決什麼問題?所以我想推遲婚禮,等這件事穩定下來之后,再舉行婚禮。”
“可是……”
“這有什麼好可是的,等你解決這事,我們有大把的時間結婚,而且結婚這件事我不想太匆忙,你覺得呢?”
陸勵行沉默看著。
海外市場,兩天時間確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推遲婚禮的確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但婚禮是輕輕,老先生和裴姨準備許久的事,婚期定了,請帖發了,萬事俱備,臨近婚期卻改日再說,無論如何,都會有一些失落。
陸勵行張口說話,卻被紀輕輕開口打斷,“既然你不反對,那就先這樣,推遲婚禮,等這次風波徹底過去,我們再來決定婚禮的事。”
陸勵行低頭失笑,“輕輕,謝謝你。”
“不用謝,夫妻之間不久應該多一分信任和理解嗎?工作上的事不可避免,我懂的。”
陸老先生也看向紀輕輕,“輕輕,爺爺也謝謝你。”
“爺爺……”
“我去吧。”
紀輕輕與陸勵廷異口同聲。
隨即三人齊齊向一側沉默許久的陸勵廷。
在三人目下,陸勵廷低聲道:“爺爺,我的公司被收購了。”
“收購?”陸老先生沉聲詢問:“怎麼回事?”
“這是貿易戰我抗不下去,公司也沒有這個實力扛下去,被收購總比倒閉要強,”前半生的心毀于一旦,不心痛是假的,他勉強笑笑,“這兩天公司雖然被收購了,但陸氏在國外那邊的業務我了解了一些,我推測那邊現在主要是需要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我也是陸家人,我覺得我合適出席的。”
陸老先生與陸勵行相視一眼。
“你去?”
陸勵廷反問:“不行?”
陸勵廷這些年能白手起家,在市場如此嚴峻的況下獨自撐起一個公司,規模雖然不大,但總的來說,不錯。
“機票定后天的,事明天公司談,”陸勵廷起,看著紀輕輕,輕笑,“就是不能參加你的婚禮,太憾了。”
可那臉上,眼底,毫無憾的意思。
與此同時,城市市中心的一棟商務樓高層,燈火通明。
辜氏作為與陸氏齊名的企業,貿易戰下落到如此田地,確實令人唏噓不已。
偌大的辦公室的辦公桌上文件堆積如山,辜虞坐在辦公桌后,面對如此多的文件,不知從何下手。
他從小就是個紈绔子弟,吃喝玩樂,毫無作為,辜老先生知道他的斤兩,為他找好了退路,會將企業給信得過的經理人打理,可沒想到貿易戰直接將辜氏推上了風口浪尖。
敲門上響起,助理拿著一份文件匆匆而來。
“辜總,這是急需您簽字的文件。”
助理將文件放在辜虞面前,辜虞看著那合同上的方文字就覺得頭疼,漢字他都認識,可組合到一起,什麼意思半點不明白。
快速在需要簽字的地方簽下自己的名字,助理拿著文件匆忙離開。
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文件,辜虞不耐煩了,將筆一扔,往后一靠,扯著前的領結,大了幾口氣。
他本就不是這個料。
他救不了公司。
救不了任何人。
為什麼要將這麼重的擔子給他呢?
他只會讓事變得更糟。
辜虞絕地想。
桌上的手機響起,辜虞沒有接,仍由它響了一會后,電話那頭掛斷,鈴聲戛然而止。
辜虞清靜了一會,一分鐘后,電話鈴聲又響起。
被吵得煩了,辜虞這才拿起一看,是沈薇薇的。
辜虞微楞,忙接過電話,“薇薇,你找我什麼事?”
“你都好些天沒給我打電話了,發生什麼事了?”
辜虞起看向窗外,笑道:“沒事,就是爺爺住院了,公司……公司有點忙。”
“爺爺住院了?哪家醫院?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好,后天吧,后天我和你一起去。”
“嗯。”
電話里靜了一靜,沈薇薇說:“虞,微星工作室怎麼回事?”
微星工作室是辜虞替開的,整個團隊都是辜虞砸重金聘來的,全心全意為沈薇薇運作。
可自前段時間后,工作室有了變故。
先是資金遲遲不到位,再是談好的項目突然變卦,現在工作室謠言四起,說是辜氏危險,依附辜氏的工作室只怕不保。
等了幾天遲遲沒有辜虞的電話,沈薇薇這才坐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
辜虞沉默片刻,高空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一渺小、無能為力的挫敗由而發,“薇薇,對不起,工作室……我可能暫時顧及不到。”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辜氏出事了,爺爺又住院,我真的沒有把握能將辜氏撐起來。”
他真的是個一無是的廢。
如果爺爺的孫子是陸勵行,辜氏一定能順利度過這次難關。
可爺爺的孫子是他,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回音。
“薇薇?你在嗎?”
“我在。”沈薇薇笑道:“沒關系,加油,你要相信你自己,別總是垂頭喪氣,你可以的!”
“薇薇,謝謝你鼓勵我,我會努力的。”
“嗯,我不打擾你工作了,你加油。”
電話掛斷。
辜虞手機在耳邊靜靜聽了一會,隨后深深松了口氣,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電話那頭的沈薇薇將電話掛斷后,笑容猛地落下,眉心蹙握著手機。
辜氏的事有所耳聞,但那麼大一個公司,不可能說倒就倒,可為什麼聽辜虞的話,好像度不過這次難關?
如果辜氏倒了,那麼微星工作室也毫無意義。
辜老先生住院,辜虞撐不起辜氏的。
沈薇薇沉默思索片刻,手機上一則消息吸引注意。
【陸勵廷公司被收購。】
沈薇薇怔怔看著這則短信,眉心越發的了。
翌日一早,陸勵廷便與陸勵行一起到了公司,一整天待在會議室里開會,了解當下公司在海外的業務,盡數了解清楚后,第二天一大早,與公司一名主管國外市場的副總踏上了海外行程。
副總姓孫,五十多歲,是陸老先生一手提拔主持海外大局的人,陸勵行對他很是敬重。
“陸總,半小時后我們該登機了。”
陸勵廷笑道:“孫叔不用這麼客氣,我勵廷就行,我資質尚淺,以后在國外,全仰仗您照顧。”
“以后?”
陸勵廷笑笑,“以后回不回還不知道呢。走吧。”
幾人往安檢口走。
“陸勵廷!”
人來人往的機場傳來一個聲音。
陸勵廷往后一看,只見沈薇薇氣吁吁趕來,額上冒著一層細的汗水。
直到沈薇薇跑到跟前,陸勵廷眉心鎖,錯愕道:“你怎麼來了?”
沈薇薇大口呼吸,緒穩定下來后說:“我來送你。”
陸勵廷微微失神,卻在片刻后笑道:“多謝你來送我。”
一側的孫副總以及幾名工作人員適時走開,給兩人私人空間。
沈薇薇看著陸勵廷,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般,表局促不安。
“你……一路順風。”
陸勵廷點頭。
沈薇薇見他態度冷淡,咬牙問道:“你這次去國……什麼時候回來?”
陸勵廷笑著嘆了口氣,看向這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過整片的落地窗看外面的藍天白云,“不知道。”
“不知道?”
陸勵廷說:“薇薇,我可能不會回來了。”
沈薇薇臉一僵,“不會……回來,是什麼意思?”
“陸氏在國外的業務繁重,或許這一去,以后我就留在國外主持大局了。”仿佛和和解了般,陸勵廷釋懷笑笑,態度溫和,像是朋友,“那些年我沒幫過我哥什麼忙,他一個人擔起的重擔從我創立公司以來我就會到了,他快結婚了,海外那些后顧之憂,我就替他解決了,省得他以后國外來回的跑,影響夫妻。”
沈薇薇眼底染上一層細霧,聲音帶著哽咽,“你……真的,不回來了?”
陸勵廷依然是溫和地笑,“是啊,不回來了,咱們這次見面,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為什麼不回來?”
陸勵廷想了想,因為國外工作忙?
或許是因為不想參加紀輕輕的婚禮?
也有可能不想看著紀輕輕與陸勵行秀恩。
還有……不想待在國,看著高樓大廈,看邊悉的人,這些最悉的生活和細節,提醒他曾經有多失敗?
不知道。
陸勵廷對此避而不談,只是看著,真誠笑笑:“薇薇,如果你遇到一個真心喜歡你的男人,就嫁了吧,別騙他,也別辜負他,真心實意陪著他,他會珍惜你一輩子的。”
沈薇薇錯愕,沒有說話。
陸勵廷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該上飛機了,薇薇,保重。”
說完,陸勵廷瀟灑轉,朝著安檢口走去。
沈薇薇站在后愣愣的看著他,直到陸勵廷的背影越過安檢。
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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