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說不出話,他愣愣看著謝孤棠，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謝孤棠已經到化神期。

問心劍不比尋常修煉,到化神期的問心劍，便有足以與渡劫期一戰之力,也只有到化神期，問心劍才有為死生之界守護者的資格。

“師兄,”行舟聽謝孤棠的話，焦急出聲,“就算你把自己填在結界里,生生世世不回，你也封不住死生之界！”

“我可以。”

“你……”

“他可以。”上歲的聲音從高傳來。

所有人一起抬頭，就見上歲和太恒從高翩然落下，不凡當即領著人跪了下去：“仙君，簡行之……”

上歲沒有說話，抬手止住不凡出聲,只道：“邪神還在。”

所有人一愣，隨即不凡大喝一聲：“列陣！”

眾弟子迅速歸位，嚴陣以待，上歲和太恒站在高，盯著法陣中央,法陣中央,一縷青氣緩緩升起，白年手握折扇出現在法陣中間。

“上歲太恒,”對方將他們打量一遭，頗為慨，“好久不見,你們竟然虛弱至此了？”

“再弱，葬你十年也不問題。”

上歲手上一抬，雷霆朝著中間人轟然而下，旁邊人當即結陣，幾百把劍朝著法陣中人一起沖去。

邪神冷淡看周遭一眼，笑著搖起扇子：“這雖好，但我也不貪，送你們當見面禮吧！”

說完，雷霆陣一起擊打而下，法陣中的化作飛灰，一道青遠走，不凡領著弟子提劍就要追，上歲住他們：“別追了。”

不凡停住步子，上歲冷眼看著邪神離去的方向，提醒：“追上去就是送死。”

大家面上帶了幾分不甘，卻也不敢多話，上歲轉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謝孤棠。

謝孤棠上帶了一層常人不能見的法，凝視在謝孤棠上，看見他頭頂挪移原本軌道的星軌，肯定開口：“你進階了。”

“是。”

“已窺天道？”

“是。”

“若死生之界守不住，邪神也沒死，你愿意不回，以命相抵，補死生之界的結界？”

“愿意。”

“你可知你再往前一步，”上歲審視著他，“問心劍大，你便可飛升上界，永仙年？”

“我知道。”

“不后悔？”

“不后悔。”

“好。”

上歲抬手，一個法印落到謝孤棠額頂：“你回死生之界，換你師父，一旦出事，你開啟此法印，它會用你的神魂作為養料，填補死生之界的結界。至于簡行之——”

謝孤棠抬起頭，看向上歲，上歲轉：“我不會再追。”

“謝過仙君。”

所有人恭送太恒上歲離開，他們剛走，行舟就沖上來，他看著謝孤棠，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謝孤棠靜靜看著他，好久，他手了行舟的頭。

行舟沒想到謝孤棠會做這個作，他呆呆看著謝孤棠，謝孤棠提醒他：“你和飛霜落在柳飛絮手里時，簡行之沒有放棄過你們。”

“師兄……”他明白謝孤棠是代什麼，可他卻說不出話。

“這個，”謝孤棠張開手，拿出一張被結界隔絕、繪著傳送法陣的符紙遞給行舟，“替我給簡行之。”

“這是什麼？”

“他知道。”

“師兄……”行舟看著符咒，慢慢冷靜下來，他有些難過，沙啞出聲，“你在死生之界……保重。”

“嗯。”

謝孤棠應聲，過了許久，他生出手，抱了抱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小師弟。

行舟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時，謝孤棠已經劍離開。

無相宗作一團時，簡行之抱著秦婉婉，一路奔跑在林。

跑了許久后，他估計已經離危險，抱著秦婉婉落在林之中，

秦婉婉渾是，他將抱在懷里，用靈力運轉春生，讓兩人都恢復過來，他終于得了息。

他先抬手了靈囊，隨后僵住。

“狗賊。”

“怎麼了？”

秦婉婉抬眼看他，簡行之憤憤出聲：“玲瓏玉被他了！”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兒。”

秦婉婉緩了口氣，隨后反應過來：“玲瓏玉被了？！幾塊？”

“兩……”簡行之結開口，“兩塊。”

五塊玲瓏玉，天劍宗的被邪神取走，鬼城在簡行之這里，荒城在秦婉婉手里，花城那塊在邪神手中，現下最后一塊不但沒搶回來，簡行之那塊還被邪神一并了。

五塊玲瓏玉，只剩下最后一塊在秦婉婉手里。

兩人沉默片刻，秦婉婉擺手：“算了，不重要了，反正咱們也不回去，這任務也不用做了。”

“不……”簡行之有些聽不明白，“不回去了？”

“都這樣了，”秦婉婉有些難過，蜷起子，抱著自己，“還回去干嘛？帶你回去送死？帶你回去被罵？”

簡行之明白秦婉婉的意思，他爹娘肯定不同意來救自己，現在強行過來，大約是和爹娘吵翻了。

他想了想，試探著問：“那……那你是不是算和我私奔了？”

秦婉婉一僵，隨后哭笑不得：“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這個？”

“這個很重要啊，”簡行之一臉認真，“我得對你負責的，你對我的好我通通記在心里。”

“那你記不完了，”秦婉婉瞪他一眼，又埋回自己膝窩，悶悶出聲，“你欠我的多得去了。”

簡行之沒說話，秦婉婉見他久不回應，回頭看他，就見簡行之靜靜看著自己。

秦婉婉一愣，簡行之輕聲開口：“你說得沒錯，我欠你太多了。”

秦婉婉沉默了一會兒，遲疑許久，終于才開口：“你沒欠什麼。其實……其實應該算我欠你。我爹是你師父……”

“我知道。”

簡行之打斷他，秦婉婉呆了呆，簡行之拉過的手，拂過虎口被震裂的傷口結的疤，語氣了許多，“你們在雪山里說話的時候，邪神都讓我看到了，我認出來，你爹是我師父。”

他看到了。

秦婉婉聽到這話時，心里銳利疼起來。

“對不起……”低啞開口，“他們……”

“其實也沒什麼對不起我，”簡行之聲音很輕，“小時候師父對我好的，他雖然嚴厲，也很見我，但他會給我上藥，也會給我撐腰。以前我在宗門喜歡惹事，到打架，就是知道我惹了事兒他會兜底。你以為我囂張這樣，”簡行之一挑眉，頗為驕傲，“靠是什麼？”

秦婉婉一哽，想到他打得仙界飛狗跳人人自危，居然有點同不起來了。

“若說他們對不起我，唯一就一件事，”簡行之聲音很淡，“他們應當同我說一聲。藺言之答應他們送死，我可沒有。”

“所以不去送死了。”

秦婉婉笑起來，握住他的手，抬眼看他，滿眼認真：“咱們別管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離開林子，去找個小鎮，就在這里留下吧。”

“好。”

簡行之抬手一揮，地上升騰起火堆，干草一起飛到周邊，鋪一個床，他拍了拍床：“睡吧。”

秦婉婉聽他的話，坐到干草床上，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簡行之：“你不睡嗎？”

“我打坐守夜。”

簡行之坐到面前，從乾坤袋里給取了個被子，披在上，半俯下，像是哄孩子一樣：“你好好睡覺，要乖。”

“我又不是小孩子。”

秦婉婉聲音悶悶的，看著簡行之湊在面前明亮的眼，遲疑片刻后，輕輕握住他的手。

“簡行之。”

“嗯？”

“你別難過。”

簡行之聽的話，面溫和，好久后，他用空出來的手理了理的碎發：“我把路走到盡頭，看見你和謝孤棠在那里，我便不難過了。”

說著，簡行之低頭親了親的額頭：“睡吧。”

簡行之說話間，一道法落到秦婉婉額頂，渾渾噩噩閉上眼睛。

察覺這種不正常的睡意，秦婉婉急呼了一聲：“38！”

“干嘛？”

38嚇了一跳，秦婉婉大喝：“保持清醒！”

“收到，5個積分！”

5積分一扣，秦婉婉立刻進假眠狀態，躺在地上，等了一會兒，就看簡行之抬手，朝著遠方送了一只信鴿。

信鴿振翅飛去，簡行之坐在火堆旁邊，轉頭看了一眼秦婉婉，想了想，他輕笑了一聲，又了的臉。

兩人等了半夜，秦婉婉就聽見有人落到枯葉上的聲音。

“你我們過來做什麼？”

上歲的聲音響起來，秦婉婉背對著他們，不由自主悄悄抓了衫。

“問幾個問題，再說幾件事。”

簡行之聲音很淡，上歲冷漠開口：“問吧。”

“你們計劃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說話，目卻是盯在太恒上，上歲正要開口，簡行之就打斷：“我是問他，我師父。”

太恒垂下眼眸，假作聽不懂，簡行之將目落在他空的腰間：“你來見我，連劍都不敢掛，當初不用真容，就是想在今日和我撇個一干二凈？你怕什麼？還怕我會傷心嗎？”

“你認錯人了。”太恒平靜開口。

簡行之二話不說，直接拔劍，上歲本來不及阻攔，就看簡行之一劍將太恒轟飛開去，太恒狠狠撞在樹上，吐出一口鮮，簡行之一愣，詫異開口：“你怎麼弱這樣？”

“小世界天道對我們有限制，”上歲著拳頭，克制著自己去扶太恒的沖，看著太恒自己爬起來，和簡行之解釋，“待的時間越長，力量被削弱得越厲害。”

“那你們不早點回仙界？”

簡行之奇怪，太恒扶著自己起，息著：“回不去。”

“在兩個小世界穿梭的能力都有，你怎麼回不去？”簡行之皺眉，不能相信。

上歲聽不下去，只道：“你我們過來到底要做什麼？”

“計劃不進行了嗎？”簡行之轉眸看向上歲，“你們不該抓我回去？”

“你不能有記憶，”太恒息著，“魂魄融合時，邪神會共你的記憶、你的，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們要做什麼，邪神不會和你融合魂魄。”

“你以為他不知道？”簡行之嗤笑，“他早知道了，所以他想讓我也魔。今日若不是婉婉過來，我都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

太恒和上歲聽到這話，并無意外，只道：“那除非你真的魔，否則他不會和你融合。”

“若我當真魔呢？藺言之當年也魔過，他就不怕？”

“藺言之當年封了一道法陣在他的記憶里，只要魂魄融合，他的記憶就會打開，法陣自生效，無論你是神是魔，”上歲冷靜解釋，“只要魂魄融合，都會在那一刻被他法陣封印。我們之所以殺不了邪神，是因為邪神沒有實，只要藺言之法陣生效，他被藺言之魂魄封鎖，我們就可以殺了他。”

“那現在我沒用了，你們怎麼辦？”簡行之聽這話，頗為好奇，“再推一個人去作為容封印它？”

“邪神是神，只有神可以作為他的容，也只有神才能殺死他。”

聽到這話，簡行之反應過來：“因為藺言之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半神，所以他唯一有能力用魂魄錮邪神的人？”

“不錯。”

兩邊陷死寂，簡行之笑了笑，只問：“我殺了邪神，婉婉就能獲得救世功德，以后會健健康康，永仙年，對吧？”

上歲和太恒都不說話，簡行之便知道答案，他長嘆一口氣：“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他不想吃我，”說著，他挑眉，“那我吃了他好了。”

上歲太恒一愣，簡行之平靜吩咐：“你們今晚好好休息，準備一下。明天早上來接婉婉，然后把我打傷，然后傳我魔的消息，他會來找我。”

“只要他來找我，”簡行之抬眼看他們，“我就強行融合他的魂魄。”

兩人不說話，簡行之皺眉：“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好。”

上歲終于出聲：“明天我來接婉婉。”

說著，便轉，領著太恒離開。

“等等，”簡行之看突然又住他們，兩人回頭，就看簡行之抬手指在太恒腰間，“把劍掛上。”

太恒遲疑片刻，取出簡行之送他的劍，懸掛在腰上。

簡行之滿意，擺手：“走吧。”

兩人離開，簡行之松了口氣，他坐回原位，呆呆看了一會兒火堆后，轉頭給秦婉婉掖了掖被子。

秦婉婉覺到他作，背對著他，咬著下。

突然特別憎恨，憎恨過去的自己，憎恨無能的自己。

如果再強大一點，就可以不讓珍的人陷這樣的境地。

如果當年再努力一點，如果再聰明一點，如果拼盡全力，這一刻，或許就沒有那麼憾。

有什麼辦法……

閉著眼，睫輕。

有什麼辦法……才能救下簡行之？

在腦海中拼命搜尋所有解決方案。

簡行之看著火堆，好久，他緩聲開口：“婉婉。”

秦婉婉不出聲，簡行之聲平靜：“上次在花城，我們兩假親，我本來想等日后，可明天我要走了，我還可以娶你嗎？”

“好。”

秦婉婉啞聲開口。

簡行之笑起來，他抬頭看向明月，想了想，他抬起手，周邊場景變化，慢慢就變一片竹林。

秦婉婉直起，回頭看去，就看見前方是一座燈火通明、張燈結彩的竹屋。

簡行之已經換上喜袍，低頭，便發現自己上也是喜服。

隔著珠簾看簡行之，簡行之朝出手，抖著，將手輕輕放在簡行之的手上。

他的手溫熱又沉穩，領著一起走向竹屋大堂，竹屋大堂點著紅燭，他自己帶著笑，高喊：“一拜天地。”

秦婉婉和他一起拜下，又聽他自己喊：“二拜高堂。”

兩人一起拜完，轉對視，秦婉婉笑起來：“方才該把我爹娘留下來。”

“這場婚禮，”簡行之看著，只道，“我知道就可以了。”

秦婉婉說不出話，他笑起來，朝著低頭：“夫妻對拜。”

秦婉婉看著他先低頭，閉上眼睛也跟著低頭。

然后聽見他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聲音：“送房。”

那天晚上，是他點的紅燭，他放下的床帳。

記得那是輕紗床帳，紅燭的芒照進來，他輕輕吻在額頭上。

“婉婉，”他聲音很輕，“我教你最后一課。”

說著，他輕輕抱住。

他一貫是個莽撞的人，可那天卻異常溫。他小心又笨拙，輕輕著的名字。

他拂開發，與十指相，他凝視的眼睛，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