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絕的人也會難嗎?我不信。”眼睛酸脹難忍,就這麼盯著他猛烈呼吸:“不管因爲誰你就是不要我了,這纔是事實。”
沈寰九皺著眉頭,脣微微發:“不問問我爲什麼?”
他的聲音那麼那麼低,表那麼那麼委屈,忽然就無助得跟個孩子似的。
我們的還橋接著某種粘連,我毫不留地把他胳膊掐出來,那種因生恨的覺竟然如此真實,我的牙齒嘎達嘎達的獵獵作響。
“沈寰九,分手的時候你沒想著說,現在……我也不想知道。以前吧,你對我說過那麼多話,每一句我都記得。你說你我,我的幸福你來給,你說我會過的很好,你說……”我著氣,激到兩眼都差點直過去:“你說了很多我聽的話,結果呢?結果是我從別人里聽見你要結婚了,但新娘不是我。”
積了三個多月的苦水就這麼毫無氣焰幾次斷點地說了出來。
我以爲我會哭,可惜並沒有。他離開我的三個多月時間裡,每晚都只能開燈到天亮,我怕黑,他也知道我怕黑。在日復一日中,我抱著被子每天都告訴自己不要再期待,他不會回來的。
“三歲,我沒有想結婚。”沈寰九的頭垂得更低,聲音更悶沉得不像話。
我清楚地看見沈寰九的結來回滾,像是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又無從說起。
“你下來。”我哽咽著,說得很輕微。
頓時如是被空,那種脹滿的覺消失殆盡,順帶有溫熱粘膩的東西淌出來,如是我們糾纏過的鮮活證據。
一個小時後,我著整齊地坐在牀邊,可枯燥的頭髮得打了很多很多結。牀角那垂下來的毯子也被我生生出好幾難看的褶皺。
我低著頭看著近在咫尺地黑影,他西裝革履地坐在椅子上,椅子離我不到半米。
那隻拽著牀單的手很快就被他輕輕拿起,我擡頭看見他正盯著我的無名指,他皺了下眉頭,但沒問我戒指去哪了。
圓潤的指腹輕輕挲著我原來被戒指套住的地方,儘管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不想知道他和我分手的原因,可我竟然還是不爭氣地問了句:“爲什麼?”
沈寰九擡起頭,那雙眼睛蠱至極,就算眼睛只是一睜一眨,在又長又的睫牽引下也足以讓人犯罪。
我怔怔地著他:“爲什麼不要我了?”
沈寰九鬆開我的手,輕輕吸了下自己的脣說:“沈老頭來農場那會提起霍培一的名字,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事發生。”
“你還說不是因爲霍培一!”我一把揪住他括的裳。
“他只是導火索。”沈寰九很不屑地冷笑:“在商場上我從來不懼怕任何人,我個人而言,來他十個霍培一也不至於讓我和你分手。”
聽見這句我更懵了,呼吸也跟著不在平穩。我揪住他的服一點點把他拉近,而他也很順從的將上半傾向我。直到濃烈的男呼吸打過來,我才停止了自己的作。
沈寰九先前還深似海的眼睛這會兒瀰漫上一層淺薄的怒火,他的牙齒咬得咯咯響,更低啞地說:“沈老頭忌諱他。沈老頭邊除了我,還有誰能對付霍培一。那天沈老頭走了之後沒多久我就收到短信,他……”
語聲戛然而止。
“沈叔又幹什麼了?”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急不可耐的問。
他笑:“我爸。”
我的心口轟然一窒:“你是說……”
沈寰九的脣稍揚著淡淡地笑,就是笑起來有點苦:“沈老頭和我攤牌了。他說我不是他兒子,然後把我生父的照片發給我,他說要是不回去替他保住沈家,我爸就活不了。”
在泰國,我見過沈寰九的母親和沈叔的合照,但關於他生父的事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沈老頭第二次去泰國那會對沈寰九的媽媽又了,然後就下作地走了沈寰九的生父,把他們孤兒寡母帶回了國。
我的口水很不自覺地下嚥:“所以那時候被沈叔走的人找到了?”
“他一直在我邊,只是我不知道。”沈寰九說完,表變得很痛苦,可卻因爲逞強而還在咧著衝我笑。
“什麼……意思?”在他邊?竟然在他邊。我躁的心就跟被引了一樣,忽然覺得自己絕不是最可憐的。有一個人從小到大都被看富二代,多窮人的子孫會罵他,覺得他本不需要鬥就能得到一切,覺得這樣的人沒資格苦。
這個人就在我面前。
沈寰九薄而紅潤地脣被他整齊的門牙狠狠咬住,突出的咬像是彈簧彈起收,再彈起再收。
“老姚就是我爸。他今年四十六,他十九歲就和我媽生了我。經過了二十幾年,長相早就變了,他留著絡腮鬍,臉上坑坑窪窪。和他年輕時的照片完全就是兩個人。三歲,你說我多混蛋,對自個兒的親爹呼來喝去那麼多年什麼都不知道。”他長睫一合,睫被眼眶裡打轉了很久的溼潤給沾得沉重。
除了我之外他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哭泣,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就是個沒人的資本家,就是哪天橫街頭估計謾罵聲大於惋惜。
“你後來是怎麼知道的?”我心裡難得不行,斷斷續續地問著。
沈寰九的子微微在,他把那張帥氣地臉埋到我口,歪著頭低聲說:“記得陳浩東砍我那天嗎?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庫的有點張,老姚給我輸的。沈老頭來醫院打聽的時候大概是從護士那聽見了什麼,心來拿我和老姚做了個親子鑑定。呵,現在回想起來以前我去你們村老姚從來不跟,估計是怕被老一輩的人認出來。我怎麼會這麼糊塗?老姚對我那麼好,我卻沒仔細想過爲他幹嘛什麼都爲我想。”
這是一個悲劇。
自己的爸爸每天都在邊他卻渾然不知。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是對的。爲了看見兒子,保護兒子,姚叔的忍耐力超過了沈寰九,頂著張青春不復返的臉甘願當兒子的狗,甚至陪他出沈家忍著奪妻之恨眼神神看自己的兒子別人爹。
“姚叔,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渾僵,低著頭只能看見沈寰九黑漆漆的腦袋,但我肯定這會他臉上的表一定很痛苦。
他略顯緩慢地抱住我的腰,起初的力道很輕微,我能覺到腰上最先出現之後他的指腹,再後來,他的手指攀爬,一下子就狠狠勒住我的腰。
埋頭無助的男人,嗓音又低又碎,就跟被撕扯拉破了聲帶一樣緩緩敘說著:“沈老頭不知道把他弄哪去了。老姚在我邊那麼多年,他是我唯一信得過的人。現在連他也不在了,我孤零零的和天鬥和人鬥,心裡頭難過的。對沈老頭來說我就是一個對付霍培一的利,對霍培一來說我卻是他想弄垮的對象。你太蠢了,待在養場沒什麼不好。我不在你邊但這裡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那時候我面試的小趙一直替我盯著,要不然你以爲你是哪裡來的運氣,焦頭爛額的時候馬上就有人解決銷路問題。可我沒想到我們分開那麼久了霍培一還會找上你。媽的!”
沈寰九的這番話包含了太多的苦水,就像被抑了很久頃刻間被轟然倒出,讓我完全的措手不及。
他的臉在我口,逆著自己的呼吸。
我說不出來話,真的一句也說不出來,就這麼任憑他把我當安全的港灣,肆意地抱了很久。
快凌晨那會,我們的心都被時間平復下來。
他從我懷裡而去,找到了茶杯和茶葉,泡了杯很濃很濃的茶水。
我坐在牀頭,心裡好像塞了只老虎和獵豹,兩種緒的鬥爭都非常激烈。
我該不該原諒他?
該。
不該。
他來找我,還把我欺下又是什麼意思。
是想和我在一起嗎?
還是……只是來告訴我一聲,然後繼續維持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
這些有關於自己的緒最後都被吞沒了,很多話到邊最後變句:“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沈寰九疊著正在吹著茶水的熱氣,他擡眼看我,淡淡地說:“要維持你這個場子的運作,繼續走之前給你安排的供貨渠道就好。你好好幹你的養場,我幫沈老頭打完一場經濟仗就回來找你。在這段時間不管再聽見關於我的任何消息都不要過問。”
我的心很沉重。的確,我承認自己不是個聰明的人。沒辦法和那些腦袋瓜明又懂得周旋的人比,很可能我一腔熱想要幫忙最後都幫了倒忙。我不會開車,沒有選服的眼,俗得要死。可就算是這樣的我也很想有那麼一點點用,哪怕是一點點也至能證明我存在過。
“告訴我霍培一和你們沈家到底有什麼過節,姓霍的像是……不好惹。”我垂下了腦袋,頂著頭髮雜草般的頭髮輕聲問著。
短暫的沉默橫在我們之間,沈寰九漱著茶水的聲音在這麼安靜的夜晚非常清晰。
我聽見他把水杯放下的聲音,然後耳朵裡鑽進了平穩地聲音:“在我之前尚寰的掌舵人還是別人。那會尚寰還不是主做化妝品,公司的名字也不是現在這個,它只是一個投機商行。霍培一的父親霍山水是個投機商人,簡單來說就是靠倒賣倒賣賺取差價的那一類人。他和沈老頭是很好的朋友,沈老頭也因爲霍山水的扶持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再後來利潤越來越大,就算是夥伴也很容易因爲分錢不均勻而反目,沈老頭就開始謀劃篡權,他自己不方便出面就把我推出去。沈老頭靠我功把霍山水得下臺,霍山水因爲想不通,氣悶過度去了。這種大仇大恨,你說作爲兒子的霍培一報還是不報?”
我猛一擡頭。
沈寰九的目變得犀利憤恨:“尚寰做起來後出現了一個競爭對手,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公司。那時候霍培一靠一款主打產品把尚寰的市場分割出來。當時沈老頭已經手到了幕後,尚寰所有的利益來往都是我在負責,一個有些名氣的公司要是被霍培一打倒這是笑話。然後我就全方面地控制產品市場份額,各種手段齊用,是把霍培一有起的公司徹底弄垮,他負債累累只能逃到國外,現在強勢迴歸當然有幾分底氣才這麼囂張。”
高大的軀向我走來,他立在我面前,一隻手輕輕搭在了我肩頭:“三歲,我不想讓你摻和進來是因爲這次和霍培一的這場仗不好打,我不知道要打幾年。”話到最後,他非常從容不迫地衝我笑了笑:“說不定代價會很大,說不定,我連命都會丟。”
聽到這裡,我開始瑟瑟發抖,一把揪住沈寰九的胳膊,扯著嚨喊:“怎麼可能這麼嚴重!又不是真槍實彈的真打仗,不就是商人和商人的對付嗎?你說得太嚇人了。”
他的大手在我肩膀像是按一般緩緩著,聲音更低潤:“很早之前我就對你說,不希你變得複雜。是因爲我這個圈子過得太複雜,也看過太過複雜。馬克思當年就說過一段很經典的話,資本家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一旦有適應當的利潤資本就大膽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爲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的危險。你一個土咧咧的孩子,十九歲多好的年紀啊,我怎麼忍心讓你陪著我看見那些慘無人道的商業鬥爭。三歲,九叔叔那會真以爲可以陪著你跳出我所在的圈子裡,看來還是太天真了。”
沈寰九的睫低垂,在一番與我心的談論中我才意識到哪怕在他邊這麼多年,我又哪裡多瞭解他,他的世界不是我這種只知道柴米油鹽的人所能理解的。
現在的他眼神中充滿著對商場上你爭我奪的厭倦,那可能不僅僅是厭倦,甚至是厭惡,厭惡一次次踩著別人的腦袋往上爬,爬得越高,在他雙手下的失敗者就越多,人到了一點高度,想法看上去就會和常人離經叛道,但事實是被誤以爲離經叛道的他只是徹底厭倦了,厭惡了。
窗子外頭的雪還在洋洋灑灑落著,我被屋裡的暖氣包裹,還心卻像是被丟到了窗外,一陣一陣冷得不行。在我並不懂的領域裡,我什麼都幫不了他,一點點也幫不了。
我失落極了,皺著眉說:“怎麼辦,我幹了件很蠢的事,我和霍培一簽合同了。”
沈寰九一聽,用力在自個兒的眉心了,鼻腔裡好幾次滾出低低的嘆息聲。他思索了好一會才說:“合同拿來給我瞧一眼。”
我點頭,慌不迭的就從包裡取過來,說實話那份合同上的條款我自己都沒看過。
沈寰九坐在椅子上,右疊在左上,從牛皮紙袋裡出合同一條一條仔細地看下來。
我就站在他邊,當他的目落於我的簽名時,無奈地輕笑了一聲:“三歲,你被他賣了。”
“怎麼講?”我心跳得厲害,暗暗痛恨著自己的愚蠢。
沈寰九指著合約上的一條條款:“你看這裡,霍培一輕輕鬆鬆就了這個養場真正的主人,他來負責這個場子的運作,你除了分錢,關於銷售的渠道沒有一點話語權。也就是說,就算你想要走我給你準備好的銷售線拒絕和霍培一合作,現在看來也不可能了。這份合同做的非常明,完全鑽住了法律的空子,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說完就盯著我的眼睛,我想他是覺得我可能會嘔得掉眼淚。
要是以前的扶三歲這會怕是早就淚流河了,可當我經歷過痛到骨頭裡的覺,別的事就顯得雲淡風輕了,那麼哭的我真的掉不出眼淚來,腦子不停轉著自己的小九九,更多的是在想該怎麼辦。
想了一圈之後,我很堅定地對他說:“要不就讓他覺得我被控制了吧。反正這個養場是你給我的,我怎麼都不能丟。我已經這麼沒用了,養場是我唯一能幹好的事兒。”
“你說什麼?”沈寰九的眉頭一皺,驚訝地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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