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老將軍下令,大軍休整十日,屆時準備向酷暑嶺進發,征討南越蠻族烏月。
這些日子李苑邊不見影七的影子,其余幾個鬼衛還都納悶的,許是被派了什麼任務去旁了,主子不多言,他們也不會多問。
影五去洗了個澡,喝著羊湯窩在床褥里養傷,著腳進他哥的裳里,踩在實又特別暖和的腹上焐著。
影四伏在案上整理與影疊商討的戰,影疊要留在營地里等他們回來,因為自知在酷暑天氣里幫不上忙,甚至會為隊友的累贅,只好換了戰。
影四右手握筆,左手扶在影五腳上給他暖著,隨口囑咐:“手腳冰涼,改日我去找魏小公子問個方子。”
影五吧唧著噴香的羊,含糊道:“不治,你給我焐著。”
影四無奈,繼續寫字。
“昨晚魏澄來我這兒哭了一夜,你去忙了沒瞧見。”影五吸溜完最后一口羊湯,抹了抹角,“因為有幾十個染了蛇毒的小兵沒救回來,死了,他只有一個人,這毒發作又快,救不過來的。”
影四抬頭想了想:“他是醫者,常懷悲天憫人之心無可厚非。”
“可他是王爺的眼線,也算王府編外下屬吧,手里沒幾條人命我是不信的。”影五著下自語。
影四一邊伏案寫字,淡漠道:“殺人和救人沒救回來的覺是不一樣的。”他自己也一樣,手里攥著百上千的慘死人命卻看不得弟弟半點傷,強者心中都有一片逆鱗,無人便相安無事,若不慎了最那一點,引發的或許是災禍,或許是毀滅。
影五看他發呆,踩了踩他:“喂,這仗快打完了沒啊,我都膩歪了。”
“快了,烏月一族獨木難支,不住兩支軍隊圍剿,只要能闖進烏月領地圍欄,我們有九分勝算。”
影五高興起來:“回去肯定有休,咱們調班選個日子出去玩吧,就咱倆。”
快二十的小伙子天天不想工作就知道玩兒,影四道:
“好。”
影七也沒有再出現在李苑的視線里,這次的矛盾不是撒撒說點話就能緩和的,只能暫時別討世子殿下厭煩,免得矛盾激化得更嚴重。
長久以來的愧疚像埋在心間裂里的種子,只要有一點契機便能得到澆灌生發芽,須撐開了心上的傷口,痛不生,它卻吸著自己的心頭瘋狂生長。
說實話影七沒什麼把握挽世子殿下回頭,他現在更想找個機會回一趟逍遙山麓,與他尊敬數年的師父當面對質,骨子里的叛逆讓影七無法再忍江夫人的擺布,他要徹底擺師門的控制,他夠了。
江夫人著實待他如親子,自從唯一的兒子永遠消失在自己生命里,就把影七當了維系生命的希,也把所有期待和厚都綁在影七上,明明有出人頭地繼承自己缽的徒,卻跑去給別人當一輩子不見天日的卑賤影衛,過別人不曾想過的苦,就算起初江夫人對李苑并無惡意,如今心里又怎麼會不恨。
他知道世子殿下這些天都沒什麼心談論戰后的功勛,于是暗中去找了鐘離老將軍,用他最擅長的演技為殿下爭后之名:為救將軍不惜自己染上蛇毒,撐著一口氣也要先來看將軍傷勢,將醫者送來給眾人診治……他用自己寵辱不驚的語氣,將殿下的悲天憫人和英武將才狠狠描述了一番。
影七出富裕人家,又師出名門,眼界自然不是其他影衛鬼衛能比的,他比其他人都明白戰后的功勛有多重要,不然世子殿下也不會撐著中毒的子拖到李沫撤兵才離開。
不論如何,他要做的始終未曾改變,他要為世子殿下贏來永遠的自由和無上的權力,這只是第一步。
只要心里甩開包袱,不再為師父的命令束手束腳,影七的野心和決心反而更加快速地膨脹,將所有的愧疚都轉化到對世子殿下的扶持和幫助上去。
老將軍被影七半真半虛的誠懇稟報不已,特意寫了封褒獎齊王世子的折子遞了上去。
世子殿下已經不再懼怕朝廷的監視了,天高皇帝遠那邊本管不住他,等世子殿下回朝,就是戰功赫赫的英雄,縱然朝廷忌憚著李苑的命格,也無法輕易撼掌握兵權收復民心的齊王一脈,世子殿下就是安全的。
可惜不知道太子那邊態度如何,兩位武藝謀略過人的親王世子虎視眈眈,太子爺居然還沉得住氣不手,也不知懷的是個什麼心思,說不定是想借二位世子的手擺平南越戰,太子爺再出手把這兩個堂弟都給收割了,一箭雙雕的妙計。
影七心里不斷涌出新的猜測,總覺得越到戰事尾聲,世子殿下越可能被太子的人盯上,他不敢這時候離開殿下邊,不敢讓視線移開哪怕一瞬間,不想給任何覬覦世子殿下命的暴徒可乘之機。
他對所有人都持懷疑態度,只可惜就在這麼危險的時候大意了,讓殿下與自己生了嫌隙,不能近護衛殿下是影七最無可奈何有心無力的事。即使以后再也不能到殿下一片角,他也愿意燃盡自己為主人鋪出一條通途。
隊伍朝著酷暑三嶺進發,影疊留守營地,影七便頂了影疊的瞭差事,在最不打眼的林深跟著,警戒著四周潛伏的危險。
任務敗,江夫人大概會派人來接應了——在影七被賜死或想不開自戕之前。
大軍行進三日后,影七在漸漸茂的樹林里遇見了一個黑袍老人,南越土著打扮,裹著臟頭巾,面容蒼老壑縱橫,背著一捆剛打的柴,路過影七邊巍巍坐下,要口水喝。
影七擰開水袋扔給他,那老人敏捷地接過水袋,利索的手完全不像一個年過七旬的老爺子。
老爺子裂開沒剩幾顆牙的,用地道的南越話跟影七道謝。
影七靠在樹下疲憊歇息,淡淡道,“眉無。”
老爺子愣了愣,聲音立刻從蒼老嘶啞變了青年聲線,眨著清澈的眼睛問他:“怎麼看出來的?”
影七閉眼靠在樹下:“南越人不會靠近漢人士兵。”
老爺子懊惱地捶著手心:“嘖,沒錯。”他再抬頭時已然變一副青年樣貌,一雙勾人狐目綻著,滴溜溜四打量。
這便是江湖中惡名昭著的那位玄丘校尉,素有人面狐之名的尹眉無,出逍遙山麓名門正派卻從不走正道,混跡賭場樂此不疲,且極擅易容之,用尹小姐那張勾魂攝魄的妖臉蛋兒騙得影五團團轉,卻是逍遙山麓中最逍遙的一個。
“溫溫,你好冷酷呀。”尹眉無給自己扇著風,倚靠在影七邊,托腮朝他揚著新打理的長睫賣/,纖長指尖勾起影七一縷發,“師父我來接你回逍遙山麓。咳,既然你還認這個師門,之前的話我收回,不與你計較了。師父年歲大了,想把缽傳給你,放任你在外玩了這麼多年,你也是時候回去了結師父夙愿了吧。”
影七捻著一株草梗,漠然道:“過一陣會回去的。等打完這一仗。”
尹眉無蹙眉:“我大老遠跑來這個鳥兒不拉/屎的地方,你讓我再自己回去?你知道我這張臉每日花多銀子保養嗎,一路走來都糙了。”
影七不屑廢話,掃開膩在邊的狐貍,閃消失了。
“……”尹眉無不忿,轉走了,低聲嘀咕,“反正到時候師父也得拎著你回去,干嘛不給自己留點面呢。”
他搖甩掉一破舊異族裳,轉瞬間已包裹在一襲墨綠長袍之中,搖著金雀鳥的羽扇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得趕找個風水好的地方養養皮。
他百般折磨那個狗奴才,逼他扮作女子,雌伏身下,為的不過是給慘死的白月光報仇。一朝白月光歸來,誤會解開,他狠心踹開他,卻未曾想早已動心。當真相浮出水麵,他才得知狗奴才纔是他苦苦找尋的白月光。可這時,狗奴才身邊已有良人陪伴,還徹底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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