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趁著夜爬出地牢,往城外去了。
此前他剛從燕京回來,替王爺與母家聯絡,此外又因嶺南一戰贏得了定國將軍府鐘離家的支持,有大承兩大武將世家偏袒,王爺今后方能站住腳。
離半月后的期限日子不多了,影七拆開李苑予的下一個錦囊,看了一眼命令。
一路循著王爺的計策辦下來十分順利,王爺的思路很清晰,下達的命令亦環環相扣,讓影七越發覺得安心可靠,這一沓命令書看似三日一揮而就,影七卻能在字里行間看出這一年來王爺的苦心經營,這一年來,恐怕沒有哪一日王爺是安睡的,晝夜思索翻之策。
影七離開,只前往洵州。
李苑被圈后第一件事便是與梁家劃清界限,齊王府大部分流水進項都落在梁府名下,兩家暗度陳倉的黑生意著實不——這些都是李苑十幾歲時背著老王爺搞下的勾當,乍然東窗事發,氣得老王爺把李苑丟進祠堂里跪著反省,沒想到跪了三天以后放出來,李苑拿了兩張單子給老王爺瞧。
“爹,我有一塊生意卡在文牒上了,你給我疏通下。”
老王爺扶了一把椅把:“……你是非要把本王這把老骨頭折騰死不可。”
“沒有啊爹,小生意,您一句話的事兒。”
他竟攛掇梁霄的兩個哥哥在越臨洵三州開賭坊,在白鷺洲開采私鹽鐵礦,有齊王府罩著,梁家肆無忌憚,李苑得來的利益分紅除了供自己揮霍,還運出大量黃金在兩國邊境無人管轄之雇傭私造兵甲軍火。
老王爺略略考慮了一會,居然答應了。
父子一拍即合,李苑畢竟太年輕,有些東西難免疏,老王爺便順手補上,做得天無,后來索派人把這些攤子接手,李苑專心讀書學功夫。
洵州霜銀坊正是梁霄梁三爺家里的賭坊產業,這些年來僅僅是梁三爺與李苑往甚,梁家不常與齊王府走,免得惹人注目,李苑被圈之后,徹底與梁霄斷了聯系。
但這些日子梁霄也日擔驚怕,就怕李苑一口氣沒上來,跟他老子一塊上了西天,他們梁家如今已開始被打,齊王府一旦倒了,他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昔日不放在眼里的牛鬼蛇神一腦全出來禍害,即便是財大氣的梁家也遭不住。
所以影七出現在霜銀坊的時候,梁霄一眼瞧見這黑裳的年輕公子,親自迎了上去,把影七推進雅間里上茶招待。
梁霄坐在小漆幾旁,眼等著影七出聲兒。
影七未坐,推了茶盞,冷冷道:“梁爺,有件事勞您費心。”
梁霄一口答應:“逸閑……王爺的事兒就是本的家事。”
影七道:“我要安陵侯府影衛服。”
梁霄一愣。
“何時要?”
“現在。”
梁霄命人趕工仿制了兩裳,一套安陵侯府影衛服,還細心地做了舊,裳款式不算極其繁雜,但料子貴重,影七弄不來,只能求助同在洵州的梁爺。
安陵侯府家紋乃雙歧睡蓮,平和溫雅。
趁著趕工的時日,影七在洵州安陵侯府附近徘徊,揣這對主仆的言行。
安陵侯李琰自襲爵以來安分守己,素日里喜好鼓琴賞景,無心外事,子也溫和閑靜,卻在李苑回王府后從中作梗,李苑認定他早已人擺布。
難辦的是,李琰府上有個飛絮的影衛,常常黏糊在主子邊,把兩面三刀演繹到了極致,常常在外邊大開殺戒,回了府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把自己洗得像朵噴香的白小花,再裝出一副天真模樣,隨便拿指頭上一個看都看不清的小傷口去主子面前裝可憐。
李琰偏偏吃這一套,耐心地給他包上那個不及時理就愈合了的小傷口,從手邊的小盒里拿出一塊糖塞進他里,溫和地哄他,夸他做得好。
飛絮尚屬年但武功高深,影七不想和他正面沖突,平白耗費力力。
影七等了七日,趁著那個飛絮的影衛命出府辦事不在,于是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換上安陵侯府影衛服,從準備多時的兩張人皮面里拿了一張戴上,順著未關嚴的府門閃了進去。
李琰正在案前研墨,影七上前行禮:“侯爺,屬下回來了。”
隨后不等侯爺說話,乖乖地爬到書案邊,小臂疊趴在桌面上,外頭眨著眼睛看李琰:“侯爺,屬下想您了。”
李琰抬起白玉雕琢般的眼瞼,拿筆桿掃去影七額前發,溫聲笑道:“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我讓點心房做了雪花,別吃多了,不然又哭牙疼。”
影七著瞇眼笑笑:“不會。”
飛絮既然回來了,李琰也看累了書折,從橫屜里拿出一摞寫得歪歪扭扭的字,指給影七看:“這次來的功課倒是用心多了,但是筆畫還不對,你來,用心聽著。”
李琰把著影七的手握筆,蘸了些墨,在紙上緩緩教他寫飛絮二字。
影七有些走神。
印象里,王爺從沒這麼親地教過他什麼,教他馭馬算一回,那時候王爺著急哄自己回來,什麼都做了。
連暗喜也有主子親自訓練。
影七心里有些不平,他也希主子能教他些什麼,學不好的時候能耐心再講一回……恐怕若是如此,影七這輩子也學不會王爺教的任何東西了,他只是想讓王爺把目多停留在自己上一會兒而已。
他暗自期待很久了,等到這段危機熬過去……影七也想鼓起勇氣向王爺討一點這樣的寵。
心里這麼想著,握在自己手上的便了悉的細長白皙的王爺的手,在紙上寫下的字便了影七自己的名字。
余瞥見左手邊桌角擺著一摞書折,幾張折頁印著嶺南王府的六翼蝴蝶紋,安陵侯李琰和嶺南王世子李沫有書信往來,更印證了王爺的猜測——
當初鬧得齊王府天翻地覆的一坑火藥,就是安陵侯李琰替李沫運進洵州平縣,加害李苑。
且不論安陵侯李琰是自愿投誠還是人要挾,王爺因他被囚是真,焱姐因他而死,鬼衛因他被捕,他罪無可恕,李沫若是惡鬼,李琰就是為虎作倀的爪牙。
影七藏于桌下的手攥了起來。
他轉過,靠在李琰肩頭,仰起臉撒,李琰便由著他,了他的頭:“累了?今日看你很疲倦,去歇一會。”
影七的在李琰耳垂邊,輕聲冷淡道:“我主子更累,您也去關心關心他吧。”
李琰一驚,后頸道猛得一痛,人便昏了過去,癱在影七懷里。影七冷冷扶著他,隨手把書案上印著嶺南王府蝴蝶紋的書折裝進口袋里系上。
他提起李琰一條胳膊離開,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個飛絮的小影衛突然出現在門口,怔怔看著一個跟自己相貌一模一樣的影衛抓著自己主子的手臂。
飛絮起初整理好來見主子的可表立刻收了回去,瞇起眼睛,出一把短刀,指著影七:“扮我騙我主子,你是想玩命嗎?你哪兒來的?”
刀掠過,著影七的脖頸劃了過去,影七倏然消失在刀下,轉瞬間落在那小影衛后,按著他脖頸狠狠往書案上一摔,制在下。
影七冷漠質問:“李琰和李沫做了什麼易,你現在代,是幫你主子爭命。”
飛絮測測笑道:“我可沒權力過問主子們的易。”
影七出三支飛針,接連扎進飛絮指尖道,十指連心,痛得飛絮猛烈掙扎。
他的兄弟們在地牢刑,這些為虎作倀的人渣也別想舒服。
“別費工夫了,我不知道。”小影衛悶聲忍著,漲紅的脖頸和額頭起青筋,指尖瑟瑟打。平時只是跪了一會兒就要跑進來跟主子撒求的小家伙兒,了拷問反倒波瀾不驚的。
“那你去死吧。”影七徹底失去耐心,出暗刀,對著飛絮的脖頸脈扎了下去。
下制的小影衛猛然掙,握住腰間另一把長刀猛然出鞘,掃至影七咽,一道勁風掠過,影七皺了皺眉,撤開三步遠,扯去外袍,出一牡丹紋墨云錦。
飛絮哼笑:“我一猜就是齊王府的狗,李苑沒把你們栓嚴實,來找麻煩了,來,認認真真打一場。”
影七不愿纏斗,一揚手,把昏迷不醒的李琰扔給飛絮,退了幾步消失在書房里。
飛絮見狀顧不上追他,匆匆躍起飛快接下主子,抱著仔細看了看有何傷,見沒什麼大事才松了口氣,提著長刀追了出去。
見那齊王府的賊人跑得如此快,飛絮也大約能猜出是無影鬼影七親自登門算賬,若不是他在外邊怕主子邊沒有得力的影衛,這才匆匆趕了回來,恐怕回來就見不著主子面兒了。
飛絮收了刀,匆匆回書房看主子,跪在李琰邊,輕輕把主子扶到懷里,心疼地給主子著后頸。
“侯爺,屬下回來了,屬下想你了……”飛絮低頭喚他,焦躁不安地等著主子醒來。
他低頭靠近李琰時,李琰的角忽然一勾,睜開冷淡的眼睛,四跗骨釘剎那間刺進飛絮雙手和膝蓋。
附骨釘猶如跗骨之蛆,專治影衛,一旦骨,再厲害的影衛也彈不得。飛絮悶哼一聲,栽倒在地上,頓時沒了還手之力。
影七按住飛絮下頜,掰開,把他臼齒里的毒藥摳出來扔了,撕去臉上的人皮面,褪去李琰的外袍,把飛絮往肩上一扛,提著一口袋書信跳出安陵侯府。
飛絮了口氣,斷斷續續道:“抓我……有什麼用……”
影七目不斜視:“我一個人帶不走兩個,帶走你,李琰不會不管你,到時候條件好談得多,我主子開什麼價,他都得著,這就是跟齊王府作對的代價。”
飛絮用力抓著影七的后背,被跗骨釘穿的手用不上任何力氣,強掩虛弱道:“齊王府的狗都這麼手段卑劣嗎?”
影七淡淡瞥了他一眼:“跟條狗還論什麼卑劣……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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