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牢門外有人走進去,怒斥:“住手!”
兩個獄卒嚇了一大跳,登時放開,跪拜道:“任將軍!將軍饒命!小的們隻是一時義憤,想要懲治一下這個敵將……”
來人是任旋,他也不想跟這兩個獄卒多說,隻道了一聲滾。兩個人連滾帶爬地出了囚室,他在左蒼狼邊蹲下來,掏了傷藥替止。左蒼狼說:“任將軍,當初你在晉城一住兩個月。我可有毫折辱之意?”
任旋麵帶愧,說:“我已盡力,你當我們家陛下跟你們燕王一樣?對我言聽計從?”
左蒼狼說:“他要如何,你想必是不能左右。但……我懇請將軍,不要讓我小人折辱。”
任旋歎了口氣,說:“我會吩咐下去。”
左蒼狼點頭,其實敵國之中,他能如此已是不錯。然而還是隻有挾恩要脅,以期能保住腹中骨。為此,什麽施恩不圖報之類高尚漂亮的道理,也是顧不得了。
晉城,西靖送了一個木盒過來。慕容炎當朝打開,裏麵是三塊,且份量不輕。
朝堂諸人俱驚,袁戲等人已經熱淚盈眶:“陛下!西靖的狗皇帝如此折磨將軍,陛下萬萬早想對策,救出將軍才是啊!”
就連夏常有都不忍看,出言道:“陛下,西靖送來將軍,必是有意談判。還請陛下盡快接見來使,商談贖金吧。”
薑散宜掃視左右,終於還是出列,說:“陛下,將軍戰功赫赫,贖是肯定要贖的。但是西靖此舉,意在威懾。如果此時陛下急於談判,他們必定獅子大開口,於我大燕不利啊。”
他一說話,門下一幫黨羽紛紛支持,袁戲怒了:“按你這樣說,難道就眼看著將軍在西靖苦不?”
狄連忠輕咳一聲,也出列說:“陛下,薑相與袁將軍所言,都有道理。依微臣看來,西靖既然威懾,便沒有取將軍命的意思。陛下可以折衷取價,一麵商談,一麵再思對策。”
慕容炎又看了一眼那個木盒,裏麵已然慘白。西靖當然不會取命。隻是不傷命,又會怎樣折磨?那個迫得慕容淵口口聲聲稱他為君父的西靖帝王,又豈是善茬?
可是,真的要這時候開價嗎?
如果此時開出價碼,必會步步被。即使真的開價,又應該開一個怎樣的價碼?那個人,到底值什麽價?
他沒有當朝決定,待退朝之後,突然問王允昭:“冷非在哪裏?”
王允昭顯然知道他會問起此事,當即說:“回陛下,冷君在得知左將軍被俘之時,已經離開大燕。兩日前傳回燕樓的訊息,人已在西靖。”
慕容炎說:“派端木傷前去接應,命端木協助。”王允昭說:“是。”
慕容炎轉過頭,又說:“警告端木家族,孤可以容忍他們與燕樓爭權奪利,但是希他們能分清場合。”
王允昭容一肅,慕容炎很這樣直白地警告旁人。他躬道:“是。”
次日,慕容炎修書回複西靖,願讓出馬邑城,以贖左蒼狼。此信一出,大燕與西靖俱都震驚。軍中袁戲等人也是再無話說。
割地跟贖金的質,可是大大地不一樣。西靖皇帝接到這封書信,也是意外,微笑說:“看來這位左將軍果然份量很重。”
任旋也不清他的想法,說:“可是如今馬邑城夾在小泉山和宿鄴城中間,其他二地皆被大燕占據。我等就算得城,焉能守城?”
西靖皇帝隻是笑,說:“所以他才拋出這一城,讓我等還價。”
任旋說:“此人也真是,不知陛下打算如何還價呢?”
西靖皇帝說:“他們不是新奪了俞國故地三城嗎?小泉山、鳴郡、空州我們都要,馬邑城本來就是西靖的城池,令他歸還。”
任旋眉頭微皺,說:“這位燕王跟其父慕容淵不一樣,這種條件,隻怕他不會接。”
西靖皇帝說:“不接下次就麻煩左將軍再切一點更份量的東西回去。即使他不接,溫砌舊部也會著他接。”
任旋不由打了個寒。
左蒼狼在獄中呆了數日,獄卒總算沒有再欺侮。然而這樣的環境,總是睡不好。飲食更是糟糕。隻有強迫自己吃東西,無論如何,總沒有敗給自己的道理。
在西靖呆了一個多月,幸好非常瘦弱,肚子尚不明顯。但是用手細細,已經可以明顯覺得異樣。
慕容炎第二次讓步,答應割讓小泉山等地,但要求拒不割讓馬邑城。西靖皇帝對這個結果已經相當滿意,卻仍然沒有輕易讓步。
這一天夜裏,左蒼狼半睡半醒之間,突然嗅到一奇異的香味。心中一驚,立刻捂住口鼻。不過片刻,外麵有人進來,左蒼狼吃驚地睜大眼睛,但見冷非劍刃滴,正左右四顧,查探牢房!
左蒼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非!你怎麽會在這裏?”
冷非一劍劃開鐵鎖,說:“出去再說,能走嗎?”
左蒼狼站起來,隻覺得一陣一陣地頭暈。冷非等不及自己走,上前兩步背起,說:“抱我!”飛快地出去。外麵獄卒橫七豎八,躺倒一地。燕樓的人出手極為狠辣,幾乎沒有活口。
左蒼狼看得心驚,說:“你這樣來劫人,就算出得了這天牢,又怎麽可能逃出西靖?”
冷非頭也沒回,說:“總得試一試!”前麵又有人衝上來,雖然背了一個人,作卻靈活無比。手中劍鋒一,數人倒斃。
“樓主!這邊!”前麵有人說話,是巫蠱。左蒼狼這才想起來,是了,巫蠱以前就是西靖將領,他能進來這天牢,還真是不奇怪。冷非跟著他疾步出了牢房。燕樓這次出了許多人,幾乎洗了這裏。
冷非毫不停留,一出大牢,直接就將放在一口木箱裏。左蒼狼不放心:“你送我到哪裏去?你們怎麽辦?”
冷非衝揚了揚手中劍,說:“為了這次劫囚,我準備了一個半月。你對我好歹有點信心啊!”
左蒼狼不說話了,也不再多說,蓋上木箱。接下來的事,左蒼狼就不知道了,木箱一路向前,很快出了靖都。後人聲喧嘩,想來是有人已經發現了劫囚的事。
可是沒有辦法去管了,靠著木箱,側耳細聽外麵靜。
車行約一天一夜,路漸漸難走。左蒼狼得一陣一陣發昏,終於木箱打開,眼前竹屋陌生,然而竹屋裏卻站了個人。左蒼狼扶著箱子站起來:“楊漣亭!!”
本控製不住,整個人撲進了他懷裏。楊漣亭接住,然後就是一怔:“你……”他抬手替診脈,沉默良久,說:“有了孕,你還四征戰。也不顧及自己的子。”
他沒有問孩子父親是誰。那樣一個人啊,一道條走到黑的。孩子父親還能是誰?
他把左蒼狼抱出來,才發現輕得令人吃驚。他說:“眼看要當娘的人了,看看你把自己照顧了什麽樣子。”
左蒼狼說:“別念我了,我在牢裏,想吃什麽也沒人給我做啊。”
楊漣亭說:“現在想吃什麽,給你做點吃的。”
左蒼狼老實不客氣,說:“藕羹。”
楊漣亭又沉默了,半天說:“沒有。”
……
好不容易給做了一碗桂花粥,趁著喝粥的時間,他又給配藥,說:“陛下派了周信接應我們,喝完藥就走吧。”左蒼狼一邊狼吞虎咽地喝著粥,一邊問:“非他們不知道逃沒逃出來。西靖皇帝如果發現我不見了,一定會封鎖靖都。到時候他們隻怕翅難飛。我們等。”
楊漣亭說:“手比你好,不用擔心的。”
左蒼狼歎了口氣:“怎麽可能不擔心呢。”
一路上就三個人,同酒同歌,哪怕龍潭虎、千難萬險,終會千裏來尋。怎麽能不擔心呢?
等喝完粥,楊漣亭也配好了傷藥,也不客氣,直接就了的袍。左蒼狼在他麵前倒是坦,直接起傷,讓他上藥。楊漣亭看著那樣的傷口,那是生生剜去的。
他說:“你看看你這一傷啊!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啊。”
左蒼狼說:“好久不見,你羅嗦了好多。快上好藥,我要出去。”
楊漣亭說:“出去?你現在知道這是哪裏嗎?!你就出去!”
左蒼狼說:“渠洲吧。”
楊漣亭一怔:“你怎麽知道?”
左蒼狼說:“按行走的路程來算,差不多到這裏。而渠洲向北,盡是崇山峻嶺。若要逃,選這條路當然是上佳。”
楊漣亭苦笑,說:“好了我相信你很了解了。但是你畢竟懷有孕……子也虛弱……周信那邊,準備很充分。你還是跟他先回去吧。”
左蒼狼定他,輕聲說:“無論如何,我必須跟非一起離開西靖。如果我走了,陛下不會管這裏還有誰。”
楊漣亭眼中神慢慢凝重,最後點頭:“我們一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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