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皇子是在昭明殿出的事。

本朝規矩，歷代太子都居住在皇宮東首的昭明殿。十二皇子年齡雖小，規矩不能廢，除了晨昏定省，平時都跟著娘、宮和侍住在那里。

他每日的晚膳一般都跟著蕭皇后用，今日因要招待瑟瑟，蕭皇后怕兩人再起沖突，讓十二皇子回昭明殿用膳。沒想到才回去一會兒，就出了事。

蕭皇后變了，沉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宮人渾發抖，幾乎癱在地：“殿下，殿下歿了。”

蕭皇后子一晃，猛地攥座的扶手，聲音陡然尖利起來：“你說什麼？”

宮人哆哆嗦嗦，半晌才把話說清。

十二皇子是被宮人用披帛勒死的。

他今日和瑟瑟起了沖突后，憋了一肚子的氣，回到昭明殿就開始發脾氣。他從來脾氣暴躁，昭明殿服侍的宮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今天在瑟瑟面前吃了癟，脾氣發得格外大。

點心中有一道水晶糕送來時涼了些，他二話不說，掀翻盤子，拿起鞭子就打服侍的宮人。臨了還不解氣，揚言說要把這些人統統杖斃。幾個宮人眼見沒了活路，又是怨恨又是害怕，趁著管事的宮人離開，一不做二不休，合作把他勒斃了。

蕭皇后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站穩，沉聲道：“去昭明殿。”

話音未落，又一個小侍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匍匐在地道：“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他……”

蕭皇后沉聲道：“陛下怎麼了？”

小侍惶恐地道：“陛下聽說了太子殿下的事，吐了一口，昏迷過去了。”

眾人大驚失。岳姑姑戰戰兢兢地問道：“娘娘，還去昭明殿嗎？”

蕭皇后的臉難看之極，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去福寧殿。”福寧殿是天帝平時的起居之。又吩咐岳姑姑道，“傳旨，即刻封宮，不許任何人進出傳遞消息。速召蕭侯和齊國公宮。”

蕭皇后回頭看到瑟瑟，似乎才想起，歉意地道：“抱歉，本宮要食言了，今日只怕不能送弟妹出宮了。弟妹先安心在顯殿住下，等安全了，本宮即刻安排人送你出去。”

既下令封宮，瑟瑟自然不能再出宮，被迫在顯殿住了下來。

宮中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張，因為戰事臨近以及天帝的倒下，小太子的喪事暫時被了下來。

蕭后搬去了福寧殿近照顧天帝。瑟瑟住在顯殿的偏殿中，除了不能離開顯殿的范圍，不知外界消息，其他的都隨心意。

日子反常地平靜。

這日，瑟瑟正百無聊賴地給顯殿養的一缸錦鯉喂食。后忽然傳來了陌生的腳步聲，隨即，陶姑的聲音響起：“殿下，請留步。”

腳步聲停住，年和的聲音響起：“夫人在顯殿倒是自在。”

瑟瑟微微皺了皺眉，回過去，看到了陳括瑩潤如玉的姣面容。瑟瑟的目落到他上，微微一愣：陳括穿著繡有山、龍、雉、火、虎蜼五章的青羅上，繡藻、米、黼、黻四章的紅羅下裳，白朱履，戴遠游冠，配玉劍，分明是皇太子的打扮。

兜兜轉轉，他終究如前世一般做上了太子嗎？

不過也是，十二皇子已亡，蕭皇后除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躬行禮：“見過殿下，恭喜殿下了。”

陳括神黯淡：“何喜之有？括寧愿十二弟如今還好好的，這個太子不當也罷。”

瑟瑟：“……”你當初和蕭以嫻謀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陳括目溫，一瞬不瞬地看著：“何況，縱是登上那至尊之位，邊卻沒有想要的那人陪伴，甚至連想見一面都難，又有什麼意思？”

瑟瑟臉冷下：“殿下這麼說，置以嫻于何地？我蕭家的兒難道還配不上殿下？”

陳括苦笑，目在人的上流連：“夫人明知我是什麼意思。以嫻自然很好，卻終究不是那個人。”

瑟瑟心中惱怒，恨不得將他的眼珠子挖下來：已嫁了人，他在面前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是什麼意思？是生怕日子過得太好嗎？

陳括，實在太惡心人了。

懶得再和他說話，回往殿中走。陳括追上來，急急道：“夫人。”

陶姑手攔他，卻被他帶來的兩個護衛攔住。

瑟瑟臉沉下：“殿下這是何意？”

陳括著氣惱的模樣，出笑意：“夫人生氣的模樣，甚是人。”

瑟瑟氣得渾發抖，猛地一掌揮了過去，厲聲道：“殿下，你莫忘了，我是你的舅母。”

一聲脆響，陳括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他兩個護衛頓時臉大變，想要上前。陳括臉晴不定片刻，揮了揮手，示意護衛后退。

瑟瑟轉就跑。

陳括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一把攥住的手，“舅母？”他笑了，另一手著臉上的指印低頭看，聲音溫得令人心驚，“你我原是兩相悅，若不是我那個好‘舅舅’從中作梗，你早就了我的妻子了。”

誰和他兩相悅？瑟瑟用力一掙，試圖甩他手，冷冷道：“現在再說這個有什麼意義？”

“怎麼沒意義？”陳括手下又攥了幾分，微笑道，“只要‘舅母’能明白括的心意，括死也甘愿。”

那你怎麼不去死？瑟瑟簡直惡心壞了，又掙不他的手，心里一萬個后悔沒將抱月帶在邊。否則，也不至于這麼被。

正當氣恨，一道溫潤聽的聲音響起：“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循聲看去，見到回廊中，一個俊無倫的青年男子在穿著緋公服的云梟衛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深秋的天氣，他已裹上厚重的雪白狐裘，雙手籠著手爐，蒼白的面上，眉如墨染，睫似羽，鼻若懸膽，淺淡，整個人宛若冰玉雕就，琉璃般的灰眸眸清冷，落到兩人上。

瑟瑟沒想到，再次見到壽王，竟是在這樣的形下。他似乎越發瘦削了，眉宇間的病態藏也藏不住。

陳括臉微變，松開了瑟瑟，喊了聲：“皇叔。”

壽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十二被害一事，臣有些事要詢問蕭夫人，是不是打擾到太子殿下了？”

陳括微笑，眉目間一派溫和無害：“怎麼會？孤也是偶遇蕭夫人，皇叔有事只管自便。孤是為母后來取一件重要事的，還要回福寧殿，先告辭了。”

瑟瑟見陳括遠去，回向壽王行禮：“見過王爺，剛剛多謝王爺了。”若不是他出現，陳括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壽王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不必謝，能為蕭夫人這樣的人兒效勞，是孤的榮幸。”

瑟瑟：“……”他和有這麼嗎，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不正經？他是不是忘了，上次把擄走，害失了記憶的賬還沒算呢？臉微沉，“王爺有話快問就是。”問完了就可以再見了。

壽王道：“蕭夫人是住在西偏殿吧，孤想去討杯茶喝。”說罷，仿佛全未見到瑟瑟滿臉的拒絕，抱著手爐，緩步向西偏殿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西偏殿待客的花廳，壽王示意跟來的人都留在外面，隨手將門關上。

瑟瑟一下子變了：“王爺這是做什麼？”孤男寡，瓜田李下，實在太不合適。

壽王沒說話，抬手將一放到桌面。瑟瑟看過去，驀地一愣，將那拿在手中仔細看過，臉丕變：“這是……”

拿在手中的是一塊木雕的黑漆腰牌，正面雕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怒放牡丹，反面則是數字編號“三一”。

類似的腰牌瑟瑟曾經見過一塊，是阿姐從盧娘上拿到手的。盧娘人指使，勾引了阿姐的前未婚夫趙安禮，腰牌很可能與指使的幕后黑手有關。只不過，盧娘的腰牌上，編號是“四六”。

瑟瑟看向壽王：“這塊腰牌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壽王道：“這是從勒死太子的宮中找到的。有人試圖銷毀，被孤手下的人發現，攔了下來。”

瑟瑟愣了愣：“原來這腰牌不是王爺手下人的？”

自從發生壽王擄之事后，瑟瑟就懷疑過他。

壽王掌著專為天帝做事的云梟衛。當初盧娘忽然再次出現就是壽王的手筆；再早，二哥的欠條也是壽王還給的，收欠條的是六皇子邊的侍，六皇子還從壽王這里得過馬鞍藏針的招數，怎麼想都和壽王關系匪淺。

若不是找不到壽王要害燕家機，他的嫌疑委實大得很。

壽王一噎，臉都青了：“孤有這麼蠢嗎，腰牌若是孤手下人的，當初會讓你們姐妹拿到手？”

瑟瑟咕噥：“你做事全憑高興，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壽王又是一噎，片刻后嗤笑道：“原來蕭九沒有告訴你這腰牌的真相，他對你也不過如此嘛。”

蕭思睿知道腰牌的主人是誰？是了，他當初人傳話，讓不要追究，保證不會有人再針對燕家。后來，對方果然沒有新的作。他早就知道幕后之人是誰，甚至，應該和腰牌的主人關系匪淺。

瑟瑟心中微堵，不高興了：“他對我再不好，至沒有害過我。”

壽王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素來自詡恩怨分明，在瑟瑟失憶這件事上，到底是他理虧。他再恨蕭明潤，再討厭蕭思睿，也應該報復他倆，而不是遷怒到瑟瑟上。

他抿了抿，忽然就沒了逗的心思，直接開口告訴道：“這腰牌屬于鎮北侯府的暗衛。”

作者有話要說： 100章啦，開心^_^這一章寫得太卡了，所以，決定給明天中午12點前在本章留言的寶寶發紅包，祈愿我后面不會卡文，順順地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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