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假后的第一個工作日,連清晨的微風都能把人吹萎榨干。
是秋天來了。
換季總是這麼討厭。干燥的要死。
七點多,姜迎打著哈欠,從地鐵站出來。
今天要去法院立案,積了幾個案子,節前本排不上號,今天早早起來,誓要在法院開門前到達,爭做排隊的第一……批人。
從他們律所到法院,要地鐵轉公,地鐵口出來,是繁華的商業區。姜迎看時間還早,決定去買杯咖啡續命。
商務樓一層有一家咖啡甜品店,推門進去,烘焙蛋糕的甜香味撲鼻而來。姜迎已經吃過早餐,原本只打算買咖啡,可濃郁的烘烤味太過人。
架子只上了三四種西點,但看起來正在飄的香味并非來源于此,姜迎問:“現在在烤的是什麼?好香。”
老板是個漂亮的年輕人,微卷的長發挽著,氣質很好,笑著說:“是蘋果塔。還要等兩三分鐘,要嗎?”
姜迎:“好,要一個。還有一杯卡布奇諾。”
姜迎等了小會兒,熱騰騰的蘋果塔和咖啡到手。一口香濃的卡布奇諾下,神清氣爽,被秋風吹干的皮似乎都恢復了點彈。
邊往外走,邊低頭,嗅著蘋果塔,想咬一口,又怕燙。
到門邊,剛好有人進來,推開門,禮貌地幫扶了扶。
姜迎輕聲道謝,快速越過去。那人恰好往里走了些,閃避不及,肩輕。大概扯到了哪里,律所發的免費公文包挎帶斷裂,凄慘落地。
“抱歉。”低沉微啞的一句。
那人禮貌地彎撿起公文包遞給。被磨得殘缺的印刷字,在那只筋骨分明的手的對比之下,顯得十分寒酸。一時間,兩人面面相覷。
孟璟書似乎也沒能免遭工作的毒手,雙眼泛,下胡渣青,略顯蕭頹,配上他無表時過分冷峻的五,看起來有點兇。
他確實不大舒坦。公司產品更新出現BUG,他作為老大,跟件部加了兩天兩夜的班,這會兒問題解決得七七八八,正準備下樓買杯咖啡醒醒神,就撞上了這人。
最近因為,說“抱歉”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些?
孟璟書冷漠地看。
姜迎抿著,接過公文包,低聲丟了句“謝謝”,一溜煙跑了。
?
孟璟書盯著的背影,眉頭擰死。
這就跑了?
這算什麼?落荒而逃?
……
還是他表現得太兇了?
……
豎鋒科技。
孟璟書跟魏展風開了會,結束回到辦公室,劉助理進來匯報項目進程,并且告知孟璟書,自己下午要出去一趟。是要理孟璟書住宅的車位問題。
前段時間辦理證件,他們一查,才發現自己的停車位竟然被業抵押了出去,產權本不在手上。跟業涉多時無果,于是聯系了其他相同遭遇的業主,決定聯合起訴。
這些瑣碎的事孟璟書從來不管,都是劉助理幫著理。
孟璟書表示知道了,他差不多48小時沒睡覺,正準備回家休息。他把外套搭手臂上,隨口問:“約的哪個律所?”
劉助理:“偉禾。”
孟璟書抬眼:“偉禾律師事務所?”
劉助理:“是的。”
孟璟書:“我也去一趟。”
劉助理:“???”
下午三點半,姜迎正埋頭檢查起訴狀,忽然被師傅吳淑婷走,說是有新的案子。
去往待客室時,吳淑婷說:“知道你手上還有事,但是這個也不是多復雜的案子,這段時間你就多忙點。”
姜迎:“好的。”
“不過,這個當事人是指明要你負責的。”吳淑婷語氣一變,目頗有些深意,“年輕孩子,要懂得保護好自己。必要的時候上鄭一峰一起。”
之前有過不愉快的經歷,客戶見了年輕漂亮小姑娘,飯桌上總言辭曖昧,還想趁機給姜迎灌酒,要不是同期的男生鄭一峰也在,說不定要被占便宜。
姜迎低聲道:“知道了,謝謝師傅。”
心中有防范,推門的時候都有點張。
提著一口氣,剛想展現一個禮節的假笑,就被沙發里男人矜貴的坐姿給擊垮了。
微笑僵在角。
張變了荒唐。
吳淑婷口吻公式化:“孟先生,劉先生,這是我的徒弟,姜迎律師。”
姜迎回過神,淡笑:“你們好。”
孟璟書頷首,遞過去一個清淡的目。
姜迎盡量避免和他對視,不讓緒影響工作。
好在孟璟書在談話過程中幾乎一語不發,都是劉助理在涉,說起案子,姜迎的不自在減輕許多。
吳淑婷有事先行離開,談到尾聲,姜迎和劉助理在確認細節。
姜迎:“最遲明天,我會把委托書、起訴狀和登記表這些材料發給你,到時麻煩你分發給各位業主。這是我的手機和微信號,有問題隨時聯系。”
劉助理和換了號碼,推推眼鏡,說道:“是這樣的,孟總對于這個事非常關注,麻煩姜律師也加一下他的聯系方式,方便通。”
原來在這等呢。
姜迎克制地微笑:“當然。”
微信通過驗證的消息跳出來,全程沉默的孟璟書忽的一聲輕笑。
他看,眼睛在說話:不是說不聯系嗎,現在呢?
驕傲和得意不言而喻。
姜迎暗自咬。
時隔三年,這個人再次出現在的對話列表。
他們劍拔弩張。
他在笑,這一役落了下風。
卻突然有點想哭。
劉助理覺得最近自己的工作難度有所上升,主要現在他的業務種類增多,且新業務讓人不著頭腦。
比如,明明已經約好了老資歷的吳律師,卻反口要擇一個新人律師。
比如,明明當事人要律所的聯系方式再正常不過,卻還要他刻意引導,讓主加老板微信。
再比如——
“吵架輸了而已,有那麼值得難過嗎?”
掐頭去尾的一個問句,出自老板的口中,正在開車的劉助理不得不分神想自己是否需要回答。
不過孟璟書這話之后并沒有后續,似乎只是自言自語,劉助理松了口氣。
紅燈,深轎車在車流中緩緩停下等候。
一直看向窗外的孟璟書收回視線,再度問他:“劉助理,我今天看起來態度很差?很嚇人?”
再怎麼盡量淡化語氣,還是能聽出其中的困。
劉助理腦子高速運轉,斟酌道:“沒有,跟平時差不多……”
孟璟書很敏銳:“有話就說。”
劉助理:“您要是想向姜律師示好,需不需要我去花店訂花?”
而不是在人家加你微信的時候冷聲譏笑。
孟璟書:“我為什麼要跟示好?”
劉助理閉啟車子,說話,好好開車。
孟璟書過了會兒又補充道:“工作上你就走正常程序,不要優待。”
劉助理:“好的孟總。”
……
姜迎如同一只勤勞的小蜂,回家繼續加班。
喝了杯酸,有點冷,去柜找子穿。還沒坐回椅子上就聽到微信提示音,點開,看到那個頭像,愣了下。
「最遲明天把材料發過來?」
「明天幾點?」
這個人故意來挑事的吧?
他有什麼可不滿的呢?
姜迎沒急著回復他,反倒打開了別的對話框。發消息的間隙寫材料,心平氣和地加班。
那邊的人大概沒了耐,又發了個問號。
指責意味強烈,與那頭像的意境形巨大反差。
他的頭像從大學就一直沒換,是他大一去冰島旅游時拍的照片。橘紅的夕之下,他站在茫茫的雪地上,后是延綿的雪山,最近的那座,尖頂上蓋著積雪,其下,冰雪的白與山原本的黑替斑駁。山腳駐扎著低矮的尖頂小屋,在一片雪之中顯得荒涼,也寧靜。年人雙手兜,直直地站在山腳延線與天際接的地方。背拍攝,只見火熱的,暗冷的山和雪,人也只有一個頎長昏暗的廓。冷與暖、與暗的對比產生了巨大的寂寞,太空了,連雪地上的腳印,也只有他一個人的。
當時姜迎看到這張照片,就暗自去網上搜索了冰島的各個旅游景點,一個個對比下來,找到了背景所在。是斯奈菲爾火山,就是《地心游記》里說的,通往地心的口。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為之一震。之后就管不住自己,想跟他聊天。問他冷不冷,有沒有泡溫泉,有什麼好吃的,看到極了嗎……搜腸刮肚地,就是想跟他說說話。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記不清了……
但至是友好和睦的吧。
姜迎有些走神,效率不高。直到得到別人準確的答復,才總算回復了孟璟書。
手機在枕邊嗚嗚震幾下,孟璟書掀開眼皮,半瞇著眼,去看微信。
「跟劉助理確認過了,明天任何時間都可以。孟總放心,我會盡快完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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