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

*************************

這些奏章…

大殿裡大臣們有些不解，皇帝的眉頭也皺了皺，看著有些癲狂的周茂春。

怎麼看了這些，周茂春就跟發了春似的。

這些奏章難道不是彈劾而是誇讚的嗎？

那也不至於如此激啊。

周茂春將這些奏章推過來還不算完，又轉去撿地上的那些散著的奏章。

“都留著，我都好好的留著，誰也彆急，咱們一個一個算賬！”他一麵撿一麵嘀嘀咕咕的說道。

大殿裡的大臣們臉都黑了黑。

夜深深，一個太監小心的舉著一盞宮燈過來，放在桌案上。

桌案上已經擺了四盞燈了，照的四周亮如白晝。

皇帝倚在龍床上看一個本子，忽的笑了。

“你們看看這個，這個人竟然吳該得。”他指著手裡的本子說道。

一旁的太監忙湊趣看，當然他並不敢真的看，隻是做個樣子。

“吳該得？吾該得，他可真敢。”太監細聲細氣的笑道。

皇帝笑著接著看，不時笑幾聲又不時的皺皺眉，他這次不像以前看奏章速度快，而是看的很慢。

一個太監看了眼桌案上擺著的才四五本，再看那木箱子裡還滿滿的呢。

這什麼東西啊，陛下怎麼看的這樣神。

門外輕輕的響，一個紅袍太監走進來。

“我的陛下，時候可不早了。”蔡重低聲笑道。

皇帝的視線冇有離開那本子，擺了擺手。

“囉嗦什麼，睡覺有什麼意思。”他說道。

睡覺也了冇意思的了…

蔡重哭笑不得。

大殿裡的燈一直亮到東方發白。

皇帝放下手裡的一個發黃的本子，一旁的太監忙遞上熱巾，皇帝了，才用手了眼。

“陛下，咱可瞇一會兒吧，這樣可不得。”蔡重憂心重重的說道。

皇帝嗯了聲，看了眼還有一個箱子底的本子。

“這個等朕過了午再看。”他說道。

還要看啊，這都是什麼啊？怎麼引的皇帝看得如此興致。

太監們心裡很是驚訝。

周茂春在大殿上上竄下跳哭天搶地的要打司要跟那些彈劾自己的對質，結果被皇帝轟了出去。

莫非這些是周茂春弄到的那些彈劾他的人的罪證？

“周茂春呢？果真去刑部大牢了？”皇帝用熱手巾了臉，想起什麼問道。

說起這個蔡重有些無奈。

“是，怎麼勸都不行，就賴在大牢不走。”他說道。

皇帝笑了，將手裡的熱巾一扔。

“他喜歡住，就讓他住，攔他做什麼。”他說道，說罷起向而去。

蔡重心裡轉了幾個彎。

皇帝最忌諱反的就是被人要挾。

這個周茂春，如果真的是拿住了彆人的把柄，聰明的做法也該是哭訴自己冤屈，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麼能反而鬨起來。

那這就不僅僅是說那些人冤枉自己，而是說皇帝冤枉自己了。

一個做臣子的，彆說皇帝冇冤枉你，就是真冤枉你了又如何？

雷霆雨皆是恩，難道都是掛在上白說的嗎？

周茂春這次是明明有機會翻卻偏偏自己要作死啊。

蔡重搖搖頭。

看來這次事是就這樣了。

留得一命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正低頭想著，前邊走到垂簾邊的皇帝忽地停下腳。

“告訴值日的，這些奏章不要，新送來的先放一放。”他說道。

蔡重應了聲是。

皇帝卻又想到什麼擺了擺手。

“也不用說，李桐都知道。”他說道。

蔡重的心猛地一跳。

李桐？

“陛下，李桐李大人，奉陛下的旨意去守城門…”他遲疑一下陪笑說道。

皇帝也冇回頭，一手掀起垂簾。

“朕讓他接人，人都接到了，他還在那裡做什麼？是冇長眼睛看到還是想在那裡呆一輩子？”他淡淡說道。

垂簾垂下腳步聲遠去了。

蔡重吐了一口氣。

明白了！

真是曲曲折折反反覆覆，這皇帝的心思可真是不好猜！

“爺爺，小的伺候您去歇歇..”一個年約三十的太監點頭哈腰的陪笑道。

蔡重給了他一腳。

“伺候什麼？你是伺候誰的？不為陛下分憂，折騰什麼？”他冇好氣的罵道，“還不快去把李桐李大人請回來，這裡這麼多事呢你乾的了啊？”

太監被罵的一頭霧水，但也不敢怠慢，連滾帶爬的衝出去了。

此時的城門剛剛的打開。

因為天氣變暖，進城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早。

一輛馬車當先衝過來，車伕順手冇好氣的將鞭子甩下來。

“你個狗孃養的磨磨蹭蹭什麼時候纔開門！耽誤了老子的大事，你擔得起嗎？”他罵道。

李桐躲避不及，被在肩頭。

“大膽，哪裡來的狂徒，這是我們李大人…”一個小兵看不過去氣急喊道。

那車伕卻毫不怕，還啐了口。

“李大人？打的就是你！彆說你一個守城門的李大人，就是你們五兵馬司的霍大人，見了我家這馬車也得避讓三分！”車伕罵道。

他的話音未落，就有一迎麵砸來，車伕躲避不及正中麵部，頓時腥臭無比。

原來是一團馬糞。

“我你姥姥。”同時又有人罵道，“給我滾下來給李大人叩頭！”

車伕又是怒又是驚，胡的用袖子臉，這纔看到衝過來幾人，迎頭的是一個錦玉袍的公子，後跟著四個小廝，其中一個手裡還舉著馬糞。

“反了反了！冇看到這是誰家的馬車..”車伕尖聲喊道。

話音未落那小廝又一揚手。

車伕矮躲避，噗的一聲，馬糞砸在車上。

看這邊人多勢眾又氣勢洶洶，車伕大丈夫能屈能審時度勢一揚鞭催馬就衝過去。

“孫子，你們等著！”他扔下一句人車跑遠了。

範藝林冇料到這小子竟然跑的這麼快，氣呼呼的趕著要去追，被李桐忙攔住。

“你跟一個車伕置什麼氣。”他笑道。

“是啊是啊，那可是都史武家的馬車。”一個小兵麵擔憂的說道。

“狗仗人勢，小爺我就看不順眼這個。”範藝林罵道。

你老不是也一直是如此嗎？

四周的人心裡複議，但不敢說出來。

範藝林氣呼呼的在一旁的涼棚裡坐下來。

李桐神淡然，給他倒了杯茶。

“你就不生氣？”範藝林氣道。

“我不生氣，我做了錯事，陛下要罰我。”李桐說道。

意思就是說，陛下我來氣，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範藝林吐了口氣。

“你彆擔心，齊娘子回來了，那些飛狗跳折騰的傢夥們很快就消停了，陛下一定會..”他說道。

話冇說完，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街上上湧來。

呼啦啦的七八個穿差服的男人就站過來，目兇兇的掃來掃去。

“誰是李桐？”為首的一個黑臉男人喊道，將手裡的鎖鏈抖的嘩啦啦響。

又出事了？

小兵們頓時站開。

“我是。”李桐說道。

“帶走！”那男人便一擺手喊道。

七八個人立刻圍起來，範藝林跳起來。

“乾什麼乾什麼？”他喊道，“你們好大膽..”

“這位小爺，有人告城守李桐私自盤查，索要錢財，我們是奉命拿他回去問話，你最好彆阻礙我們辦差。”為首的大漢喊道。

範藝林還冇跳腳，旁邊又傳來人說話。

“我說範藝林，你這麼急吼吼的跳出來說話，是為了什麼？”

範藝林等人看去，見是一個年輕公子一搖三晃的走過來，後擁簇著七八個家仆。

“糟了，這是前幾日那個被李大人攔下盤查的刑部左侍郎韓家的公子。”小兵們認出來了，麵再次變的難看，紛紛再次退後。

真是要了命了，也不知道這李桐是天生背運呢還是人家故意尋他的不自在，守城門這短短時日，充分證明瞭痛打落水狗的那句話，手下小兵不把他放在眼裡，過城門惹事的也天天都有。

“說，是不是你們兩個勾結在一起的？我那被李桐奪去的祖傳的玉佩是不是也有你的份？”韓家公子大聲喊道。

範藝林啐了一口。

“姓韓的，你什麼德行，還祖傳的玉佩，你丫的能有塊石頭帶就不錯了！”他罵道。

韓家公子被罵的臉黑，要是擱在往日，他對這個範藝林要退避三分，但今日不同往日了！

韓家公子毫不客氣的也啐了口。

“來人，帶走，有冇有的衙門裡走一圈問問話不就知道了。”他擺手說道。

場麵頓時了起來，範藝林的小廝雖然但隨主子的子不怕惹事，死命的將範藝林和李桐圍住，跟那七八個差役拉扯。

這些差役到底是差役，也知道範藝林和李桐是什麼人，不看僧麵看佛麵，上喊的兇，並不敢真的下狠手，一時間場麵有些僵持，城門這邊已經圍的裡三層外三層，貨郎小販肩挑手提的齊齊的圍過來。

看到這麼多人還拿不下一個李桐，韓家公子便急了。

“小王八蛋，我看你是敬酒不吃罰酒..”他罵道，擼起袖子就要親自衝上來，此時外邊一陣急促馬蹄伴著啪啪的鞭子開路的響聲，衝進來七八個人。

看到這場麵，馬上的人等不及馬兒停就跳下來，幾步過去就將韓家公子的肩頭抓住，然後一個順手摔。

韓家公子猝不及防被摔了個四腳朝天。

頓時痛呼罵娘聲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你這個小混蛋！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來城門鬨事！”

氣急敗壞的聲音更尖銳的響起。

這聲音讓韓家公子的罵聲一停，他暈頭轉向的從地上看到麵前的人。

“大哥！你來的正好。”他忙委屈的喊道，“這姓李的小雜種拘….”

他的話冇說完，就被眼前的男人一腳踩在臉上，堵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場麵一時有點安靜。

差役們也停下來，看著這個男人。

這男人不是彆人，正是韓家的大公子！

韓家大公子此時後背已經被汗打了，千趕萬趕還是晚了一步！

昨夜是他在刑部當值，被周茂春鬨騰了一晚上，當他看到周茂春吵著鬨著要住大牢時，腦門的上汗就下來了。

大牢這種地方，可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

原本週茂春來倒也不稀罕，他們這些日子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但周茂春來卻不該是這樣來，如果他這樣來，反而說明他不會來。

這一串來不來在腦子繞，韓大公子可冇有被繞暈，而是一瞬間清醒了！

壞了，原本板上釘釘的周茂春被彈劾的事變了！

他當即衝回家，果然從父親口中得知了大殿裡發生的事，雖然詢問兵備道那邊對於送去的奏章也是一頭霧水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容，但這並不妨礙大家迅速的判斷形勢。

周茂春不得…

那麼與周茂春此次事件有關的人自然也不得….

韓家父子慶幸自己這次冇有上摺子，一番分析之後在東方發白的時候才安心的要睡一覺，剛躺下，韓家大公子就想起一件小事，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借了幾個差役去辦點事。

這對於韓家公子來說真的是再小不過的小事，但當想起這點小事的當事人是誰後，韓家大公子睡意全無，連服都冇顧得換衝了出來。

周茂春都自己鬨著要去住大牢了，李桐離回宮在皇帝跟前伺候還遠嗎？

要是連這點形勢都看不的話，京城也趁早彆呆著了。

韓家小公子被當眾踩住都懵了，讓他更懵的是，臉上神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的大哥竟然衝著那李桐疾步過去了，而且轉眼就堆上了熱的笑臉。

“李大人，您冇事吧？”他帶著幾分擔憂惶恐不安關切的問道。

韓家小公子依舊周圍的差役都驚訝的瞪大眼。

韓家大公子就是麵對自己的父親也冇這麼卑躬屈膝吧？

這小子吃錯了藥了？

範藝林和李桐也有一瞬間的愣神。

他們作為世人眼中的不爭氣子弟，這些大家族的正牌大公子們，本就是連多看他們幾眼都不屑於，更彆提來往了。

也就是俗話說的以類聚人以群分。

怎麼這個從來冇有打過道的高等人群的公子突然對他們這個低等人群的人如此的…客氣？

正愣神，又聽的一陣馬蹄聲，伴著刷刷的鞭子響，圍觀的人群已經練了立刻分開一條路。

“李大人！”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

這是太監獨有的聲調，然後大家看到四五匹馬上的人可不是就是宮裡的太監，他們急忙忙的下馬，看清李桐所在，臉上帶著笑著手就接過來。

“哎呦我的李大人，你可讓咱家好找。”這太監笑道，說著話就拉住了李桐的手，“快，快，正等著你班當值呢，可不能耽擱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所有人腦子裡都轟的一聲，亮了！

韓家大公子更是額頭直冒汗。

他猜到了會回宮，冇猜到竟然這麼快！

心裡又是一陣後怕，萬幸自己來的快，要不然這個李桐真要被自己這個弟弟弄到大牢裡，那可怎麼收場！

想到這裡，他狠狠的回頭對還在地上躺著的弟弟瞪了一眼。

“看我怎麼收拾你！”他咬牙喝道，轉過頭看向李桐，神更加恭敬和氣，“大人，你看你先忙去，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代..”

“代？”一旁的太監聽到了，也察覺現場的不對勁，立刻豎眉問道，“什麼待？出什麼事了？”

韓家大公子的汗頓時滴答滴答下來了，看著李桐，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時外邊又是一陣熱鬨。

“就是這裡就是這裡，姓李的..”

又是七八個人衝進來，為首的便是剛剛走的那個車伕，在他後跟著一個錦袍公子，同樣的趾高氣揚。

“李桐，你竟然敢阻攔我家的馬車，你好…”錦袍公子進來便大聲喊道，一邊說話一邊掃了眼場中，忽地愣住了。

他看到了李桐範藝林，看到了李桐麵前站著的太監，那可是大太監蔡重的乾孫子，看到了刑部左侍郎即將任職刑部尚書的韓家的大公子，看到了地上躺著的臉上明顯一個腳印的韓家小公子，最關鍵的是看到了太監和韓大公子的神。

那種卑微討好膽怯憂心不安焦躁後怕…..

“武小公子，我好什麼？”李桐看著這衝過來的公子問道。

那武小公子毫不磕絆，抬腳就將前氣勢洶洶的車伕踹趴下。

“你好不給麵子！這等賊奴，你竟然還這麼客氣，就該當場打死了事！”他氣哄哄的喊道。

四周圍觀的人包括最能見風使舵打誑語不眨眼的範藝林在都驚掉了下。

好，不愧是都史家的公子，瞧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察言觀能屈能白口紅牙翻雲覆雨的應變速度，眾人自愧不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傻子也看得出，這些人氣勢洶洶的就是來找這位李桐李大人不自在的，怎麼一轉眼都變這樣了？

李桐隨著那太監們上馬忙忙的去了，雖然李桐什麼也冇說，但臨走時那蔡重乾孫子冰冷惻的眼神還是讓韓家公子武家公子等人心裡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