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趙錦辛說著說著，眼睛就開始渙散，聲音也越來越細微。 他的掌心被一刀橫切，皮外翻，四手指的骨頭依稀可見，流不止。

“失過多了，把人抬上車，快！”

趙錦辛尚有意識時，一直抓著黎朔的手，黎朔跟著他上了車，他看著趙錦辛的眼睛，覺那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刻之一。

趙錦辛半瞇著眼睛，沖他微微一笑，用型說著：“沒事。”

黎朔的手輕輕蓋在了他的額頭上，哽咽道：“很快就到醫院了，別怕。”

趙錦辛點點頭，眼神逐漸失去焦距，昏迷了過去。

邵群也跟著上了救護車，他坐在黎朔對面，看上去稍微冷靜了一些，只是看著黎朔的眼神依舊兇狠不已。

黎朔看也沒看他，面無表地說：“你想打架，等把他送到醫院。”

“打架？”邵群冷冷一笑，“你的結果怎麼樣，全看我弟弟會怎麼樣。”

黎朔沒有心跟他做口舌之爭，只是默默地看著趙錦辛，反思著自己經歷的一切，和趙錦辛為他做的一切。

真是諷刺，他越不希發生什麼，事就總要朝著那個地方偏移，也許是他還不夠虔誠，修得了小善，悟不了大道，所以種因得果，所以咎由自取。

可他希他種的因果，由自己承擔，那樣他絕無怨言。

“黎朔，你配不上錦辛。”邵群怨憤地看著黎朔。

“你也配不上李程秀，你可以閉了嗎。”黎朔厭煩地說。

“你這種人，看似誰都喜歡，其實誰都不喜歡，你喜歡的只是你自己，如果別人不能迎合你對的想像，就會被你踢出局，是這樣吧。”

“是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弟弟不一樣，他得的病注定他比別人更容易發生意外，死亡率更高，所以他特別在乎及時行樂，因為不知道天命哪一天會來，他跟你，是第一次談，你把他的人生規劃和態度整個改變了，你給他的都是你跟別人剩下的，他給你的是全部。”邵群越說，眼神愈發狠毒。

黎朔諷刺地一笑：“你、放、屁。邵群，我跟你這種絕對自我的人，沒有任何爭論的*，我的也不到你說三道四，你說的話對我來說跟鳥差不多，還沒鳥好聽，我只需要你閉。”

“怎麼，是不是被我中了？”邵群出殘酷的笑容，“願你這樣道德崇高的人，在以後的日子裡，永遠擺不了愧疚的折磨。”

黎朔眼中乍現，他惡狠狠地瞪著邵群：“願你這樣道德廉價的人，永遠為自己的缺德付出一次比一次慘重的代價，比如，把他送到我邊。”

倆人互瞪著對方，氣息越來越沉重，如果仇恨是有形的氣，這輛小小的救護車隨時可能被撐 [獵人]七七落難記 。

好不容易挨到了最近的醫院，趙錦辛被推進了手室。

黎朔坐在手室外的椅子裡，像被空了靈魂一般，空地看著前方。

邵群這個混蛋說得對，他會被愧疚深深折磨，但他不想後悔，後悔是一種無用的，需要盡力地去摒棄，他只想專注於如何彌補錯誤。

趙錦辛的手只做了止理，這裡的醫療條件有限，被割斷的筋脈、、神經都需要更的手來修復，邵群調了直升機來，把他們送去了最好的醫院，在那裡，趙錦辛又進了手室，這一次足足待了七個小時。

直到太下山，趙錦辛才從手室裡出來，他的手很功，只是元氣大傷，臉白得像紙。

邵群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趙錦辛，半晌，才道：“在這兒陪著他，我去機場接他爸媽。”

黎朔微，表如同被冰封。

邵群走後，黎朔才輕輕趴在了床頭，眼中寫滿了疲倦，他出手，悄悄描繪著趙錦辛的臉，從飽滿的額頭，到高的鼻樑，再到青灰的。 趙錦辛的原本是很紅潤的，角微翹​​，就一副討喜的笑面，如今這副蒼白虛弱的樣子，讓他心痛難當。

邵群說他給趙錦辛的，都是從別人那裡剩下的，這不對，他給趙錦辛的，顛覆了他對的認識，是他沒有給過任何人的刻骨銘心，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趙錦辛一樣，在他的生命裡留下這麼重、這麼深的標記。

黎朔到眼皮越來越沉重，他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在睏意席捲他的意識之前，他握住了趙錦辛的手。

黎朔沒有睡太久，就覺到一些響，他勉強撐開了眼皮，對上了一雙悉的眼睛。

“……錦辛。”黎朔立刻坐了起來，由於趴了太久，腰都沒知覺了。

趙錦辛著黎朔的臉：“倒床上來睡，這樣趴著多累。”

“你……麻藥過了……”黎朔看著他的手，“很疼吧。”

“還行。”趙錦辛想表現得平淡，但眼神還是洩了他的擔憂，“我的手……沒廢吧。”

黎朔快速說道：“沒有，手做得很好。”

趙錦辛鬆了口氣：“那就好。”

“錦辛。”黎朔沉聲道，“對不……”

“不許說那三個字。”趙錦辛用手指點住了黎朔的，他咧一笑，“你可以說'我你'，可以說'你好帥'，就是不準說'對不起'。 ”

黎朔怔了征，勉強出一個微笑：“好，謝謝你。”

“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喜歡的也是你這樣的人。”趙錦辛出手，“黎叔叔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

黎朔展臂抱住了他。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黎朔輕聲問道。

“說了你要生我氣的 [寵小靈]忘憂 。 ”

“是嗎，那麼現在是你說出來的最好時機。”

“好吧，我在你手機上裝了定位，上次看你打電話的樣子不太正常，就去調查了。”

“嗯，我猜到了。”黎朔著他的腦袋，“你果然是個混蛋。”

趙錦辛嗤笑一聲：“嗯，我是。”

黎朔也笑了。

半夜時分，趙錦辛的父母到了，趙夫人一看到兒子就哭了起來。

趙榮天倒還很鎮定，反過來安了黎朔幾句，並了解了一下況。

黎朔一五一十地說了。

趙榮天聽完之後，沉了片刻，點點頭道：“看來他真的很喜歡你啊。”

黎朔驚訝地抬頭。

趙榮天拍了拍黎朔的肩膀，轉走了。

黎朔僵了片刻，出一個苦笑，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和錦辛的關係，而他還試圖瞞著。

當晚，趙夫人留在醫院，黎朔回了家。

他洗了個澡，換了服，然後拿出一瓶酒，一個人喝完了。 在微醺的時候，他看到了地上的一個大大的購袋，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那是溫小輝送給他的從日本帶回來的禮。

他放下酒杯，走過去拿起了袋子，打開看了看。

裡面有---趣、---趣道、甚至---趣零食，全是些讓人臉紅的小玩意兒，果然很符合溫小輝的風格。

黎朔拿起一條，在眼前晃了晃，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後眼圈紅了。

他拿起電話，分別打給了小陳和項寧，讓小陳蒐集所有徐大銳敲詐勒索他的證據，讓項寧找人去挖老刁那伙人的更多罪證，他希這些人進去之後，就別再出來了。

第二天，在去醫院的路上，黎朔接到了他父親的電話，被狠狠教育了一番，他覺得他爸說得每一句都對，他在理問題上不夠、不夠果決、不夠周全，所以才造了一系列的不良後果。

到了醫院，他看到了聞訊趕來的溫小輝和李程秀，倆人見到他完好，都是如釋重負的表。

黎朔苦笑道：“希咱們下次聚會，不要在醫院了。”

溫小輝嘆道：“也不知道怎麼的，這兩年跟醫院特別有緣，真晦氣。”

李程秀皺眉道：“黎大哥，要是，邵群對你說什麼難聽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我不會往心裡去的。”黎朔笑笑，“我會對他說更難聽的。”

溫小輝擊了一下掌，讚許道：“對。”

背後傳來一聲刻意的咳嗽，黎朔不用回頭，也知道邵群在後，他拍了拍倆人的肩膀：“我去看看錦辛，謝謝你們過來，改天找你們吃飯 四九城小人史 。 ”

黎朔走進病房，看在趙錦辛在翹著二郎，單手玩兒手機，一見黎朔，就綻開笑容：“來啦。”

黎朔皺眉道：“你怎麼還玩兒手機？”

“太無聊了唄。我只是手傷，我媽非要讓我躺床上，什麼邏輯啊。”趙錦辛扔下手機，出手，“黎叔叔抱抱。”

黎朔按下他的手：“我帶了吃的了，先吃飯。”

“你餵我。”趙錦辛故意吧唧了一下。

黎朔打開盒飯，舀起一勺蛋羹，塞進了他裡。

“好香。”趙錦辛了。

黎朔微微一笑：“多吃點，我還煮了紅棗燕窩，補。”

“哎，別跟我提補了，我媽又要我吃各種、各種肝、各種補品了，想想都噁心。”

黎朔頓了頓：“你以前……也流過很多？”

趙錦辛聳聳肩：“嗯。”

“是你被……”黎朔想了想，趙錦辛不告訴他小時候被綁架的事，他也不該問，於是搖搖頭，“這次也要好好補。”

“我哥跟我說了，他告訴你了，是吧？”趙錦辛笑道，“我只是覺得丟臉，這麼大人還怕黑，要是你一直覺得我是開玩笑就好了。”

“一點都不丟臉，大人害怕的東西也很多。”

“是嗎。”趙錦辛靜靜地看著黎朔的眼睛，“那你害怕什麼？”

“我……害怕弱的自我。”怯懦的、想要逃避的、缺乏勇氣的自我。

趙錦辛握住了他的手：“你一點都不弱，你有最廣闊的、寬容的懷，這比逞兇鬥狠更需要勇氣。”

黎朔自嘲一笑，不敢茍同，也不想反駁，他廣闊的、寬容的懷，卻換來以怨報德，換來此生最大的失利和最大的危機，這要他怎麼不去懷疑自己。 人這一生，大概總有幾個時刻，是會深切地懷疑信仰的，他的第一次，是在腳踏在非洲貧瘠的土地上，被炎炎烈日烤得睜不開眼睛時，第二次，便是現在了，好像他努力向善，善卻偏離他的本意。

但他也只允許自己懷疑那麼一會兒，信仰是沒有對錯之分的，做錯事的，顯然是他自己。

趙錦辛彷彿看了黎朔的想法，他輕輕著黎朔的臉：“不是你的錯，你在我眼裡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沒有人比你更完了。”

黎朔苦笑著搖頭。

趙錦辛起他的下，聲道：“黎叔叔，我要趁人之危了，現在，我想要你廣闊的、寬容的懷，給我一個機會。”

黎朔靜靜地看著趙錦辛，直盯進那眼眸深，他看到了最真摯的。

“這一次，我來說那句話，這是第三次了，前兩次，你是認真的，我沒有珍惜，這一次，我是認真的，我會抓你，絕對不放手。”趙錦辛輕咳兩聲，“'讓我們重新建立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