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龐崇匆忙跳下馬背,急急沖到沈邵邊,蹲下攙扶起他。
“陛下…陛下您沒事吧。”
沈邵摔在地上,他似乎不到疼,只茫然睜著眼,周天旋地轉,周圍人的呼喚聲越來越弱,耳畔長鳴,長空蒼白若灰,眼前忽然出現永嘉的影,他急忙手去抓,卻像煙一樣的散開了。
***
沈桓帶著永嘉離開長安后,未直接回瑯琊,而是往淮州去,陸路轉水路,半月后抵達漓江畔,換了江船,沿江往城中心去。
姜尚宮在船頭支起了一個小吊爐給永嘉煎藥,如今雖是冬日,江風微寒,但淮州的冬景比起京里落雪后的蕭條,還是十分有看頭。
江中來往有不商船,在江畔還有停靠的漁船,整個漓江上分外熱鬧。
沈桓從船尾來,見姜尚宮在船頭煎藥,他解下上的披風,蓋到姜尚宮肩上。
姜尚宮連忙下來還給沈桓:“奴婢不冷,您快穿上,莫著了涼。”
沈桓再次將披風裹在姜尚宮上:“姜娘,我一個大男人著什麼涼,倒是您年紀大了,得多穿點。”
姜尚宮聞言,也不再推了,上暖暖的,心上也暖,手搖著扇子一邊煎藥,看看江景,一邊與沈桓閑聊。
突然姜尚宮似是吃驚的了一聲,眼睛盯著遠,急急手去拉扯邊的沈桓:“桓哥兒您瞧,那漁船上的人,可是以前的云熙郡主何歡?”
沈桓順著姜尚宮所指看去,江畔停靠的一艘略有破舊的漁船上,一布裳的婦人正蹲在船頭,彎腰在江水中洗漁網,沈桓期初沒認出,待船行得更近些,才看清那被毀了容貌的婦人當真是何歡。
姜尚宮眼看著布滿何歡左臉的那道疤,不心頭一冷,問沈桓:“這…何家人不是都獄了嗎,…怎會在這?”
沈桓一時未語,船越行越遠,他收回目,似是陷沉思。
當年何長鈞在北疆叛,最后兵敗自刎,何鐸何歡兄妹被俘。原本何家謀逆之罪當誅九族,但沈邵念及何皇后之,留了何家兄妹的命。
當年北疆戰事結束后,他便從北疆離開了,只后來聽說沈邵將何家兄妹投獄,囚終生。如今能在淮州看到何歡,也只有一種猜測。
“自古不誅罰外嫁,何鐸許是沒料到沈邵會留他們的命,將何歡趁嫁了個漁夫保命,沈邵本就不想殺何歡,自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怎得還毀容了?”
“罪有應得罷了。”沈桓嗓音冷淡,何歡雖不及他父兄罪大惡極,可曾經亦沒落井下石,欺凌過阿姐和母妃。
“讓一死容易,但像現在這般活著,日日著磋磨,才是真的報應。”
姜尚宮煎好了藥,倒在碗里,端著藥,開帷帽走船艙,見永嘉正在看書。
“姑娘,藥好了,快趁熱喝吧。”姜尚宮笑著走上前,坐在永嘉邊,將藥遞上去。
永嘉看著走來的姜尚宮,放下手中的書,接過藥碗:“多謝姜娘,阿弟呢?”
“公子在外頭呢,咱們再有一個時辰便能城了,公子說這城中有位醫士,或許能幫著姑娘想起。”
永嘉聽著姜尚宮的話,一口一口喝藥:“病得久了,前頭的事都忘了,我似乎記得,最早醒來時,我們邊還有個人,他年紀與阿弟相仿,個子比阿弟還要高些,總是穿明黃的服,他為何不見了,怎麼不與我們一起走?他不和我們一起回家了嗎?”
姜尚宮聽著永嘉的問,一時語塞,竟有些張的不知該如何回話。
沈桓開簾子走進來:“阿姐,你說的那人不是我們的家人,自然不和我們一起回家。”
“那他是誰?”
“不重要的人,阿姐忘了他便好,”沈桓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這是我方才在街上買的餞,給阿姐解口苦的。”
永嘉擰著眉頭喝了藥,接過沈桓遞來的荷包,打開拿出里面的餞,先遞給姜尚宮一枚,又遞給沈桓一枚,最后才送到自己口中,收下荷包,轉頭對沈桓笑:“多謝阿弟。”
***
門,王然陪著沈邵下朝回宮,南邊的信使正在殿外等候。
王然從旁觀察著沈邵,眼見他看到信使后,低沉的緒終于有了波。
信使傳回了永嘉在淮州的消息,們一行三人何時抵達淮州,住在淮州何,吃了什麼,玩了什麼,又去見了位居的老道,停留七八日,又往南邊去了。
沈邵手執著信,來來回回看了數遍,他心疼的厲害,可見信上寫,永嘉在淮州游夜市,瞧見雜耍班子舞獅,笑得開懷,他想著那時笑眼彎彎的模樣,不也跟著笑起來。
王然和信使立在一旁,見天子面時晦時明,連日來只要是接到長公主方面的信,皆是如此,兩人默默垂著頭,不敢說話。
許久,沈邵才收了信,他告訴信使:“讓南邊的人悄悄跟著,若無急之事,不要打擾到長公主。”
信使領命退下不久,便有朝臣前來門,今日早朝,西北駐將馬崢傳回消息,說互市之下,突厥近來在邊關多有異,恐會有出兵侵犯之嫌。
早朝時,朝臣們便爭論不休,若突厥真是出兵南下,又該是戰是和。
王然眼看著一波接著一波的朝臣求見,從早到日落,等大臣全部都出了宮,沈邵也不得歇,開始一本本批折子。
王然看著沈邵的疲累,除了奉茶奉吃食,也幫不上旁得忙,自長公主走后,陛下也是徹底失了魂,每日除了上朝,批折子,日日夜夜,便再無旁得事,更別說進后宮,連皇后娘娘主來請安,陛下都很面見。
每日有的歡愉時,便是接到從南邊遞回的有關長公主的信。
王然知道沈邵一直這般下去不是法子,遲早積勞疾是要出事,他想勸沈邵不如與惠王爺商量商量,將長公主接回京來,只要是能見到面,將陛下的‘魂’召回來,也好過現在只留下這空空的軀,一日挨一日的。
王然開口勸過,沈邵卻不肯。
“小六說得對,是怨朕的,否則也不會做傻事,朕已害了如此,又有何臉面留在邊,朕該全。哪日想起曾經,也許還會恨朕一二。”
沈邵批完折子亦是深夜,王然伺候就寢,忽聽沈邵問:“刑部可有消息了?”
“回陛下,還沒查不出來,因確認火是從牢里起的,大部分人猜測,可能是個意外。”
沈邵聞言,已無力生氣:“刑部這群廢,朕真不知留著他們有何用,讓他們繼續查,就算是意外,也要給朕查出個原因來。”
***
沈桓自帶著永嘉離開淮州后,一路沿江西去,經歷數個州郡,一來遍訪名醫,二來也是帶著永嘉和姜尚宮游山玩水,如此停停走走,冬去春來夏又至,時過半年,才回到家鄉瑯琊。
西疆的形式也越來越嚴峻,突厥部,老王爺因病徹底退居二線,小王爺掌權,連月來在兩國邊境頻繁調整兵馬,邊關戰事一即發。
消息傳回京中,主戰主和聲音不定,雙方爭吵劇烈,天子亦不曾明確表態。
八月,草長鶯飛之際,突厥兵馬南下襲茶馬鎮,直邊城要塞。
馬崢請旨敵,一戰敗,退守古河關道,消息傳京,主和派激烈上言。
九月,沈邵于朝上罷免一主和員,五日后,往西營點兵,北上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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