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雨出院了。
他自己給自己辦了出院手續。
拖著未曾派上用場的行李箱,離開了病房。
他記得當初來時看到墻壁上大大的“靜”字,于是他選擇了拎。
如今再走這長廊,看到這“靜”,卻是拎不了。
椅著地面,發出細微的雜音,路過一間間病房,看到里面不同景,肩而過的各個人,都有著不同神。
他曾經是那麼珍視著這世間的一切。
“你說有需要就來找你,這話還算不算數?”站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他給張天巡打了電話。
“算,當然算!”那邊的人顯然很激:“哥哥遇到什麼困難了?”
“請幫我辦一個護照。”
這是個于張天巡而言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請求,就是因為太簡單了他沒反應過來。
過了好幾秒后大腦才開始運轉:“哥哥要護照做什麼?”
“出國,”簡雨笑了,穿梭在老北京著名的胡同里:“看看不同的風景。”
說來可笑,為邢青鋒的正牌,外人眼中不缺錢的人,竟然只是在結婚時出了一次國,原先的護照早就過期了。
張天巡沉默了會兒,再抬首已經是掛上招牌笑容:“對,出去走走,散散心總是好的,不過你現在還沒恢復,不適合飛遠程。”
“我不是現在走。”
很簡短的一句話,顯然沒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張天巡明白了,他打這個電話過來就是單純的要護照,再沒有別的想法。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極致溫,極致懦弱,極致的為付出沒有底線。
可現在他又加了一條極致冷淡。
對親的冷淡。
張天巡腦中閃過各種畫面,最后嘆息一聲:“好,我這幾天就給你送過去。”
兩人幾乎同時掛斷了電話。
一個常年溫和的人出了古怪的笑。
一個素有笑面虎之稱的人收斂了笑。
各自為安。
北京的夜吹得人很涼爽,胡同四通八達,每個屋檐下都掛著紅紅的裝飾,瀝青路凹凸不平,配著著墻壁偶爾破碎的小裂,古古香。
行李箱拖在這條小道上,噪音更大,最后簡雨的腳步停在了兩個大紅燈籠下。
那是一扇木門,門上有些兩個獅子形扣鎖,鎖旁是左右門神,他敲響了口鎖。
半個月前,他來北京預定了這個民宿,半個月后,他終于住了進來。
一個老人支著一盞油燈來開門,看到來人后做了個“請”的手勢:“簡先生,您的房間已經收拾好。”
早聽聞這間民宿古古香,如今一看,這錢果然花得值。
簡雨溫和點了點頭,將行李箱拖進最右的房間。
房間很小,貴在溫馨。
楠木床散發出木頭特有的味道,香味是開發人記憶的最好工,恍惚中他似乎又見到了那個四合院,聞到了茶香,以及傭人輕巧的腳步。
北京啊,北京……
他的出生地,他的戶籍所在地,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開始。
3歲之前的記憶已然模糊,想去游玩一番還得問問民宿主人。
這間民宿主人是一對老夫妻,非常和藹,由于兩人不愿意拖累孩子,就把自己老房子改為了民宿,賺點來旅游人的住宿費。
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住進來的。
他們只準備了兩間外租房,最多只允許四人同時居住。
“***哪,來北京一定要去看看主席,沒有他就沒有我們現在和平滿的生活。”飯桌上,聽到這個年輕人打聽旅游景點,老人家立馬熱推薦。
民宿的正廳中間,著一張主席的相片,老一輩的人是那麼尊敬著這位偉人,好似有他在就能驅散所有暗。
“長城也一定要上去看看,小伙子,趁著年輕能爬得,去看看它歷盡滄桑的容,做人不能忘本,該銘記的一定要銘記! ”
是啊,該銘記的一定要銘記。
老人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地方,簡雨微笑著附和。
他覺得老人就是一個藏寶圖,順著他們的話語走總能找到很多寶藏,這是他這個年齡所會不到的通。
飯菜很清淡,三菜一湯,只有湯是葷的,簡雨卻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得最平靜暢快的一頓飯。
沒有了虛偽的奉承,假裝的味以及一個人的寂寞。
“小伙子,你臉這麼差,多喝點湯補補。”老太太給這個討喜的小伙盛了一大碗豬肚包湯:“你要在這待多久?要是待得久,就先歇息個兩天,去玩也要先把養好。”
不怪老太太能看得出來,簡雨的臉實在是太差了,不是病態的蒼白,更像是病膏肓的灰敗。
簡雨笑笑:“謝謝老人家,我在這等個人,等到了他就走。”
老人家的勸他終究是沒聽進去,第二天便早早出了門。
他父親的四合院在哪呢?
已經忘了。
他小時候常去什麼地方玩呢?
好像沒有。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仰著川流不息的人流,風從耳邊拂過,這里的風,是那麼的陌生。
長城的階梯很長,他一步步踏上去,著歷盡風雨的磚瓦,他突然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幾十年的時在千年古城面前就像是一粒塵埃,所有辛酸過往都不過是滄海一粟,那麼的不值一提。
他去看了曾經的紫城,走過了老北京的橋巷,穿過了熱鬧紛的人流。
最后來到了***。
夜悄悄來臨。
***依舊燈火璀璨,警衛端莊嚴肅,守衛著這神圣的地方。
他曾在邢青鋒辦公室俯視過萬家燈火,卻沒有這里來的這麼震撼。
這是真正的輝煌歲月!
他看到了主席的相片,然后很深的鞠了一躬。
這個世界太荒謬了,你想過得更好,想為人上人,想為自己討回公道,那麼就必須得先為一個讓自己討厭的人。
您是偉人。
我是小人。
他來到了紅旗下,看著風吹得紅旗飄揚,眼中緒萬分,最終皆付一笑。
他拿出手機,就著燈火闌珊,緩緩舉起了鏡頭。
他聽見自己說:
“簡雨,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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