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葬禮如期舉行,沒有傳說中的嚎啕大哭,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悲戚,只是整個場合安靜莊重,意外的沉重,比做什麼事都沉重,
花圈得可憐,除了幾個親人外,唯一自稱為簡雨朋友來送行的,竟然是肖辰溪。
他長大了亦或是了很多,深深對著靈堂鞠了一躬,千言萬語皆在這一躬中。轉離去時突然看到小容恩。
孩子還太小了,理會不到生離死別的含義,他乖乖跪在靈堂前,學著大人的一舉一。
見有人看過來,孩子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個,但是父親這麼教他也就這麼做了。
就是這輕的一聲,讓肖辰溪眼淚差點被下。
這個孩子長大之后會像誰?
他私心想他像簡雨,又怕他重復簡雨的一生。
還是……不要像了……
不要像……最好了。
伴隨著輕的音樂,葬禮結束。
邢青鋒回到了家中,家中安安靜靜的,孩子繼續被放在蘇磐家。
蘇磐怕他這個樣子沒法照顧孩子,也不放心把小容恩送回。
邢青鋒明白這是為孩子著想,也就隨他去了,
整個房間空,端莊大氣的裝潢在黑暗中顯得冰涼刺骨。
邢青鋒掏出煙,在客廳一一著。
以前他在客廳時,簡雨總會勸他點,他不聽,就會跑到臺繼續。
如今兩包煙見底,整個客廳煙霧環繞,都再聽不到一個人勸阻。
“到時都要自發消防了,小雨,你怎麼還不來勸我。”黑暗中,他自言自語。
天黑了又亮了。
整整一個星期,邢青鋒將自己關在家里足不出戶,似乎這樣就能理解當初簡雨的生活。
終于這樣的日子被看不得兒子這樣自甘墮落的邢山打破。
七十歲的老人拖著一疲憊,見到曾引以為傲的兒子一副邋遢得不著邊際的模樣,痛心疾首:“你怎麼就變為這樣了!你這樣讓我孫子怎麼辦?對得起我兒媳的在天之靈嗎?”
這個為難了簡雨一輩子的老人,終于在簡雨死去后承認了他的份。
他終于明白,這個世上再沒有同簡雨一樣會對他如此誠心的兒媳了。
誠然這個兒媳是男的。
邢青鋒在邢山的陪同下去了醫院,被強迫住了一星期院,出院后他進行了自我救贖。
就像洗盡鉛華,突然通。
不管怎樣,他還有孩子要養。
劉嬸被他辭退,如今簡雨不在了,他便將所有重心都放在孩子上,也不需要旁人來幫忙帶了。
一個星期沒人的家顯得格外沉,灰暗。
邢青鋒將窗簾拉開,外面是已經枯死的藍桔梗,他了把臉,將所有枯死的全部挖出來,準備明天再種新的。
他開始打掃房間,這些曾經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做的事,如今也能信手拈來。
打掃到簡雨畫室時愣了一下,這個畫室他不敢進,進一次便撕心裂肺一次。
但是又不得不進,他的小雨不喜歡臟。
畫室中有一個格格不的東西,是一臺電腦。
有些年頭了,邢青鋒完全不知道這是簡雨什麼時候買的。
他有固定的書房,用不著這臺電腦,他的書房就和簡雨的畫室一樣,都為私人空間,若不是打掃衛生,誰也不會去誰的空間一下。
邢青鋒上電腦,這臺電腦上有一層,這麼多年了,還只是破損一小部分,看得出主人很護它。
開機的時間用得很長,他就坐在電腦椅前耐心等著。
他記得兩個星期前,他就是在這電腦桌的屜下,發現了那麼多的。
“叮——”
電腦終于開啟,拉回了他的思緒。
邢青鋒將目投到屏幕,發現竟然上了鎖。
他想了想,輸了結婚紀念日。
錯誤。
簡雨的生日。
錯誤。
生日。
錯誤。
他自己生日。
正確!
邢青鋒猛的捂住臉,堵住泛紅的眼睛。
再抬頭,見到的桌面是自己的睡。
這是在當初十七樓家中拍的,他睡在藍大床上,出半張臉。
沒有簡雨,因為簡雨就是那個拍的人。
心堵的慌,手卻不自覺控制鼠標。
桌面上的東西之又,只是一些常用品,他隨手點開幾個文件夾,發現里面都是些教案,學習后期的,學習剪輯的,學習聲樂的。
一路往下,他看到了一個悉的圖標。
——年。
年屬于流集團,流幾年前就被他收購了。驀然想到簡雨曾經有一個年的號,他說他聽過年上的歌。
那有年app也不足為奇了。
鼠標點在年,雙擊,自登錄。
下一秒,邢青鋒愣住了。
屏幕上赫然出現“心尖青鋒”四個大字。
怎麼回事?
小雨的號不這個名啊。
但這四個字又莫名悉,突然,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他們只想好好唱歌,唱自己喜歡的歌,不想出名。
—— 我、我曾經在年注冊過一個號,所以知道一些事。
——要不然你聽聽他以前唱的?其實還不錯。
—— 他在退圈時在yy說過,他的耳朵和嚨毀了,再也唱不了了。
——我是他。
難道……
邢青鋒起疑了, 幾乎是抖著點進去,一排列表,都是錄音,有些還是十幾年前的。
點開一段,里面傳來一陣雜音,好不容易才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男音被雜音干擾的不像話,完全聽不清楚。
邢青鋒看了下時間,他發現錄音的時間段間隔并不是一層不變,有時一天好幾條,有時幾天一條,越到后面越遠。
他剛點開的那條是屬于前面的,太久遠了,里面的數據都被毀得七七八八。
深吸一口氣,他開始往下劃著鼠標,最終放在在最后幾段錄音上。
點開。
“大家好,謝謝大家來捧場。”
“好了大家不要送花了,浪費錢。”
“不用不用,你們買能專輯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這首歌的意境非常,希大家喜歡。”
“哈哈哈哈哈哈……”
久違的聲音啊,就這麼出現在耳麥。
邢青鋒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都不敢,是簡雨的,是小雨的聲音!
很快,錄音傳來簡雨清嗓子的聲音,伴奏隨之而來。
“若閉目聆聽,每片雪落的聲音
引一縷寒香,放于天地的流云
在萬籟俱寂之中獨坐至天明
……
他抬頭展一霎天破層云
風初定花香浸浸滿室亦滿心
……
當來時來須走時走 天地一葉舟
天涯回首 一川江水流。①”
“這首歌我很喜歡,也希大家能喜歡。謝謝。”
錄音到此結束。
邢青鋒楞楞的,完全不知所措,簡雨唱歌的聲音和他說話的聲音本不像,唱歌時他故意低的音量,讓聲音變得低沉磁,說話時他放開了嗓子,清亮溫暖。
所以……其實……
簡雨兒就不是什麼“心尖青鋒”的,他就是心尖青鋒本人!
邢青鋒抹了把眼,這個小騙子,是個歌手竟然不告訴他!
不控制,他又點開了下面一個。
依舊是簡雨一個人的聲音。
“又和大家見面了。”
“這次就呆半個小時。”
“臉就算了,長得不帥。”
“票?沒有哦,我沒有票。”
“但是我有男票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好了好了,我開唱了。”
越往下點雜音越小,音質越來越好也越來越悉,就像那人還在耳邊呢喃一樣。
邢青鋒倒在電腦椅上,強迫自己又點開了一個。
這次竟然不再是簡雨一個人的聲音。
“來,大家歡迎我們溫暖可的心哥!”這個聲音邢青鋒不認識。
接下來是簡雨的:“大家好,我是心尖青鋒,很榮幸為小c的歌會嘉賓。”
“哎,客套話咱就不說了,心哥啊,能不能給我點八卦時間?好像最近關于你的緋聞有點多哦。”
“呃……”
“看樣子就知道你不曉得什麼事了,上次你不是開玩笑說你有男票麼?現在年可都傳開了。”
“這個啊……”簡雨輕笑了一聲,很悅耳:“我騙大家的,我沒男票,有人。”
“啊?你有人了?哇瞬間覺世界只剩我一個單狗,能講講你和嫂子是怎麼認識的嗎?”
“嫂子?”簡雨又笑了一聲,帶著驕傲和小調皮:“沒有嫂子,有哥夫,你心哥的人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帥很有本事的男人。”
錄音出現短暫沉默,好一會兒,另一個男音才說話:
“心哥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在我還沒進年之前就和他結婚了,我倆在瑞典登記。”
說到這簡雨愉快的笑了起來,笑了很長一段:“真是的,和你們一群單狗講這些做什麼,你歌會還要不要開了?”
“開!當然開!好了好了,八卦時間到此結束,下面是點歌時間,那個心哥啊,要不你先開始吧,今天這瓜有點大,我得去緩緩。”
“行。”
這次的錄音較長,足足兩個小時。
天黑了。
邢青鋒聽著麥里面簡雨爽朗的笑聲,不爭氣紅了眼眶。
原來他的小雨還有這樣活潑的一面,原來他的小雨就算是在網上,也把他當第一位。
下一段錄音繼續被點開,這次又恢復了簡雨第一個人。
“恩,我是gay,你們不會歧視我吧?”
“誒,歧視我也認了。”
“怎麼能分手呢?我和我人是經歷過很多磨難才在一起的,得之不易希大家能理解。”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你們和我老公,我都要!”
“呃……我……下、下面那個。”
“謝謝祝福。”
“錢財啊……其實我們經濟自由的,他有給我一張卡,不過我沒用……用不著。”
“因為我賺的錢足夠我們兩個花了呀,嘿嘿誰規定下面的不能養上面的了。”
“嘖嘖嘖一個個小財迷,行,悄悄告訴你們,那張卡就藏在他書房一本《》的書里,你們想要就來拿吧,前提是你得知道我家在哪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不覺,到了最后一段錄音。
這一段錄音比前面任何一段間隔時間都長。
七個月,整整七個月。
“從2000年到2010,我來年已有十年,這十年,謝大家的一路相隨,如今因為自原因,不得不離開,最后一首……”
一點開就是直奔主題,邢青鋒心中跳。
2010年……
10年……
小雨從四樓跳下傷的日子!
接下來的錄音,讓邢青鋒眼前一黑,天崩地裂。
“最后一首《山河勿念》送給大家。”
風華淬世間 ②
乍暖還寒
相思一廂綺念
不過惘然
……
甘首無悔生死 也笑看
驚世風流換你 盛世安
……
他冷眼刺骨若虛晃一劍
赴蹈恨卻短兵相見
縛骨相思誅心黃泉
墮海回首亦無岸
行舟至擱淺 我決然淪陷
前塵故人遠去 盼山河勿相念”
“謝謝,再見。”
這首歌,不是邢青鋒第一次聽,原本以為忘的,卻未曾忘的記憶,在這一刻沖上腦海。
原來那些傷害,歷歷在目。
——唱功欠缺。
——我剛聽了曲,沒有想象的那麼好。
——去查查這人,看看他歌是不是真毀了。
——無非就是小孩子家家的無病/,小雨,你可別學他們,那麼稚。
稚!
到底是誰稚?!
邢青鋒再也撐不住了,倒在地上。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心臟又開始疼痛,特別是簡雨咬出來的疤,就像被火燒了一樣,灼痛異常。
突然他想到了簡雨錄音說的話,干咽下幾棵藥丸瘋了一般沖回臥室。
小雨說,他書架上的《》那本書里,藏了一張卡……
邢青鋒書房里的書很多,他一般翻閱的都是財經之類的書,這種類似于人傳的基本不翻閱,他甚至不知道那本書在哪了。
天蒙蒙亮,整個書架被他翻倒,書籍倒了一地,邢青鋒就跪在這滿地書籍中,一本一本找著,終于,他找到了那本——《》。
從側翻開,目就是一張卡。
厚厚的卡藏在薄薄的紙里,是那麼的格格不。
這是一張……嶄新的黑卡。
憋了一晚上的眼淚終于流出來了。
他沒去查里面的數目,但他知道,一定就如簡雨說的那樣,一分都沒用。
簡雨是不喜歡說謊的,他不屑于去說謊。
滿地狼藉中,他捧著那張卡到口。
倒在一地書籍上。
“小雨。”
“小雨……”
“小雨!”
“我謝謝你養我這二十年。”
“謝謝你養了我二十年……”
“謝謝你養了我二十年!”
“謝謝你啊……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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