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綾墨一直在書閣寫字到子時，才把夜紅綾布置的功課寫完。

　明亮的燈火下，年辛苦了一個下午加半夜的右手已經徹底腫了饅頭。

　而寒卿白也明白了夜紅綾臨走之時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影衛，綾墨。

　年在宣紙上臨摹的字，便是他的份和名字。

　公主顯然是不打算讓旁人知道他的份……之所以對寒卿白沒有防備，是因為寒卿白如今已是公主府的人。

　夜紅綾雖然是個不太好相的人，但對于被認可做自己人的人，基本的信任還是愿意給的……當然，若是誰要辜負了這份信任，那下場也絕對不會太好就是。

　不過寒卿白看著年不忍目睹的手，角忍不住輕輕一，雖然還不知道年實力究竟如何，可不得不承認，年這份忍痛的功力實在是強悍。

　綾墨自然不知道寒卿白心里的想法，也沒興趣知道。他記得夜紅綾的話，怕耽擱了主人就寢時間，功課抄完之后就整理好，立即拿去了紅綾苑寢殿，恭敬呈遞給夜紅綾檢查。

　夜紅綾沐浴之后換了一白寢，正斜靠著床頭看書，絕艷的眉眼在燈火映照下，多了些許平和，了一些白日里的凜冽寒峭。

　年進來就直接在床前毯子上跪了下來，雙手遞上了字帖。

　于是夜紅綾無可避免地就看到了年腫得慘不忍睹的手。

　眼神細不可查地微頓，夜紅綾視線微移，沉默地接過他花了好幾個時辰抄寫好的東西，翻了翻，纖長的手指隨意點了個字，“這念什麼？”

　綾墨抬眼看去，語氣恭謹：“。”

　夜紅綾又點了一個。

　綾墨答：“夜。”

　夜紅綾嗯了一聲，一張一張檢查完，字跡依然算不上好看，青而稚，跟初學的孩沒兩樣，除了力道大些，下筆重了些，其他真沒兩樣。

　不過依然很工整，看得出來用心寫了，并且沒有因為時辰這麼晚了而急躁，很平心靜氣地完了這幾個字的抄寫。

　夜紅綾說不上多滿意，卻也并沒有再苛責他。

　綾墨自然松了口氣。

　他的雙手已經經不起更多的責罰。當然，如果主人真要罰，他也只能接。

　只是他明了，松了口氣的原因也許并不在于是否會挨罰，以前在神殿訓與人廝殺時，多次命懸一線，多次重傷瀕死，甚至神殿殿的嚴酷刑罰也承過不止一次，可他從沒有如此張過。

　雙手接過字帖，綾墨聽到主人淡淡的聲音響起：“自己去上藥，若是沒辦法洗澡，紅綾苑點個小廝去幫忙。然后去廚房找點東西吃……晚上的藥喝了沒有？”

　綾墨恭敬答道：“喝了。”

　夜紅綾嗯了一聲：“別再吃生冷食，廚房有食，胃暫時不住熱的，可以等涼了些再吃。”

　“是。”綾墨認真地應下，恭敬且仔細地把這些話一句句都記在了心里。

　然后他便忍不住想，主人真的是個很溫很溫的人。

　五月天氣漸熱，已經了夏。

　沉寂了七日的護國公主府猝不及防迎來一次喧鬧。

　皇帝陛下下旨，五月初六在宮中花園舉辦一次賞花會，要給護國公主選幾個側君和侍君……

　這個消息一出，簡直驚呆了滿朝文武和帝京臣民。

　比起護國公主納了寒家庶子為側君這個消息，無疑皇上的決定更讓人瞠目結舌。

　自古以來從沒有子可以公然納幾個夫婿，就算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也一樣。

　駙馬需要對公主恭敬，是因為公主是皇家脈，但三妻四妾從來都只是屬于男人的權利。子縱然份如何尊貴，也得遵守“好不侍二夫”的規矩。

　雖然護國公主夜紅綾是個例外。

　除了份尊貴之外，還擁有并不輸給男人的強悍實力，以及不管做什麼都無人敢置喙的冷無的脾氣。

　所以當納了寒家庶子為側君時，旁人除了諒被心之人背叛的心痛之外，無人敢干涉的畏懼也是一個原因。

　可自己納一個側君，跟皇上下旨要為選側君和侍君，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就如同律法常說的“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皇子殺人分明卻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那些王爺權貴們宅子里隔三差五死個侍不是常有的事嗎？

　誰被追究責任了？

　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皇上卻絕不可能明文下旨說皇子可以隨心所地殺人。

　歷朝歷代也沒有皇上說，公主可以擁有不止一個夫君。

　這簡直是，簡直是……

　護國公主府里，接到這個消息的夜紅綾反應卻是很平靜，淡淡說了一聲“知道了”，就把宮里來的侍打發了回去。

　“選側君和侍君？”寒卿白眉頭微蹙，眼底多了幾分深思，“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夜紅綾看起來像是很缺暖床的人？

　夜紅綾語氣淡淡：“帝王心罷了，無需過多煩擾。”

　此言一出，寒卿白頓時明了。

　皇上是想借著選側君侍君這個由頭，在護國公主府里安眼線？

　可是，為什麼？

　“皇上不信任殿下？”

　信任？

　夜紅綾眸淡漠：“帝王之家，信任這種東西存在過嗎？”

　寒卿白默然。

　夜紅綾手執一盞熱茶，斜靠在窗前錦榻上，漫不經心地注視著窗外風景，眉眼寒涼澤縈繞。

　借著寒玉錦和夜紫菱的散播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言，除了要整治夜紫菱之外，也算是借此機會試試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思。

　畢竟前世，臨死前耳畔聽到的那句圣旨，雖然有八九分清楚是真的，卻依然想確認有沒有一分的可能是旁人假傳圣旨。

　可事實證明，即便是子，即便皇帝陛下如何信任重，骨子里依然存著忌憚。

　當忌憚變得越來越強烈，是否也就自然而然地起了殺意？

　“殿下打算如何做？”寒卿白開口，“當真把人都弄進府里來？”

　夜紅綾微默，絕艷的眉眼淡漠如雪，嗓音平靜，不辨喜怒：“本宮府里安靜太久了，熱鬧一番也沒什麼不好。”

　熱鬧一番？

　寒卿白沉默片刻，緩緩點頭表示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