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平哪里想到小舅子會突然跑回來，又驚又怕，被辣椒水辣紅的臉瞬間全無，一片慘白，額頭冷汗直冒。

　“南，南風……”他領被謝南風抓住，呼吸不暢，道，“我是來給母親祝壽的。”

　“呸！誰是你母親，在這假惺惺的惡心人！”謝南風豎眉啐道。

　趙靖平兩發抖，訕訕道：“一個婿半個兒，你們都不在家，我來盡盡孝也是應該的……”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害死我姐姐，我娘怎麼會沒人陪？”謝南風憤憤道，想起姐姐，氣不打一來，揮拳便往趙靖平臉上招呼。

　他自習武，近來又跟著父親在軍營歷練，手上的力氣大得驚人，一拳就把趙靖平打得鼻直流。

　趙靖平慘著躲閃，奈何領攥在謝南風手里，怎麼躲都躲不開，幾拳下來便被打得鼻青臉腫。

　丫頭們都站在一旁觀看，恨不得拍手好。

　吉祥是唯一一個侯府的丫頭，雖然不是伺候趙靖平的，但也不能眼瞅著他被打壞，拉又不敢拉，只好跑到后面去姚嬤嬤。

　姚嬤嬤正看著小公子吃，看得心一團，聽聞自家公子把趙靖平給打了，先是一驚，繼而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家公子一發火，除了夫人誰都管不住的，你腳快，快去園子里把夫人找回來，我和娘在這里看著小公子，免得他了驚嚇。”

　吉祥又不傻，明顯聽出在推，和那些看熱鬧的丫頭一樣，不得南風公子把世子打死。

　無奈之下，吉祥只好跑出去找謝夫人。

　可將軍府不比侯府小，又不悉地形，本不知道往哪里找，只能漫無目的找一氣。

　此時的謝夫人，正帶著三個丫頭在謝南嘉出閣前的院子里追憶往昔。

　將軍府人丁，謝戰霆沒有妾室，孩子也只有兩個，因此每個人的住都造的十分寬闊，比尋常人家一家人住的地方還要大。

　謝南嘉看著這座曾經住了十六年的院子，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境遇，不百集。

　以前母親常嘆是人非最傷，不懂，現在終于懂了，卻再也回不去了。

　行至后花園，有幽香陣陣襲來，謝南嘉不用看，就知道是種在墻邊的蕙蘭開花了。

　忍不住跑過去，準地找到了那幾株蕙蘭的所在，蹲下來細細觀賞。

　謝夫人驚奇道：“怎麼知道是蕙蘭香，還一下子就找到了？”

　綠柳也覺著奇怪：“是啊，鼻子可真靈，那花是我幫忙小姐種的，我都忘了在哪。”

　畫樓道：“小公子的似錦院里也有幾株蕙蘭，是小姐出嫁時帶過來的，被趙靖平送給了秦婉如，小姐為此生了好久的氣，還好后來秦婉如被趕走，老太太做主把院子給了小公子，那幾株花也等于是歸原主了，袖兒很喜歡蘭花，每回去都要看一看。”

　“原來如此，那大概是悉了香味，聞著味找過去的。”謝夫人道。

　既然畫樓提到了趙靖平和秦婉如，綠柳便借機對謝夫人說了今天的來意。

　謝夫人聞言，臉沉下來，惱怒道：“秦氏當初親口說讓他守喪三年的，如今袖兒尸骨未寒，他居然要再娶，他還是人嗎？”

　“他要是個人，就不會把表妹的肚子弄大了。”畫樓也很氣憤，“這種卑劣無恥的人居然是咱家小公子的爹，我都替小公子到恥，還有那個秦婉如，當初為了留在侯府，著娘吃藥，害小公子天天吐，這種人，怎麼能讓嫁進來給小公子當后娘呢！”

　謝夫人不知道還有這事，聽得一驚，忙問畫樓是怎麼回事。

　畫樓便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說了，而后道：“這件事多虧了袖兒，要不是提醒老太太，誰都沒往別想，事后也是向老太太舉薦了我，我才被調到小公子邊服侍。”

　雖然事已經過去很久，小公子也安然無恙，謝夫人仍然一陣脊背發涼，由此更加堅定了態度：“那樣惡毒的人，我絕不允許再靠近我的外孫，沒資格做我外孫的娘，后娘也不行！”

　說完招手把那邊看花的謝南嘉過來，從腕上褪下一只白玉蓮花鐲，拉過的手幫戴上，聲道：“你是個好孩子，多謝你護小公子周全，以后也要拜托你多多費心。”

　謝南嘉被母親攥著手，到來自母親的溫，差點又控制不住眼淚，好在剛剛順手掐了一枝蘭花，便笑道：“夫人贈我這麼貴重的鐲子，我無以為報，就借花獻佛，把這蘭花給你戴上吧！”

　謝夫人含笑點頭，謝南嘉便作輕地把花在的發髻上。

　謝夫人微微矮配合，輕嘆道：“以前，我的袖兒也常常摘花給我戴，自走后，我已經很久沒戴過花。”

　畫樓和綠柳紛紛掉轉頭抹眼淚。

　謝南嘉卻只能忍著，對母親說道：“夫人，其實我今天來的目的和綠柳一樣，是要勸說你答應世子再娶的。”

　“你說什麼？”謝夫人訝然道，“你也是來勸我的，為什麼？”

　謝南嘉忙道：“夫人別急，聽我慢慢說，秦婉如已然有了孕，這事就算鬧到皇上面前，唯一的解決辦法也只能是讓世子娶，再者來說，即便不娶秦婉如，世子也不可能終不娶，不管娶了誰，對小公子來說都是后娘，因此我覺得，既然如今主權在夫人手里，秦氏又不得不對你低聲下氣，你不如提出幾個條件和換，能做到，你就答應，做不到，你就不答應。”

　謝夫人愣了一下，疑道：“我能提什麼條件？”

　謝南嘉莞爾一笑：“什麼都可以呀，比如世子之位只有小公子能繼承，比如繼室之子不能走仕途，不能分家產，比如新娘子不得穿大紅等等，你覺著怎麼解氣就怎麼提，隨便提什麼都沒關系。”

　這麼一說，謝夫人還沒怎麼著，畫樓先拍起了手：“對對對，當初不就是這樣對待二公子的嗎，夫人正好借來對付，也一下二公子的憋屈，還有別的，甭管合不合理，最好提它個百八十條，氣不死！”

　綠柳也覺得這主意好，反正自己已經喝了絕子湯，不會再有孩子，做不做世子夫人，小公子以后都是唯一的依靠，自然希夫人能為小公子多爭取一些利益，哪怕是現在就把世子之位傳給小公子，也雙手贊。

　這個袖兒，整人的主意真是層出不窮，算是徹底服了。

　謝夫人把謝南嘉的話斟酌了一番，覺得說得有道理，既然誰都擋不住秦婉如奉子婚，不如就趁機給外孫爭取點好，再順便整整秦氏，好好出一口惡氣，也好侯府的人知道，將軍府永遠是小公子最強有力的靠山。

　“行，就照你說的辦，我回頭就列個單子出來，不死也層皮！”謝夫人道。

　謝南嘉見母親想通了，便放下心來，笑著道，“夫人這麼想就對了，這門親事你就看開些，世事無常，有命懷孩子的人不一定有命生，誰知道下一個難產的會是誰呢！”

　綠柳聞言心頭一震，猛地看向謝南嘉。

　這丫頭，該不會……

　“謝夫人，我可找到你了！”吉祥氣吁吁地跑進來，打斷了綠柳的念頭，“南風公子突然回府，把我家世子給打了，夫人你快回去瞧瞧吧！”

　“什麼，南風回來了？”謝夫人驚喜不已，自忽略了后半句。

　“公子肯定是連夜趕回來陪夫人過生辰的。”綠柳畫樓也高興起來，同樣沒在意世子被打的事。

　“想必是，那咱們回去瞧瞧。”謝夫人喜笑開。

　綠柳和畫樓便一人一邊攙著往回走，謝南嘉跟在旁邊，也迫不及待想見到弟弟。

　算這小子有良心，知道母親一人在家凄涼，特意趕回來陪伴母親，要是父親也能一起回來就好了，這樣他們一家就團圓了。

　吉祥跑得滿頭大汗，心里焦急萬分，不想這幾位本沒拿世子當回事，一路都在聊南風公子，誰也沒把世子挨打的事放在心上，加上謝夫人年紀大了，說是快點回去，實際上速度和散步沒什麼區別，看著急死人。

　可是再著急也不能讓謝夫人和一樣跑起來，自己先走既沒禮貌也不起什麼作用，只能隨著們的步伐慢慢走。

　好不容易走到地方，進門一看，南風公子已經打完了，正抱著小公子親了又親，娘和姚嬤嬤一左一右站著，世子爺鼻青臉腫的坐著，都快認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謝南嘉們看到趙靖平狼狽的樣子，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謝南風見們進來，抱著小外甥迎上前，歡歡喜喜地喚道：“母親，我回來了！”

　“生辰年年過，大老遠的跑回來做什麼？”謝夫人上說著，臉卻笑了一朵花，隨手點點孩子的小鼻子，“這孩子倒是不認生，誰都讓抱。”

　“我可是他舅舅，他怎麼會跟我認生。”謝南風笑著教孩子，“來，舅舅，舅舅……”

　孩子咧看著他笑，突然沒征兆地尿了他一。

　謝南風哇哇大，謝夫人忙道：“別喊別喊，讓他尿完，別嚇回去了，反正你這一土也是要換服的。”

　謝南風：“……你這是有了外孫忘了兒呀！”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

　唯有趙靖平垂頭喪氣地坐著，吱都沒敢吱一聲，心一片凄涼。

　謝南風等孩子尿完了，便把他遞給母親，自己去洗漱更，臨出門才發現謝南嘉在，驚喜地了聲：“袖兒，你也來啦？”

　說完還順手在頭上了一把。

　謝南嘉：“……”

　?小子，沒大沒小的！

　謝夫人又和姚嬤嬤對視一眼，確定了先前的猜想。

　抱著孩子坐回到主位上，才裝作不經意地打量了一眼趙靖平，詫異道：“世子的臉怎麼了？”

　除了吉祥和娘，一屋子人都捂著笑。

　趙靖平起沮喪回道：“南風剛才一進門就對我手，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喲，南風打的呀？”謝夫人皺眉道，“這孩子，越發野了，回頭我說說他。”

　趙靖平：“……”

　把我打這樣，就說說呀，岳母未免太護犢子了吧？

　到底還是綠柳不忍心，把他到后面，端了熱水給他洗，用熱帕子捂著蒸了一會兒，涂了些消炎鎮痛的藥膏，一張臉才勉強能看。

　綠柳看他垂頭喪氣的，便對他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方才我已經和夫人說了你要娶親的事，夫人答應了。”

　“真的嗎？”趙靖平頓時歡喜起來，拉著的手道，“這可太好了，我原以為要很費一番口舌的，沒想到這麼簡單，娘子，你真是太有本事了。”

　“你老實點。”綠柳白了他一眼，回手，“哪有那麼簡單，夫人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趙靖平問。

　“我也不知道，夫人會寫在單子上讓你帶回去的。”綠柳道。

　“寫在單子上？是有多條件，居然要列單子？”趙靖平驚訝道。

　“有多你娘都得答應，不然你就別想親。”綠柳冷笑，“你自己說，世上可有我這樣做姨娘的，費盡心機地幫著夫君娶媳婦，等新夫人進了門，你可別忘了我的恩。”

　“不會的，你放心。”趙靖平信誓旦旦道，“你對我的好我時刻銘記在心，我哪怕再娶十個，最的也還是你，我若說半句假話，我天打五雷轟。”

　“你倒是想再娶十個！”綠柳擰著他的耳朵道，“實在是老天爺聽不到，不然早就把你劈灰了。”

　趙靖平咧道：“疼疼疼，娘子，我剛挨了打，你就手下留吧！”

　“疼死你活該！”綠柳嗤笑道。

　……

　因著外孫的到來，謝夫人心大好，中午人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客人，吉祥和娘說什麼也不敢坐席，謝夫人便點了幾個丫頭仆婦陪們在別用餐。

　趙靖平害怕謝南風，一直戰戰兢兢的，菜都沒敢吃幾口。

　實際上謝南風并沒有再理會他，一直在和謝夫人講圍場的事，因為謝南嘉也曾去過圍場，所以他講什麼總要捎帶著說一句“不信你問袖兒”。

　謝南嘉見母親聽得津津有味，便和他一唱一合地搭著話，哄母親開心。

　自從兒走后，謝夫人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了，謝南嘉和謝南風談得自然又隨意，讓恍惚又回到了兒沒有出嫁的時候。

　將軍府人口，沒有長輩，也沒有妾室，因此從不講究什麼食不言寢不語，每每用飯，總是一家人在一起邊吃邊聊，其樂融融，姐弟兩個就和現在一樣無話不談。

　不止是謝夫人，就連姚嬤嬤都很慨，將軍府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歡快的用餐氣氛了。

　要是將軍也在，就更好了。

　畫樓和綠柳也是同樣的覺，袖兒和公子的談讓們不止一次地走神，憶起往日的時。

　相比們幾個，謝南風自己的覺更為強烈，他不想起在營地看到袖兒投壺之后，父親和他說的那番話。

　父親說袖兒和姐姐太像了，若非是長相和年紀不同，他幾乎懷疑姐姐還沒死，甚至還荒唐認為袖兒可能是姐姐的轉世，并且囑咐他找機會接近袖兒探的口風。

　念及此，用餐結束后，他便對謝南嘉提議道：“在圍場我看你通騎，我家有一個大馬廄，里面養了十幾匹好馬，不如我帶你去看看。”

　謝南嘉猶豫著，說不知道世子幾時回府。

　謝南風道：“管他做什麼，他要走只管走，回頭我送你回去。”

　趙靖平：“……”

　謝夫人忙道：“我還有事要和世子商量，你們且去玩，等我和世子說完話再走不遲。”

　謝南風便直接拉著謝南嘉走了。

　謝南嘉被他拉得跌跌撞撞，說道：“你慢些走，剛吃過飯不能走太快，對腸胃不好。”

　謝南風手一，側首看。

　這句話是姐姐日常掛在邊的話，袖兒說得簡直一字不差。

　謝南嘉也意識到了這點，忙問他：“你今天還回圍場嗎？”

　“不回。”謝南風道，“后天大部隊就要回京了，父親我不用去了。”

　“這麼快就要回京了？”謝南嘉意外了一下，復又道，“回來也好，眼看天越來越涼了，將軍的頭風不能涼。”

　“你怎麼知道將軍有頭風？”謝南風問道。

　“我聽畫樓說的。”謝南嘉道。

　謝南風又拿那種審視的眼神看。

　說話間到了馬廄，兩個負責養馬的小廝正在給馬上草料，十幾匹駿馬圍著槽頭吃得正歡，謝南風一聲口哨，它們便立刻停止了進食，像見到親人一樣，揚蹄嘶鳴，躁不已。

　唯有最里面一匹渾烏黑四蹄雪白的母馬低垂著頭，恍若未聞。

　踏雪！我的踏雪！謝南嘉鼻子一酸，差點激地出來。

　“進來看。”謝南風拉著走進馬廄，把每匹馬挨個介紹給。

　其實不用他介紹，謝南嘉也全都認識，雖然的馬是踏雪，但這里面的每一匹馬也都騎過。

　的手從每一匹馬的額頭過，往日種種涌上心頭。

　最后，來到踏雪跟前，想要手去一它，踏雪卻暴躁鳴，不肯讓。

　“這是我姐姐的馬，踏雪，不喜歡生人它。”謝南風道。

　謝南嘉點點頭，輕喚那馬：“踏雪，踏雪……”一面喚，一面用手輕它的耳。

　那馬甩了兩下頭，竟然慢慢安靜下來，不再抵的，甚至還用舌頭了的手心，長著長長睫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漸漸蒙上一層淚。

　謝南嘉也忍不住雙眼模糊。

　喂馬的小廝驚訝地瞪大眼睛，踏雪除了大小姐，可從來沒過別人，這小丫頭是怎麼做到的？

　謝南風心里的覺越來越強烈，口了一聲：“姐！”

　“嗯？”謝南嘉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