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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正在酒樓上,手上端著一杯茶,撥弄著桌子上的一堆小,一臉正,好像他卜卦靠譜似的。
大巫臉上帶著一點笑意,靜靜地坐在他對面,看著他自娛自樂,就覺得心裡平靜快活極了。
只聽七爺“咦”了一聲,口中道:“這卦……看來有點意思。”
大巫問道:“怎麼?”
七爺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嫌我算得不準麼?”
大巫笑道:“我幾時說過?”
七爺掐著指頭算了算,道:“十年前在京城,我給你看過手相,結果你小子說我盡是胡扯,邊都不沾。”
大巫的眼睛彎起來,出一點懷念的表,聲道:“是,我記得,你說我主姻緣的天紋長而深,是個至至的癡心人,路上必然大吉大利百無忌,還說我那心儀之人,也是個忠貞不渝的子。我當時不信,可後來看著,除了‘子’有所偏誤之外,倒還真是**不離十。”
七爺一怔,眉尖一,好像有些赧然似的借低頭喝茶的空避開他的目,裡嘟囔道:“你這小子記得倒清楚。”
烏溪笑起來,問道:“你算的是周莊主他們麼,怎麼說?”
七爺頓了頓,垂目在那些小上又掃了一圈,說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卦象說……”
他似乎想滔滔不絕一番,可說到這裡,話音卻陡然頓住,臉上的笑容一凝,偏頭往樓下看去,大巫隨著他的目過去,只間門口進來一個男人。
大巫也皺了皺眉,這男人……上好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東西,他一頭白髮,上揹著一柄重劍,手上還抱著個小罈子,進門的剎那,酒樓中稀稀拉拉的人好像都停頓了一下,目全被他吸引。
男人似乎覺到了什麼,擡頭目和大巫對上。
大巫眼神一凝,“咦”了一聲,自語道:“是‘古刃龍背’,這個人……”
來人正是葉白,他腳步一頓,忽然徑直向大巫二人走來,開口便問道:“這裡住著一個做周絮的人麼?”
七爺打量著這個人,心思急轉,問道:“你難道是……葉白?”
葉白點點頭,毫不客氣地往旁邊一坐,口中道:“我找周絮。”
七爺道:“周絮追著毒蠍去風崖山了,葉兄可以在這裡等,或者有什麼話,我可以帶到。”
葉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了想,問道:“你是姓曹的小子說的,能治好周絮那小鬼的人?”
七爺指了指大巫道:“是他。”
葉白微微帶有些許審視的目便落到了大巫上,大巫只是看著他的白髮道:“你這纔是真正的‘**心法’吧?”
他轉頭,見七爺頗有興味的模樣,便耐心地解釋道:“練了‘**心法’的人,只有兩條路,要麼走火魔,要麼便走到終極,便是所謂天人合一,不破不立之功。”
葉白冷笑道:“世上沒有天人合一之功,人若能和天不分彼此,活著也沒勁了。”
大巫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心法到了頂層,可以說是有了舉世無雙的神功,乃至不老不死,卻也有個缺陷,便是從此不得飲食溫,須得終日飲雪水、食冷以度日。”
他說著,七爺的目落到了葉白上,後者正非常自在地涮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慢悠悠地往裡送,大巫看著他說道:“以你的功力,不應該滿頭白髮,現死氣,便是因爲離開極寒之地的長明山,飲食常人之的緣故吧?”
葉白僵地牽扯起角,笑道:“小子,等你也活到我這般年紀,就明白了,便是做一年的活人然後死了,也比在那地方當個活死人幾百年強。”
大巫搖頭道:“我活得好好的,不去練那活死人的功夫。”
葉白並不在意他無禮,只是著杯中水,像看穿了很遠的地方,目有些閃爍,良久,才說道:“很多年以前,我一個朋友,練功出了岔子,我要救他,又沒有你這樣的本事,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事後他過意不去,便帶著他老婆,便陪著我在長明山居,那裡有個破廟,山下人不知道,還以爲裡面住了個得道高僧。”
他好像講這些話藏得太久,即使遇見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忍不住拿出來倒一倒,心裡想著,若是再不說,這輩子恐怕就沒有機會說了。
“我那朋友是個死心眼的,其實沒意思,那一家三口人整日裡在我眼前晃,我還嫌礙眼——我教他家的小子功夫,可不知何時起,那小子卻對**心法起了心思。他娘本不是個糊塗人,可……也到底也是個當孃的。”
他說到這裡,黯然搖頭道:“也不想想,若是好東西,我還能不給他麼,我當他是我自己的……”
便說不下去了,只嘆了口氣。
大巫接道:“三十年前,山河令出現過一次,你是容炫的師父?”
“是我。”葉白點點頭,“我自己在山下待不久,便找上了當年的四季莊老莊主秦懷章,去追尋那小子的蹤跡。可當年四季莊羽翼未,能力也有限,只找到了容炫的,及到了五大家族後人和琉璃甲的事。後來查訪到此中斷,是因爲我那位朋友,長青……他覺得對不起我,又突遭喪子之痛,心病難醫……人就不行了。”
大巫點點頭,說道:“原來是那位容長青容前輩。”隨後轉頭對七爺解釋道,“容前輩當年人稱‘鬼手’,是一代名匠,你給了小孩的‘大荒’和周莊主的劍都是出自那位前輩之手。”
葉白臉上依舊僵,角卻提起笑意,手指不自覺地著茶杯邊沿,笑道:“是他,姓周的小子那把劍其實就是‘無名’劍,劍本無名,經了我的手,才改做‘白’,只是那小子不識貨,恐怕自己還一直不知道呢。”
七爺忽然問道:“容……前輩去世後的這些年,你難不都是和容夫人朝夕相對的麼?”
葉白的笑意忽然變得有些苦,說道:“可不,長青已死,我不知道爲何還要陪著我這老不死的在那活棺材之地,我和也沒什麼話說,平日裡,我練我的功,過自己的日子,一開始還能點點頭,沒話找話地寒暄幾句,後來……後來便真的相對無言了,算來,我和有十幾年沒說過一句話了。”
七爺拿著卜卦的小輕輕地在茶杯上敲打著,不言語。
葉白一口將熱茶飲盡,站起來,將手上的小罈子放在桌子上,說道:“我是不回去了,你們既然要和姓周的小子上長明山,便幫我將容炫和他老婆帶回去,讓他們一家四口自己過去吧。”
他說完,轉便走,七爺忽然住他,問道:“葉兄,這些年了,你放下那個人了不曾?”
葉白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從不曾拿起,何論放下?”言罷揹著他的重劍,大步離開——長青,我終於把你的兒子還給你了,你們一家團聚去吧,龍背陪著我,來生……江湖不再見啦。
歸去來兮,吾歸何。
且說風崖山上,就在衆人均已力盡之時,一行人忽然出現,仿似從天而降一般,爲首的是一個著綾羅綢緞的年輕人,後跟著一羣黑的毒蠍。
這時,趙敬邊那臉上有刀疤的男子忽然走出去,單膝跪下,對蠍子道:“主上。”
可惜趙敬此時已經死了,不然見到此此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蠍子點點頭,目在場中一掃,心滿意足地發現,他的三位主顧,趙敬、孫鼎、老孟,眼下死了兩個半,只剩下老孟半是,帶著一臉釋然歡欣鼓舞地看著自己。
蠍子便冷冷地笑起來,怪氣地說道:“各位英雄好漢,別來無恙呀。”
老孟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眼睜睜地著蠍子一揮手,後的黑毒蠍們魚貫而出,竟將整個場子給包圍住了,怒道:“蠍主這是什麼意思?”
蠍子笑道:“收利息。”
隨後他朗聲大笑起來,只覺得天地間,再沒有人比自己再高明的人了,管他正邪兩派,你死我活,還不都被自己玩弄於鼓掌之中。
他太過得意,沒想到他帶來的毒蠍子中還有一個不聽調配的。
周子舒在毒蠍們的前一天,便抓住個機會,做了蠍子邊的一個毒蠍,來了個李代桃僵,他也算冒了風險,好在這蠍子控制慾太強,他的人平日裡只會說“是”便可以。本是打算離著蠍子近,到時候可以便宜從事,可誰知到了場中,他打眼一掃,卻沒見到溫客行的人影!
周子舒悄無聲息地如形人一般,不聲地混在毒蠍裡,目四搜尋,忽然,他眼睛倏地睜大了——在一塊巨石後,他眼角掃到了一個悉的影,是……顧湘?
周子舒心跳驀地快了起來,一瞬間腦子裡劃過各種可能,顧湘怎麼會在這裡,傷了?溫客行又到哪裡去了?
他深吸口氣,強行按捺住自己,小心地從人羣中退出來,潛到那巨石後,慢慢地俯□,僵立了一會,這才彎下腰,手指輕輕地探到的鼻息下——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沒有意義,顧湘的都涼了,那能說會笑的臉上再沒了生氣。
半晌,周子舒才直起腰,將口憋得了的這口氣吐出來,狠狠地撕下臉上的蒙面和易容,心道見鬼了,溫客行他去了什麼地方?
而與此同時,蠍子得意完了,也不由得一愣,他也發現這裡並沒有那鬼谷谷主。
吊死鬼薛方到如今這步田地,竟還能不出現,而鬼主又不見了人影——這好像一朵雲籠罩在了蠍子頭上似的。
他越想越不放心,越發覺得場中剩下的人都不足爲慮,於是過一個毒蠍,如此這般地囑咐一番,要親自帶人去搜風崖山。
他忌憚的人,如若不看著他們死在自己面前,心裡決計難安。
莫懷還以爲自己逃了,他在風崖山上奔出了半個多時辰,纔要鬆口氣,忽然,耳畔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靜,莫懷猛一擡頭,登時嚇得往後倒退了一大步。
溫客行整個人好似活閻王一樣,慢慢地從林子的另一端踱步出來,手中著一把不知從哪個死人手裡撿起來的劍,只用一隻手提著,劍尖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口中道:“莫掌門,在下人之託,來送你一程,請。”
他每走一步,破爛的袍袖便拖在地上,留下一細細的痕,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似乎是拖著半邊行不便的似的,說話間臉上的一道細小的傷口崩開,又流了,溫客行輕輕地將那落下來的跡乾淨,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莫懷咬了咬牙——他知道溫客行這是強弩之末,鬼谷谷主,難不還是神麼?他一個人被幾大高手圍攻了幾個時辰,又中了趙敬臨死前砍出的一刀,旁人早該蹬閉眼了,不信他還有什麼能耐。
可即使這樣想著,小卻仍是有些發。
溫客行歪過頭,輕笑起來。莫懷忽然狂吼一聲,歷代掌門手中的清風劍出鞘,使出畢生絕學,將劍招耍得不風。
溫客行出招了,他一隻手並不利落,這一招十分凝滯,手中破劍竟被清風劍攪了幾段,莫懷心裡一喜,回手削向他臥劍的胳膊,然而眼前的人卻只剩下一道殘影,忽然不見了。
莫懷心中大不好,下一刻,脖頸卻忽然一涼,他整個人僵住了。
溫客行手上的一截斷劍卡在了他的嚨上,冰涼的手指似乎到他的皮,溫客行嘆了口氣,小聲道:“我沒力氣了。”
隨後將手往前一送,莫懷脖子上的噴出老遠,他渾搐著倒在地上,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很快便放乾淨了,人也不了。
溫客行似乎再也站不住,踉蹌了一下,頹然坐倒在地上,心裡茫然地想著,對不起阿湘,這個人死得這樣容易。
阿湘,那麼煩人的一個小丫頭……暗無天日的十幾年來,他邊唯一的活,沒了。
不遠有腳步聲傳來,只聽一個悉的聲音說道:“怪不得沒見到谷主呢,原來在這裡乘涼。”
溫客行覺著應該站起來,將這個人殺了,然後活下來,可是他忽然提不起一點力氣來,只是覺得累,木然地轉過頭去,向笑得不懷好意的蠍子。
二十年忍辱負重,想做的事如今都做了,便要死在這裡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本以爲能完結的……唉,明天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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