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發現了自己的心眼不如人, 宗皇后從此以后跟陛下也好,和二位兒媳婦也罷,說起話來愈加客氣, 整個人的氣質變得矜持而有分寸。
連周嬤嬤都不住夸贊,說皇后如今越發端淑嫻雅,為人莊重了。
變得莊重起來的皇后娘娘,看著宮里的燕燕鶯鶯,也都是心平氣和。
畢竟知道,無論再好看的,在自己夫君眼里也都是能打死的玩意,有什麼可爭風吃醋的?
而且宮里這麼久以來,都無其他子嗣出來,再傻也能猜出個大概。
如此一來, 宗氏就算腦子空的,因為心里有了底氣,愈加有了一國之后四平八穩的氣質了。
就在宮變肅清不久, 趁著午門前的石板上還濺著, 蘇落云終于空料理了一下父親蘇鴻蒙的拜帖。
蘇鴻蒙這些日子來,心就跟放抖的空竹里一樣, 上下翻飛得厲害。
起初他逃難回老家時,驚聞北鎮王爺榮登皇座, 一時狂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下是讓家仆收拾行李, 急急趕往京城, 準備去見見兒姑爺,順便認領一下未來的國丈之位。
可是萬萬沒想到, 自己了好幾次宮的拜帖,兒蘇落云卻一直借故避而不見。
氣得蘇鴻蒙在家中怒罵, 直說兒這是一朝,便不認老子。不孝是大罪!也不怕諫彈劾!
不過還好,雖然兒避而不見,可是十里八鄉都知道他兒了太子妃,這日里送好油水來的也不。
蘇鴻蒙著實滋潤了一陣子。可惜好景不長,接著就傳出了太子妃眼疾復發,和太子和離的消息。
這下子可好,原先上門送好的人全都翻臉了。就連自己續娶的寡婦都來跟自己鬧,說這蘇落云真是銅鐘般大的膽子,居然還主求去。
這下子可好,潑天的富貴揚灑一地撿不起來,搞不好,還要因為得罪了太子過得舉步維艱。
那蘇落云搬出宮去后,倒是派人給蘇鴻蒙送信去了。
可惜這回是當老子的避而不見了。蘇鴻蒙聽了自己續弦的話,只是派人給蘇落云送了封絕義信,說不能恪守婦道,侍奉好太子,讓蘇家蒙,他蘇鴻蒙只當沒這個兒。
不過蘇鴻蒙先前胡跟人應下了許多接不了的差事,就連幫忙更改田地登記這樣的事,都跟親族應下了好幾份。
現在蘇落云一下子被趕出了東宮,他以前接下的好也都得被迫還回去。
可惜之前戰,他店鋪錢銀周轉不靈,收的好也全墊進去了,哪里還能拿出還人?
結果被幾個氣急敗壞的給告上了衙門。他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哪里還能管顧失婚的兒?
蘇落云老早就預料到了蘇鴻蒙的反應,心里只是冷笑,卻也不甚難過。
不過沒想到,居然有個意想不到之人,主來青魚巷子看了。這人就是的同父異母的妹妹蘇彩箋。
彩箋當初在落云的幫助下,告倒了玷污清白的惡表哥,又有了安住,雖然每日也要辛苦幫忙做些活計,但是總算是扎下來。
因為被蘇家除名,也改了姓名,在藥鋪幫襯。就在被趕出啦不久,母親丁氏也生了重病,因為錢財都被兄嫂騙,無錢醫治,孤獨凄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彩箋這樣也算是無父無母了,幫工的藥鋪老板娘憐惜蘇彩箋的遭遇,也是了蘇落云的囑托,時時幫襯著,也算能有口飯吃。
不過,彩箋居然自己給自己尋了門親事。
自己認識的男子趙武是個藥材販子,是個老,以前在藥店幫傭做伙計,學了本事后,便自己出去跑幫販賣藥材了。
他家里太窮,也耽誤了親事,加上眼有些高,一般曬得紅臉黑皮,言語俗的鄉間姑娘也看不上。
也是緣分到了,居然一眼相中了幫忙守藥鋪的彩箋。畢竟蘇彩箋是富戶小姐,從小也是琴棋書畫都是花銀子學過的,那一手秀麗的字寫出來,也很能唬人。
趙武常來藥鋪做生意,二人起初也不過是買賣間說了幾句。
后來相之后,聽著彩箋偶爾冒出的詩詞,趙武也是心生向往,覺得要不是這子坎坷,又怎會讓他這目不識丁的村夫遇到?
這是自己這輩子唯一夠到金枝的機會了。就算是落難的金枝,也人憐惜。
于是這一來二去后,他竟然提出要娶了彩箋,也算給腹孩子一個名分。
彩箋無依無靠,如今再看男子,也不是以前盡是尋找玉公子的心氣了。這個趙武為人實誠,而且頗有生意頭腦,如今手里也積攢了不積蓄,聽老板娘說,他也是個能托付終的老實男人。
于是欣然同意,就此嫁給了趙武。二人婚之后,彩箋生下了個男孩,取名趙康。那趙武也毫不嫌棄,視如己出。
如今彩箋再次懷六甲。當初聽說姐姐做了太子妃時,自覺慚愧,沒好意思頭,畢竟如今也不在蘇家的家譜上,怎麼好意思去刮姐姐的油水。
聽到姐姐的眼睛已經大好了時,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可是后來聽進京采買的丈夫說,那個太子妃似乎又眼疾復發,被太子轟攆出宮的時候,彩箋默默哭了一夜。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深深的自責與遲來的懺悔。
覺得就是自己當初那無心的一推,才讓姐姐落下這治不好的病。明明已經擁有了錦繡前程,卻也要慘淡錯過。
彩箋現在已經不是年無知的,想起家姐待的種種,愧疚之也是如山洪排泄而來。
結果趙武聽到半夜哭醒,便問了緣由,越聽眼睛越大,最后瞪眼道:“我竟然不知你姐姐還是當朝的太子妃!”
彩箋現在都改了姓,不姓蘇了,自然也從來沒張揚過這些事。自覺自己被蘇家除名,名聲都臭了,何必去招搖,敗壞了姐姐的名聲?
趙武聽完,立刻道:“既然如此,你姐姐落難,你得去看看呀!”
彩箋低聲道:“我也擔心著,只是人都說得罪了太子,被趕出東宮,只怕……”
趙武帶著鄉里人的憨實道:“不就是跟太子和離嗎?那麼大的皇子,還能心眼跟針眼子一般?過不下去了就和離另找唄?堂堂鐵面軍的領袖,也算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能為難跟自己結發的妻子?再說了,是你姐姐,打斷骨頭連著筋,就是危難時彼此幫扶一把。這個時候,你不去寬,若想不開可如何是好?”
兩夫妻商量一番,趙武從自己的藥材里選了個大的人參,還有各種藥材和山貨,一路坐馬車趕來京城,一路打聽,去青魚巷子去看姐姐去了。
蘇落云真沒想到,在日子“不好”的時候,這個早就被忘了的異母妹妹,竟然不懼連累,跟著丈夫,帶著藥材蛋,還有蘑菇干一類土產,一路風塵來看了。
雖然礙著自己是假裝失明,生怕出馬腳,落云并沒有親自去見妹妹和妹夫。
可是來者是客,讓香草備下了幾匹的布料,還有二百兩銀子作為回禮,算是給彩箋孩子的補禮了。
不過香草說那趙武只收了一匹布料子,說這是姨母給孩子的心意,他當收下,回去給孩子做服穿。
可是那銀子他卻堅決不收,只說自己帶著老婆是來探親的,又不是乞討,沒有拿銀子回去的道理。
再說大姨子如今也是大著肚子從宮里出來獨過,以后用銀子的地方太多,可不能這麼敗著給人。
如此拉扯一番后,銀子最后還是沒有收。彩箋也只當姐姐心傷不愿見人,只叮嚀香草照顧好姐姐,有事可以去找他們夫妻幫忙后,便回去了。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分能否留存,就在于有沒有一份真誠善意。
落云那日隔著窗戶,看了看久久不見的妹妹。
雖然沒有以前的錦華服,可是面頰紅潤,眼里有,應該是過得很好。那個趙武看起來也是個利落實誠之人。
妹妹彩箋雖然蠢笨,但是這命還算不錯,人生半途遇到個好人。
這個出不高的妹夫雖然讀書不多,但是為人大氣明事理,頗有些江湖義氣,也是讓落云暗暗點頭。
最起碼有個心思淳樸的丈夫影響,彩箋以后也不會再行差走錯,犯下糊涂事來。
今日彩箋不避嫌地大著肚子來看自己,說明當初留存給妹妹的那份善念,也沒有被辜負。
當宮變風波之后,蘇落云被太子親自迎回了東宮。對外也只說是夫妻間鬧別扭,太子妃出宮散心去了。
一場東宮婚變居然是逗大家玩?
蘇鴻蒙不由得苦連天,直覺得自己可真是被閃著老腰了!
等他再去宮里遞送拜帖時,蘇落云讓人送出來的,卻是他上次拒見,給蘇落云的書信。
在他當初冷言冷語之后,蘇落云只親自續寫了一行字——“父緣淺,不如不見”。
至于纏繞蘇鴻蒙的司,也并沒有因為太子妃的歸位而煙消云散。
那府里好似有人打過招呼一般,縣丞居然繃著臉,一點也不顧及未來國丈的面子。
最后蘇鴻蒙因為侵占他人錢財,意圖賄賂員,阻礙新帝的均田新政,被杖責四十,打得是皮開綻。
他被打的時候,前來聽審的鄉紳百姓全看在眼里。
一時間,太子秉公明法,鐵面無私,鞭撻岳丈大人的事跡一下子傳散開來,為茶館說書先生演繹得又一段當朝國儲鐵面無私的佳話。
再有想要因為田地托人求的,那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屁比未來國丈大人金貴多。
太子連太子妃的面子都不給,其余諸人還要以試法?
不過這嚴懲了岳父,一時又讓人疑心,懷六甲的太子妃又要失寵。
可是轉過頭,太子就在陛下那請旨,追封了太子妃逝去的母親胡氏為一品誥命夫人,賜封號“慧賢”,同時對蘇落云的舅舅與弟弟也是大加封賞。
尤其是蘇落云的舅舅,念及幾次救護太子之功,從一品武將,直升兵部。
而蘇歸雁當初被貶,往北去只走了一半,便折了回來,直接升二品補了吏部的從缺。
雖然只是二品,可他先前的履歷也不過是翰林編修,后任地方七品而已。而且他的是吏部,若非世家大儒,或者政績斐然,豈能閣吏部?
蘇大人這是年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啊!
而蘇落云那改了姓的異母妹妹,雖然不曾封,可是也得了太子私下封賞田邑。
那夫妻倆守著田產,做個地方的富紳綽綽有余。
可以說一家榮寵,獨了那屁挨了板子的老爹蘇鴻蒙。
不過外人聽了,也覺得責怪不了太子妃不孝,實在是這個做未來國丈的端不上臺面。
如此恩賞分明,也人看清了風向——太子妃的父親私德有虧,當初私養外室,刻薄死了結發妻子,薄待亡妻的一對兒,當真是禽不如。
陛下寧可繞開健在的親家公,而獨獨封賞死去的親家母,可足以見圣意風向了。
那些諫們就算再清閑,也不會風上奏討人嫌,挑剔太子妃不孝順。
蘇鴻蒙也是憤難當,雖然有個當太子妃的兒,可惜自己得罪了兒婿,如此潑天而降的富貴,竟然半點都沾染不到了。
所以京城的生意敗了之后,他躲在鄉間老宅,也是終日不見人。
再說當初跟著太子一起“調戲”淑妃的趙棟,當時奉命調集軍隊鎮守在了皇城四周,以避免當初發生宮變的時候,再有藩王伺機為。
當京城迅速平息了謀反之后,他便領兵遠征,真的去了北地了。
就在四月之后,北地傳來了戰報。趙棟率領大軍,征討了最后兩州。捷報傳來,舉國歡慶。
陛下下旨大赦天下,宮中擺開流水之筵,君臣同樂。落云因為子漸重,在前殿略略應酬,跟諸位夫人們應酬一番,便回轉寢宮休息了。
自從陛下下令斬殺了幾大世家之后,新政推行異常順利了。
再加上查抄了游財神和幾大世家的家產,國庫日漸盈。
這次慶祝北征軍勝利的慶功宴,席面擺布的比上次二皇子親時,要面多了。不過蘇落云的子漸沉,跟諸位夫人們應酬一下便回了寢宮。
這次宮的員家眷有許多都是生面孔,不眷的著并不十分得,說起話來,也略帶鄉音。
蘇落云知道,這都是韓臨風在上個月的恩科里,新提拔的一批員家眷。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陛下正培養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
想來以后宮宴上出面的陌生眷也會越來越多。
蘇落云雖然子重,不能照顧那些初宮殿的眷周到,卻細細囑咐了自己的弟妹鄭氏,代照顧這些局促不安的眷們。
也省得有些勢利眼的眷,像當初的方二和竣國公夫人一流,暗地給人使臉子奚落人,影響了陛下和太子招攬賢士的清譽。
此時又是到了夏,夜迷人,星醉人。捧著肚子漫步在花園里,一時走走停停。
香草和寄秋在一個月前已經出宮嫁人了。新調來的宮看著慢慢挪步的樣子,不由得略微張道:“太子妃,您還是回去躺著吧!”
落云搖了搖頭道:“醫說了,這胎兒最忌諱長得太大,我整日吃得好,若是再不多走走,等生不出來,就糟糕了……”
話說到一半時,突然后環過了一雙手臂,穩穩托住了的肚子,讓走起來,腰背輕巧了許多。
回頭一看,原本該在大堂上與人飲酒的韓臨風不知什麼時候,也溜達到了花園里來。
“你怎麼跑出來了?”落云含笑問道。
韓臨風在的面頰上親了一口,道:“醫都估著你再過些日子就要生產了,我想陪你多走走,這樣生起來,你腰也能使上氣力……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出宮去散散步?”
落云看他今日這麼好的興致,自然也笑著應下了。
結果兩個人一輛馬車便來到了甜水巷子里。
這是韓臨風最近最大的嗜好,總是隔三岔五地帶來青魚巷口溜達。
這個地方是他們倆個當初的定之地,現在落云肚子里揣著韓臨風的崽兒,拉著他的手,走在這悉的青石板路上,都是覺得恍如夢中。
在夜蟲的鳴聲里,默默走了一會,抬頭看著邊的男人,笑著道:“你可還記得,你我剛認識那會,我每次從鋪子回來,你總是莫名出現在巷子口,然后就這麼一句話沒有陪著我走。我當時尷尬得不行,真恨不得一陣風將你給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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