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要從哪里說起比較清楚呢?
還是要從顧衡怎麼認識楚羽開始說。
那是顧衡在澤城一所中學任教的時候的事了。
他貪方便,租了一個離學校很近的房子,那房子雖然老舊,但能省去他很多麻煩,他不是個講究住所的人,加上只住周六日,就定在了那兒。
因為一周只回去兩天,有時候還不回去,所以他對樓上住戶不分白天黑夜,時不時發出柜子挪的聲音,也是能忍則忍。
起初以為他們是在搬家,后來覺得他們家里有個皮孩子,直到有一次凌晨三點多,顧衡再次被柜子聲吵醒,頭疼裂,終于是忍無可忍了,次日一早就去敲了樓上的門。
顧衡敲了半天也沒有人開,還是一個從樓上下來的老阿姨告訴他,那里面只住著一個傻子。
傻……子?
老阿姨見顧衡愣怔,便說得更加詳細。
這個傻子以前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后來發燒燒壞了腦子,人就傻了,一會兒說他爸他,一會兒又說居委都是壞人,有事沒事就大喊大,讓他出門他還會打人,他爸媽不了他,買了新房子后就丟下他了,一周只來送一次吃的。
“哦,原來如此。”既然
是傻子,那做什麼都不稀奇。顧衡沒太往心里去,還準備重新找個房子。
剛巧,那天中午,他在備課,聽見臺方向有靜,起出去,就見樓上下來一只叉,企圖勾走同事送他的臘腸。
顧衡順著桿子抬起頭,看到趴在窗臺,面黃瘦的楚羽。
原來,楚羽的父母忘記給他送吃的了,他已經了兩天。
顧衡還是好心的,帶著臘腸去敲了楚羽的門,楚羽不肯開門,他就將東西掛在門把上,隔著門板告訴他,想吃就自己出來拿。當時里面沒有任何靜,但顧衡第二天再去看,臘腸已經不見了,不由得覺得好笑,心忖傻子也不是特別傻。
此后,顧衡時不時給楚羽送吃的,偶爾也留張紙條告訴他怎麼料理食,又試著跟他聊聊天,漸漸的,楚羽沒那麼排斥他了,從開門讓他進去,到跟他說話,像一面不風的墻,被撕開一個口子,灌進了新鮮的風。
顧衡也終于知道,那個不分白天黑夜的柜子挪聲是怎麼回事?
——是楚羽躲在柜子里,活的時候帶著柜子一起活。
他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被他繼父猥后,每次向外求救,包括居委在,都不信他的話,還把他送
回家,讓他遭到更可怕的對待,久而久之,他不在信任任何人,把自己關在柜子里,拒絕外人靠近。
柜子是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顧衡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讓楚羽相信他,又用了更長的一段時間才讓楚羽恢復正常,他教楚羽學習,送楚羽回學校,看著楚羽一步步考上大學。
他花了無數的心想讓楚羽做回正常人,而瘋楚羽,只需要那個混蛋繼父一個面。
……
“再然后呢?”
南音聽到這里也不知道和顧久有什麼關系,但一向是個有耐心的傾聽者,并沒有截斷他的話。
顧衡看著桌上立著的煙,已經過半了:“他那個繼父一出現,楚羽又變回以前的樣子,躲在柜子里,除了我,不準讓任何人靠近,不得已,只能休學。”
南音記起這個時間線了,認識顧衡的時候,楚羽已經休學,所以顧衡現在說的,是在他們“結婚”前后發生的事。
“我找了心理醫生,醫生說,這是一個心魔,想要治好他,最好的辦法是擊敗心魔。”
南音一頓:“這句話大概是所有心理醫生和神醫生的口頭禪。”
顧衡沒有笑意地笑了一下:“我和醫生商量,或許可以用以毒攻毒的辦法—
—既然他不相信外人,認為沒有人會幫他,那我們就讓外人還他以公道。”
“他那個繼父不是想告他嗎?也好,我們就讓楚羽上法庭,讓楚羽親手將他那個繼父送進監獄。”
南音明白了:“你們想反控告他那個繼父猥他?”
“嗯。”
這倒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楚羽會得神障礙,一方面是因為繼父的猥,一方面是因為尋求不到幫助。
上了法庭,由檢察將他的繼父判刑,讓他看到惡魔伏法,也看到正道的,他的心結可能就會迎刃而解。
能說服楚羽鼓起勇氣站上法庭,南音想,顧衡應該也花了很多心思,但:“看楚羽現在的況,你們當時應該沒有功吧?”
顧衡可笑道:“就差一點。”
“我找了最好的律師,搜集了人證證,還特意選在楚羽的家鄉開庭,想讓他的夢靨碎得更加徹底,本以為是穩勝券,結果,他那個繼父也找了辯護律師,那個律師就是——”
“顧久。”
“顧久?”
……
兩道“顧久”,異口同聲,重疊在一起,一個是顧衡揭開最終謎底,一個是南音猜出最終答案。
那煙吧嗒一聲,燒到了最后,煙灰斷了,桌面上只余留一
堆灰燼。
……
南音就奇怪顧衡為什麼要講起楚羽以前的事,原來是為了鋪墊最后這兩個字。
顧久,顧久……他用了不可計數的時間、力、金錢乃至才治好的人,在混蛋繼父手里毀得那麼容易,他好不容易才讓楚羽重新鼓起勇氣直面心魔,卻又在顧久上毀得那麼容易。
怨上加怨,仇上加仇,恨上加恨,原來他是因為這個報復顧久。
南音多聰明,聽到這里就已經想出前因后果:“你當時是不是沒有跟楚羽一起出庭?你并不知道對方的律師是顧久?直到這次,顧久以為楚羽是我的什麼人,抓了楚羽,楚羽認出了顧久,病又犯了,你才知道原來當年是顧久?所以你才會做出現在這些事報復他?”
顧衡平靜地看著,南音在他如死海一般的眸底,看見了暗濤在洶涌。
深吸了口氣,搖頭:“你這個故事還有,顧久為什麼要當那個繼父的辯護律師?”
南音是知道的,顧久雖然是法律系畢業的高材生,也考過律師資格證,但沒有從事過一天律師職業,他和那個繼父的份更是云泥之別,不可能是朋友,他無緣無故,為什麼要幫一個禽辯護?
這個解釋不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