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里傳來一陣忙音,電話被對方掛斷了。
簡清有些頹然地將靠在椅背上,放下手機,閉上雙眼努力去理清腦子里那團雜的思緒。
倘若小傻子真的對殷靖南懷有,他應該很得意才是,以他的背景和資本,足以與自己抗衡。
所以,他沒有騙他的理由。
原來程溫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他拼了命也要保護的孩子是自己的,他一直都誤會對方了。
想起男人那布滿絕和悲傷的雙眼,簡清只覺口一陣發,竟泛起些痛意。
可那張匿名照片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殷靖南送來的那錄音筆,里面如果不是錄音,又是什麼……
簡清結鼓了一下,眉間擰起,心很快被更焦灼的緒所占據,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人。
程溫不在殷靖南那里,他在京城舉目無親,又能去哪里……
上還有錢嗎?
他在自己邊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嗎……?
還有天天領隔夜面包充這件事,他怎麼從來都沒聽對方提起過。
剛開始的時候他是準備每個月給他兩萬塊錢的,是程溫自己說不要,說一千五夠了,他也就覺得真的夠了。
后來有了孩子,產檢的費用遠遠超出了他的工資,他才開口問他借錢。
其實不是故意欺負他,連那點錢也要跟他計較,而是怕對方生出離開他的心思,才想出這樣的法子來牽制他。
后來他直接給了他兩萬,以程溫節儉的子,應該夠用好久了,又怎麼會連飯吃不飽呢……
難怪一直那麼瘦,只有肚子見長,上其他地方著越來越硌手。
兩個小時后,飛往中國的航班起飛,簡清從未向此刻一般焦灼地想要回到那個家。
分明男人在的時候,他總喜歡將他一個人丟下,不聞不問。
冬天的日子很短,還不到六點天就已經完全黑了,寒風凜冽,這樣的天氣在外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裹得嚴嚴實實仍能到冷意如刀一般刮在臉上。
街邊的面館雖小,但里面供暖很足,位子上坐滿了人,熱騰騰的牛面下腹,上暖烘烘的,一扇玻璃門隔絕出兩個世界。
穿著陳舊棉的男人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兒,出被凍得發青的手推開了門,有些膽怯地走進去,找到收銀臺的老板問道。
“請……請問你們這里需要人嗎?……”
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一雙明的小眼將程溫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年紀輕輕肚子卻那麼大,像是得了什麼怪病,面上流些古怪,“抱歉,不需要,您如果不吃東西的話,麻煩趕出去,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程溫看出他的嫌棄,雙手有些局促地絞在一起,鼓起勇氣小聲說道,“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洗碗,洗菜,倒垃圾,送外賣……”
“真的不需要。”老板打斷他,低頭拿起桌上的賬本看了起來,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程溫結微,扶著笨拙的肚子微微躬了躬子,“對……對不起,打擾了……”
店里彌漫著濃濃的食香味,中午吃了兩個包子,到現在早就了,出去的時候小傻子忍不住用的眼神看了一眼旁邊桌上正在用餐的客人,了圓滾滾的肚子。
好想吃一碗牛面啊。
不過他現在不能這麼花錢,不然沒等寶寶出生,上的那點存款就沒有了。
已經找了好幾天的工作了,沒有一家愿意要他的。
大家都以為他得了什麼病,后來不得已,他說自己是懷孕了,那些人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
也對,沒有哪家店會要懷孕一個八個多月的孕婦。
程溫茫然地走在路上,昏暗的路燈灑下來,將他單薄的影在地上投出一個孤獨的剪影。
天上飄飄揚揚落起了雪花,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好冷啊。
小傻子微微紅了眼眶,難地低頭用細瘦的手指輕上肚子,啞聲呢喃道。
“對不起啊,寶寶……都是爸爸沒用……”
“以后你恐怕要跟我過苦日子了……”
“不過爸爸不會讓你肚子的,你放心好了……”
突然,掌心被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像是肚子里的小東西在給他回應。
程溫一怔,頓時覺得上有了力量,破涕為笑,溫地了他,聲道,“寶寶乖,咱們這就去吃好吃的。”
所謂好吃的,就是兩個干的白饅頭,外加一個茶葉蛋,一共四塊錢,能吃得很飽。
要是一天只花十塊錢來吃飯,倒是能撐很久,可他落腳的那家環境惡劣的小賓館住宿費就要60塊一天,一時半會兒還租不到房子,暫時只能這麼下去。
只希,能早點找到工作和合適的住吧。
離寶寶的預產期越來越近了……
晚上九點,程溫回了落腳的地方,洗漱過后就上了床,明明已經很疲憊了,卻不怎麼睡得著,著窗外的月漸漸出了神。
不知道阿清和冉冉現在怎麼樣了。
婚禮結束,他們就要去月旅行了吧……
真好。
心口傳來的揪疼令小傻子不自覺間眼角通紅,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準再胡思想。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之后,落地時已是18號凌晨一點。
簡清匆匆趕回了家。
在往常的許多個日夜里,他時常對程溫食言,分明答應了對方要回家吃飯,又總是轉眼就忘在腦后,不過那個傻子總躺在樓下的沙發上等他。
有時候能等到,等他回來的時候也一般都是半夜了,小傻子似乎從來不會生氣,次次都用那雙清澈漆黑的眸子看著他,高高興興地迎上來,即使他很給他好臉。
更多的時候是等不到的,簡清也就不知道空等了他一夜的小傻子會有什麼反應,應該是會哭吧,畢竟他那麼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程溫竟然學會忤逆他了,敢在他面前說不喜歡他,喜歡別人。
于是他就相信了,越發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現在想想,小傻子看著他的眼神里分明是有的,他怎麼就誤會了呢。
門被猛得推開,簡清不是很習慣這樣空的屋子,他像是有些不相信跟屁蟲一樣黏在他后的人真的離開了,先是去樓梯間的保姆房看了一圈。
之前他偶爾心好的時候會推門進來觀賞一番,發現程溫喜歡把喝水的藍馬克杯放在小方桌上,就是住院的時候隔壁病床的孕夫送他的那只。
現在桌子上空空如也,床底下也是,被褥則疊得整整齊齊,一點溫度都沒有。
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接著他才回到客廳,拿起在鑰匙下面的信封,眼中流些許疑。
程溫不是不識字嗎,怎麼可能會寫信,假的吧。
簡清皺了皺眉,面上沒什麼表,手上卻是十分急切地扯開了信封。
里面是一張純白的A4紙,一排排娟秀的字落在上面,一看就是人的手筆,可信的容卻讓簡清肯定,這的確是程溫留給他的。
“先生……”
“還是……還是你阿清吧,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會見面了,應該沒關系吧。”
“希……希阿清別生氣……”
“我要走了……等阿清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很久了。”
“你和冉冉月回來……玩兒得開心嗎?”
“對不起……我好像又說蠢話了。你和冉冉在一起,當然會開心啦,你只有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才會笑……阿清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了。”
“以后也要多笑笑啊。”
“我在的時候,總是惹你不高興,其實我也難過的……我心里想著,也許我離開你,你就不會老是生氣了,可是你又不讓我走,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我偶爾會想,如果當初我們沒有遇到,該有多好啊,可是事已經發生了,也只能接了。”
“我知道阿清從來不喜歡我……也許是因為習慣了我在你邊那麼久吧,所以才不準我走,可是阿清……這樣是不行的。”
“媽媽說過,一個人一輩子只能好好一個人……所以我們不能再那樣下去了,冉冉心里會很難過的。”
“現在好了,你們結婚了,我也可以放心將他給你了……,希……希阿清看在我們這一年多的分的上,好好對他……好嗎?”
“肯定會的吧。”
“阿清放心……欠你的錢,我會努力還給你的,不過就是可能要久一點……”
“等我攢到錢了,我會盡快寄給你。”
“阿清不用擔心我,我和寶寶會生活得很好的。”
“你們也要很好呀,祝你和冉冉幸福,白頭到老,早點有自己的小寶寶……”
全部看完之后,簡清嚨忽然梗著疼了起來。
他幾乎可以想想出來程溫在一字一句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淚流滿面的樣子。
整封信都是由別人代寫的,只有落款那里,歪歪扭扭的程溫兩個字,是男人自己寫的。
顯得十分蠢笨。
有幾筆跡被暈染得有些模糊,像是有水滴上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