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臘梅花香===

　高升看,眼中帶著和善笑意。

　沈悅遲疑了稍許，還是禮貌道，“不用勞煩您了,我正好還想在驛館歇一歇,喝口水,等等就好。”

　高升別有意味看了一眼，邊微微勾勒，“那姑娘自己安排。”

　沈悅朝他福了福,才見高升了驛館當中去。

　高升輕嗤一聲，朝一側的心腹，低聲道嘆道，“這丫頭倒是謹慎,你去找人打聽下。”

　心腹趕應是。

　***

　驛館大門外,沈悅心中尚在唏噓。

　在栩城,人生地不,雖然在京中見過方才的人一面，但說到底也是個陌生人。

　而且，對方知曉是平遠王府的人,卻沒有提前卓遠,不似關系親近的。

　若是關系親近的,也應當是像齊蘊這樣,只要一聽是平遠王府,便會驚喜問你是不是卓遠府中的人才對……

　由此可見,剛才的人和平遠王府雙方關系至不見得好……

　那更不能添麻煩。

　出行前，舅舅就曾待過要事小心，眼下，不過是在驛館多等上稍許功夫的事,當然不會去冒險。

　更何況，又不是足不出戶的姑娘家，真會天真到在黃昏前后，周圍都是山路，對方又明是一個姑娘的況下，還輕易上了一個陌生人的馬車……

　那才是自找麻煩……

　沈悅心中再次唏噓。

　正好見有小廝騎馬出了驛館，沈悅朝跟前的驛館小吏道，“我剛才看有人騎馬送信，可是去西驛館的？”

　如此便裝，不像遠行。

　驛館小吏應道，“是的，會有快馬來回送信。”

　沈悅笑了笑，“那能否請您幫忙去西驛館送個信，平遠王府的人見到消息就會來接我，也不怕馬車回來得晚了。”

　“誒，好，姑娘稍等。”驛館小吏方才就聽安南郡王世子喚的一聲姑娘，“真沒看出來，是位姑娘。”

　沈悅應道，“出門在外，方便些。”

　驛館小吏看了看天，又道，“我讓人去替姑娘送信，姑娘先到驛館坐一會兒吧，外面天涼，等西驛館來人了，姑娘再出來吧。”

　“也好，勞煩了。”沈悅道謝。

　方才一會兒的功夫，是有些凍。

　本就怕冷，這山間其實更冷。

　驛館小吏遂領了。

　***

　城郊茶肆，卓遠正同許黎一道飲酒。

　暗衛上前附耳。

　卓遠端起酒杯的指尖頓住，目中忽得一抹清涼，又似是眸間莫名笑了笑，待得暗衛說完，卓遠才一口飲盡杯中，起道，“有事先走了，栩城水深，消息為好。”

　“嗯。”許黎輕嗯。

　出了茶肆，卓遠問起，“人在哪兒？”

　暗衛道，“方才在東驛館，頭兒讓人去接了，路上來回就小半個時辰，眼下，沈姑娘應當已經到西驛館了。”

　“回西驛館。”卓遠言簡意賅。

　暗衛起簾櫳，卓遠上了馬車。原本城郊到西驛館的路途并不長，眼下，卻似尤其漫長。

　沈悅來栩城了……

　他是沒想到。

　卻并非沒有想過。

　卓遠起簾櫳，目著馬車窗外，腦海中都是道別那晚的浮掠影，月清暉，他吻上側頰，“昨日騙你的，人比簪子好看”……

　人比簪子好看，卓遠笑笑。

　***

　主苑中，沈悅正同蔥青一道說話。

　龐媽媽和碧落同穗穗和桃桃去了溫泉，蔥青正好在苑中。

　見了沈悅來，蔥青的喜悅寫在臉上。

　沈姑娘不在，雖然諸事早前都待過，在路上也能按照預期進行，但跟在沈姑娘邊學的時間不長，也都是皮，真正要自己主導的時候，才知曉主班和助教的詫異。

　要學的東西還不，眼下沈悅來，蔥青反倒能安心過個好年了。

　兩人正說著話，苑外腳步聲傳來。

　沈悅背對著苑門口，蔥青正對著，言辭間，忽得福了福，喚了聲，“王爺。”

　沈悅聞聲轉眸。

　就隔著一個苑落，見他眸間清淺笑意。

　他看。

　似是也恰好看到他。

　他拂袖上前，袖間余了一抹清淡的臘梅幽香。

　***

　“到了嗎？是要去看什麼？”沈悅跟在卓遠后往驛館后苑去。

　卓新帶了阿四，小五，小七去溫泉，龐媽媽和碧落也帶了穗穗和桃桃去溫泉，會在那邊用過晚飯才回來，孩子們都不在驛館中，卓遠說帶去看東西。

　這一路都是往后驛館苑去的。

　西驛館本就不大，眼看著就要走到盡頭。

　“馬上就到了，看了你就知道。”他聲音溫和，回頭看時，眸間還帶著年般的笑意，讓人心底莫名寬心，又莫名微。

　夕西下，遠的落霞在輕塵中輕舞，灑在苑間，也灑在他的背影上，很是好看。

　臨近后苑盡頭了，沈悅才見盡頭有一道小門。

　卓遠上前推門，“走近路。”

　“慢一點。”卓遠先出了小門，而后手扶。

　苑門有些雜草，蓋著坑坑洼洼不平的路，他是怕踩不穩。

　果真沒踩穩。

　卓遠扶住。

　沈悅心驚，歉意道，“沒留意。”

　“地上，慢一點。”他只盯住了一聲，但牽著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沈悅愣住……

　但卓遠似是只是先前扶住之后，便擔心會再次倒，所以并未多介意牽著的事，又已經在前面邁步，沈悅只得跟上。

　“還遠嗎？”輕聲問。

　“不遠了。”他溫聲。

　他依舊牽著，兩人離得很近，沈悅總會想起單城那天晚上，他親側頰……眼下兩人關系亦有些太近，沈悅試圖稍稍松手，但是正的就這麼不爭氣得腳下踉蹌，險些撞在他上。

　他轉眸看，笑了笑。

　沈悅咬了咬，只得在這樣的氛圍下說些旁的事轉移注意力，“對了，我路上可能遇到小八了。”

　“小八？”卓遠果真意外，笑道，“你怎麼知道是小八？”

　應當不曾見過，家中也沒有小八的畫像。

　卓遠看他。

　說起小八，先前的氛圍似是也淡了去。

　沈悅輕聲道，“在途中的驛館遇到的，那天晚上到驛館很晚，我去廚房找吃的時候，正好遇到小八，只是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他就是小八，就覺得他胖嘟嘟的，很憨厚，也很可，第二日才又遇到的。”

　卓遠笑，“他是很可，但是不憨厚，阿悅，他鬼鬼的，別被他騙了。”

　沈悅愣了冷，又繼續道，“第二日遇到小八，他還給我夾了很多吃的，我是想問他的名字，他卻說，六叔說的，外出的時候名字不能隨便同人說起，要小心。”

　聽到這次，卓遠又忍不住笑，“我就說他鬼鬼的，然后呢？”

　沈悅又道，“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后來馮叔他們回來，我同馮叔他們一道走了，路上的時候，看到他給我放的點心，忽然想起你早前說起過，小六和小八在朔珉，陶伯又去了朔珉接他們二人，朔珉離栩城就幾日路程，算一算，仿佛剛好就是這個時候，而他口中喚的是一聲六叔……我就在想，會不會這麼巧合？”

　說得起勁，卓遠也沒有打斷。

　記憶中，仿佛每次說到府中的孩子，眼中都似親和溫暖。

　他亦安靜看，有時候他真的很喜歡安靜聽說話，說什麼都好，如沐春風……

　沈悅正好說道，“剛好早前聽小五，小七和桃桃說起過小八，他們口中的描述又剛好能和小八對上，我就在想，可能真的是遇到小八了。”

　卓遠輕“嗯”一聲，“就是小八，外出的時候名字不能隨便同人說起，要小心，這是離家前，我同他說的，就是他。”

　沈悅微微頓了頓，溫聲道，“你教的很好。”

　卓遠又轉眸看。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從早前的他在前，在后，他牽著，變了并肩踱步，不變的，還是他牽著……

　“對了，阿四是卓泉，小五卓天，小七是卓揚，桃桃方晨曦，那小六和小八呢？”沈悅好奇。

　卓遠應道，“小六卓卿，小八卓寧。”

　“卓卿，卓寧……”沈悅重復了一聲，似是在腦海中勾勒哪幾個字，卻下意識應道，“好聽。”

　卓遠問，“見到小六了嗎？”

　沈悅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路上沒見到，兩次見到小八都是在廚房周圍。”

　卓遠低眉笑笑，“也快了，他們應當臘月二十八到，屆時就會見到小六的。”

　卓遠頓了頓，又道，“阿悅，你會喜歡小六的。”

　沈悅看他。

　恰好，“汪汪”兩聲狗聲，沈悅冷不丁嚇了一跳，幸好卓遠還牽著，否則怕是又摔了去。

　剛才顧著說話去了，眼下，似是到了類似于馬廄這樣的地方，但說是馬廄，方才卻又聽到有小狗狗的聲，而且又有單獨的苑落。

　苑門口的小吏上前，拱手問候，“王爺。”

　“我來看看。”卓遠言罷，小吏領了他們二人進去。

　“這里是西驛館的附院，我們剛才走的近路，所以道不好走，若是走苑外走，路會跟遠些，我放了些東西在這里，來看看。”臨末了，卓遠還在賣關子。

　只是等長廊轉彎，映眼簾的場景便讓沈悅不由驚喜。

　“這是？”沈悅看見了一匹特別漂亮的白小馬駒。

　卓遠笑道，“來。”

　沈悅跟著上前。

　沈悅覺得這是見過最好看的小馬駒，下意識想手去，卓遠制止，“馬再溫和都有幾分烈。”

　沈悅歉意，“我唐突了。”

　忽然，沈悅反應過來，“這是……小五？”

　卓遠驚喜還記得，便也順著的話道，“對，給小五的！”

　沈悅方才便想起了他早前畫給幾個孩子的畫。

　其中給小五的就是一幅小馬駒，當時小五眼前一亮，就大聲說他知道了，六叔說了，等他剿匪回來，就帶他去騎馬，還會送他一匹小馬……

　眼下都還記得小五眼中的喜悅。

　卓遠正好開口，“答應這些家伙的事，不能食言，他們心里會盼著。不過，眼下還得保，過兩日，等小六和小八來了，每個人都有驚喜！”

　不知為何，沈悅心底微暖。

　目再看向他的時候，似是更多了幾分親近和溫和，笑意也藏在眼底。

　“還有呢！”眼下的卓遠真似個大孩子一般，興致給劇，又領著去了另一側屋中。

　“這只貓，花了好多功夫才尋到的。”蹲在貓舍前，卓遠嘆，“說要眼睛不一樣的，還要好看的，這只是我托人經羌亞從西域拿到的。”

　沈悅也蹲下貓舍前，看著這只波斯貓，不僅高貴，而且慵懶。

　沈悅笑著看他，知曉從羌亞弄到一只貓不是容易的事，不過是孩子一句話，他都記得，而且放在心上。

　沈悅看著他，心中莫名有暖意在潛滋暗長著。

　而卓遠還在繼續，“這是給小七的彈弓！”

　言罷認真看了看，又拭了拭，然后道，“但是小五有匹馬，桃桃有只貓，若是只給他彈弓，他肯定上心，所以，我準備了一只小狗。”

　沈悅忽得眼眸彎起。

　一側的席上，真的是一對小狗，方才的聲就是小狗的聲。

　沈悅只覺心都融化了，“太可了。”

　但，怎麼會是兩只？

　卓遠應道，“阿四和小七這里，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另一只是給阿四的，兩只小狗都一樣，他們應當都喜歡。”

　低眉笑笑，是沒想到他這麼周全。

　“那小六和小八呢？”沈悅似是被他勾起癮來，越發好奇。

　沒見過卓遠畫給他們二人的畫，便也猜不到小六和小八想要的東西，但從眼下看，卓遠準備的應當都是寵。

　“來。”卓遠再手牽，似是沒有遲疑。

　卓遠看了看，佯裝不察，笑意卻掛在角。

　隔壁另一間屋子，卓遠推門，這屋中便掛了兩個籠子，臨近的籠子里是一只白鸚鵡。

　“鸚鵡？”沈悅認得。

　卓遠語氣不似早前輕快，“小六不會說話，平日里和旁人在一，很有人留意到，一直想要一只鸚鵡，這只鸚鵡會說很多話，旁人不說話，它也會說。”

　卓遠言罷，白鸚鵡接話道，“可會說了，可會說了！”

　沈悅忍俊。

　卓遠也跟著笑起來。

　鸚鵡又道，“笑什麼笑！笑什麼笑！”

　沈悅似是許久都沒這麼高興過了，卓遠又領了到前方，也是一個籠子，只是籠子里的不是鸚鵡，而是一只……

　“松鼠？”沈悅意外。

　真的是一直松鼠，而且抱著一只松果在啃，“吱吱吱吱”啃得速度非常快，模樣憨態可掬。

　沈悅笑道，“我知道了，這個一定是小八要的！”

　卓遠笑了笑，只覺看了一路，仿佛比自己收到禮還開心，卓遠出聲，“小八喜歡小松鼠，也不知從哪里聽來的，說松鼠吃東西特別開心，他就想要只松鼠，但是松鼠是什麼模樣，他都沒見過。”

　沈悅笑道，“小孩子都這樣。”

　卓遠又牽起，似是習慣，亦或是親近了，并未像早前一樣生疏，又問，“穗穗呢？”

　卓遠從袖間拿了一枚信封出來，“將軍夫人給的平安家書。”

　沈悅眸間似是都有氤氳，手接過，沒有拆開，但握在手中仿佛千金貴重，半晌才輕聲道，“穗穗一定很高興。”

　“嗯。”卓遠也看，“我也準備了一匹小馬駒送穗穗，和小五那只一樣，兩只馬不怎麼對付，放置在兩馬廄的，等后日小六和小八來了，一起送給穗穗。”

　沈悅也看他，只是心跳聲砰砰跳個不停，口中卻是平和問道，“卓新呢？”

　說到卓新，卓遠忽得愣住，微微垂了垂眸，再抬眸時，語氣中都是溫和篤定，“有一把佩劍是我爹，也就是他祖父送我的，我想送給阿新。”

　沈悅自然知曉他邊佩劍的貴重……

　恐怕，遠比其他所有的加在一都來得鄭重其事，卻不是隨意為之。

　“你對卓新很好。”沈悅不由出聲。

　卓遠道，“阿新頭上還有一個哥哥，是我大哥的兒子，卓旻，阿旻心思不在朝中軍中，阿新是這一輩的孩子里，要繼承父輩缽的一個，他上擔子重……”

　沈悅忽得明白卓遠的心思。

　但卓新，似是也是這一輩里對卓遠心結最重的一個。

　卓遠卻從未疏遠過，亦未過對他的照顧。

　沈悅抬眸看他，輕聲道，“他一定會喜歡的……”

　卓遠也凝眸看。

　兩人都相視笑笑，各自低了低眉頭。

　忽得，卓遠又道，“還有你的。”

　沈悅詫異抬頭，……

　卓遠笑，“對啊，你也有，閉眼。”

　沈悅才不配合。

　卓遠哄道，“聽話，閉眼。”

　沈悅間莫名咽了咽，鬼使神差閉眼。

　卓遠笑了笑，手牽出了屋中，等行至一時，卓遠才停下，“好了。”

　沈悅睜眼，心中自方才就一直忍不住在猜，卻始終都未能猜到，是苑中的兩株紅梅。

　沈悅角勾起。

　卓遠上前，折下一枝，折返，遞給，“送你的，小紅花，不用等到來年開春了。”

　他之前說要送小紅花的……

　他都記得！

　沈悅笑著接過，角微微揚起，心底卻似春燕掠過，而又升起繁花似錦，抬眸看他，目含韻，如清波婉轉，“多謝！”

　言外之意，很喜歡！

　卻也記得，早前他給那枚紅寶石簪子的時候說起過，讓先行保管，等開春了，他送朵真花，再將那枚紅寶石簪子還給他……

　眼下，花也收到了，沈悅溫婉道，“簪子我隨帶著的，稍后，回去的時候還你……”

　卓遠笑道，“送出去的東西怎麼還能收回去？”

　沈悅語塞，“當時不是說……”

　“沈悅，要還嗎？”沈悅話音未落，卓遠打斷。

　沈悅愣住。

　他笑了笑，俯吻上額頭，似輕輕了，而后溫聲道，“那還過了，沈姑娘。”

　沈悅只覺心跳聲似了一拍，唯有卓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送給姑娘家的簪子，怎麼能要回來，轉再送給別的姑娘？”

　笨死了。

　卓遠眸間笑意。

　沈悅僵住。

　卓遠業已轉，口中悠悠笑道，“走了，阿悅，小家伙們差不多都從溫泉回來，到驛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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