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哥哥們去學堂里了,有時候沒得空閑,就由著自己把羊牽去池塘對面的荒地里。
下雨過后池塘邊就會有很多水蛭,無聊用小樹枝夾起來玩過。
被阿娘發現后,訓斥了一頓,說那東西能吸。
這個里面的蟲子不就是跟那水蛭有些一樣麼?
說是水蛭,大家或多或知曉一些,見過的或是沒見過的,都曉得這東西恐怖得很,聽說那攀附在人的上吸。
從鼻孔里鉆進去,還有耳朵里什麼的。
所以聯想到這沈玨貧的問題,一下就豁然開朗,他這貧的病癥為何始終找不到個病癥,又怎麼都治不好。
天天離不開這枕箱,一輩子都別想好了。
“我聽說水蛭殺不死的,跟蚯蚓一樣,斬兩截,就變兩條。”蘭若說著,一面退了小半步,離那枕箱遠一些,似生怕里面的東西爬出來鉆到自己里一樣。
說的還算是靠譜,但是沈墨蘭聽來的就更夸張了,“我聽人家講,水蛭就算是曬干磨了灰燼,但如果遇到水,又能得到新生,變很多條呢。”
這話說出口,又功將眾人嚇退了幾步。
連年紀最大的玲瓏也有些半信半疑,甚至是將這枕箱里的蟲子跟那能在人里鉆來鉆去的蠱蟲相為一談了。
幾人圍在這里,都驚恐于這枕箱里的蟲子,早忘記了砸破枕箱的事兒。
那沈清兒是管事的,這會兒將阿兄阿娘都先送出小院子,回來看一看還有什麼落下的,見們幾個扎堆圍在這里,不知是談論什麼,津津有味的。
便掉頭尋過來,進這小小的人群里,“你們在看什麼?”不過話音剛落,見到地上灑了一地的決明子和那悉的幾塊枕箱,頓時花容失,“怎麼將枕箱砸了?”急得連忙要蹲下去撿。
卻玲瓏在后頭拽住的領,“不得。”是將給扯了回來。
沈清兒卻是急得不行,這是外祖母給他阿兄從廟里求來的枕箱,是大師專門開過的,就是為了保佑阿兄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整個家里就也阿兄跟阿舅有。
和阿娘也是當寶貝一般,阿兄更是從來離不得的。
如今砸了,如何不心痛?此刻玲瓏拽住,又急又不解,“玲瓏姐,這是我阿兄的枕箱。”
“我曉得,我不小心失手打壞的。”這倒是實話,不過若是不打壞,哪里曉得這里頭有吸的玩意兒。
沈清兒聽著是打壞的,雖是無心,但還是有些生氣,“摔得不算是很嚴重,我人修一修。”說罷,掙著要去撿。
萱兒和沈墨蘭連忙擋過去,“不得,里面有吸的蟲子,就在夾層里。”
蘭若附和著,“對,我們都瞧見了。”
什麼蟲子沈清兒倒是沒放在心上,但是聽到吸兩個字,一時怔住,“你們說什麼?”
眾人忙七八舌,爭相跟說起那夾層里,有像極了水蛭的蟲子,剛才被蘭若用小樹枝一,就進去了。
又給普及,“那水蛭本來就是可大可小,你別瞧這夾層這樣窄,可還不曉得能藏多只呢。”
“你們的意思是,我阿兄的病,是這枕箱?”沈清兒又不傻,當然弄明白們的意思了,只是有些難以置信,這是外祖母專程給阿兄求來的。
怎麼可能呢?
沈清兒就算再怎麼出息,可年紀擺在那里,到底才不過這樣的小小年紀罷了,這樣的事怎麼能一時半會兒就能接得了的?當即便愣在原地。
沈墨蘭見了,便朝玲瓏道:“玲瓏姐,你去請夫人他們過來瞧吧,最好再找個大夫來,咱們也好弄清楚緣由。”那玨大爺小小年紀就這副模樣,著實太可憐了。
得了這話,玲瓏連忙點頭,又叮囑著們,“到底是不是水蛭咱不曉得,反正里頭的肯定不是好東西,你們千萬別手欠,不然那東西若是鉆進里面的里,回頭有的苦頭吃。”
這麼一嚇唬,便是還沒接這一切事實的沈清兒也被嚇著,退開了些,幾個大小姑娘就這麼圍著,然后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砸破的枕箱。
而外頭,孟茯等人正要上馬車,卻不見們幾個跟來,正要打發人去催,就見玲瓏氣虛腳下生風地跑來,“夫人,不得了,出大事了。”
素來是個不穩重的,芝麻大的事兒都能說出天垮下來的樣子。
所以孟茯并未在意,只隨口問著:“怎了?誰家的小狗難產還是兩只黑貓生了一窩白貓?”
一旁的劍香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提起那兩只黑貓生出白貓的事兒,“后來不是發現隔壁方大人家養了只白貓麼?多半是他家的貓崽子。”
玲瓏有些著急,連連擺手,“不是,是我不小心把枕箱摔壞了。”
孟茯聽得這話,心里頭一陣懊惱,怨自己糊涂了,怎麼將這事兒給玲瓏?琢磨著怎麼跟人道歉才好。玲瓏又忽然添了一句:“枕箱夾層里有蟲子,萱兒說是吸的水蛭。”但肯定不是,枕箱里沒水,水蛭早就干死了。
“你說什麼?”孟茯方才還在想怎麼彌補把人枕箱摔壞的事兒,沒仔細聽。
玲瓏又耐著子說了一遍。
孟茯這才急起來,忙朝劍香道:“快去請二夫人和玨哥兒,再打發人去請個大夫來瞧一瞧。”
然后隨著玲瓏,風風火火到后院里去。
這里姑娘們還圍在那里,見孟茯來了,紛紛退開些,給讓出一條道來。
“沒看錯?”孟茯不大確定,看著這摔幾塊碎在地上的枕箱,接過玲瓏遞來的劍,就去撥了一下。
“一個兩個看錯就算了,三四雙眼睛總不會都是瞎的吧?”玲瓏嘀咕著,夫人居然還質疑們。
孟茯聽得這話,“那去找兩個膽大的過來,將這枕箱劈開。”
玲瓏照辦,眾人都滿心好奇地等著,待玲瓏找了兩個膽子大的小子過來,房氏與玨哥兒也來了。
顯然已經聽說枕箱的事,但仍舊不相信,沈清兒這會兒見了,不得與他們再說一遍。
然后滿腹期待地看著兩個膽子大的小廝,拿了鑿子和錘子,是將夾層給劈開。
那枕箱上面,都是些繁復的吉祥圖案花紋,看著有些像是縷空,但枕箱里肯定不能空著,都是要裝些東西的,所以里面便又添了一層,因此這夾層就出來了。
如今劈開,那但見那沒有團花圖案的枕箱板子上,附著薄如紙片的黑紅東西,有些像是一片風干的海苔。
可是隨即在眾人驚詫的目中,瞬間小變圓,膨脹起來,最后了一團呼呼的黑紅蟲子,有著水蛭五六分的樣子,看著極其惡心。
但卻又不是水蛭,也不曉得是個什麼,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好東西,更不會對人有半點益。
如今眾目睽睽之下,正驚慌地蠕著,似乎想要尋一涼的地方,不愿意在這太底下曬著。
小子們縱然是膽子大,但是從爺的枕箱里發現這麼些個惡心東西,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來,有人遞了火鉗過來,夾在一個碗里,居然有大半碗之多。
哪一個都胖胖的,拿火鉗的小子手上因用力了幾分,不小心將一個蟲子了兩截,但見一黑從兩截胖的里流出來,頓時變了癟癟的兩只黑蟲子。
原本是黑的,只因里的充足,所以生生變了個黑紅。
房氏見到這一幕,再也繃不住,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沈玨也好不到哪里去,臉蒼白,渾發著抖。
那蟲子里的,正是他的。
想著這自滿月起,就枕著這枕箱睡覺,這些個蟲子豈不是他養了個十幾年?惡心又恐懼,“這是為什麼?”枕箱,是外祖母給的。
沈清兒要顧著嚇得昏死過去的房氏,又憂心著他,好好一個堅強的姑娘,這會兒也紅了眼眶。
孟茯讓劍香和玲瓏將房氏扶著進屋去,將們自己帶來的鋪蓋都全換了嶄新的,正好大夫過來,請著給房氏診治。
又打發人去衙門,請沈夜瀾回來。
這不是小事,而且孟茯還想著沈玨的阿舅,自小也是這般病癥,連招了幾個通房跟著一起,通房們要被傳染。
如今真相大白,哪里是什麼傳染的?分明是大家同床共枕,那枕箱里的蟲子也吸們的。
雖是擔心房氏的狀況,但好歹沈玨的病癥總算是真相大白了,孟茯見他臉久久恢復不過來,沈清兒又在房氏跟前,便安著他:“不管怎樣,總算曉得你沒有生病,你也莫要著急,待你小叔回來,自然會替你尋個公道的。”
沈玨連連點頭,他雖‘病了’這許多年,孱弱得厲害,又時不時地昏迷暈倒,所以平日里多是仰仗妹妹沈清兒,但到底是個小男子漢,是極悲觀抹淚。
但這會兒眼睛也有些發紅。
不曉得是氣的還是為何?
正說著話,外頭玲瓏的聲音傳來,“夫人,二夫人無事,就是有些被驚嚇到,已經開了安神的藥。”
孟茯聽罷,便起朝沈玨道:“你阿娘既然沒事,我去請大夫好好相看一回,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原諒孤陋寡聞,真沒瞧見過這是個什麼品種的水蛭。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東西上到都是吸盤。
能隔著人的皮直接吸收,也不曉得是如何辦到的。
可謂是真正的殺人不留痕了。
沈玨聞言,連忙起,“小嬸,我與你一道去看看。”
孟茯想了想,“也好,自己瞧個清楚,往后也免得因這東西生了夢魘。”說罷,喊了小廝來扶著,一起出去。
外頭的院子里,那些個惡心不已的蟲子如今正隨著碗口邊緣爭相爬出來。
不過每次剛要出來,就被玲瓏帶著沈墨蘭們幾個大小姑娘給拿竹簽了進去。
見著大夫來了,才讓開,好大夫瞧個仔細。
孟茯出來時,大夫已經得了個結果,見著孟茯,一面起上前行禮,一面回道:“這東西應該旱蝗,咱們本地是沒有的,甚至整個大齊都不曾生長過此,倒是出了遼國邊境,再往西邊走,那頭的沙漠里,才會有這種東西。”
他已經知曉了這旱蝗的來路,所以看到孟茯旁小廝扶著的沈玨,有些同他,“也虧得小公子福大命大,子一直都養得好,不然只怕早就被吸了干尸。”
這話倒是不作假。就如同沈清兒說的那樣,什麼補阿兄就吃什麼,還沒學會吃飯,就開始學喝著這些補的湯湯水水了。
倘若是生在窮人家里,哪里有這般的好條件來給他養?這補不回來,養不起枕箱里的這些個東西,不就早了干尸麼?
所以聽到這話,沈清兒眼里不由得閃過一抹恨意,原來對外祖母是有多敬,這會兒就有多憤怒。
沙漠?孟茯曾經和沈夜瀾也去過,莫不是這東西便生在那頭?
正猜測著,就聽到大夫繼續說道:“這東西壽命長得很,比咱人都要長。”說這話的時候,看了沈玨一眼,“如果沒有被發現,這被吸的人換了幾茬,它們都還活著,好在繁力差得很。”
見著眾人對這旱蝗頗為興趣,便又說了些。
還給沈玨診斷了一回,只見他雖是這些年被旱蝗吸,養了這麼十幾條,好在家里養他也養得好,而且年紀還小,多培元固,將來必然和正常人無疑的。
這只怕是今日聽到最能人歡喜的話了,孟茯當即讓書香取了診金過來,再三道謝,方讓人送了大夫。
終于得了個結果,看到沈玨仍舊疲倦,便勸著他去休息,“你好生去休息,先搬到隔壁的院子里去,這頭我始終是不放心,回頭人里里外外再檢查檢查,這些事,你小叔來了自然會理的。”
沈玨這子被吸了這麼多年,不是除了這蟲子,子就能好的,還要靠未來的年月里悉心養著。
“多謝小嬸,給您添麻煩了。”他有些過意不去,但心里十分激,只覺得這一切都是機緣巧合,不但是朝孟茯拜了一拜,還給玲瓏道謝。“不管如何,是玲瓏姐砸了這真相,才道出這多年的真相來。”
玲瓏只怕是頭一次做壞事還能變好,有些不好意思,撓著后腦勺道:“下次我一定小心,不管如何,砸壞東西,總歸不好。”
說了些話,孟茯怕沈玨支撐不住,忙讓人扶他去隔壁院子休息。
正好沈清兒去看過房氏回來,便與商量著,“你們帶來的東西,我有些不放心,要不還是都看一看吧。”
沈清兒沒有拒絕,知道孟茯是為了他們好,而且也不放心,尤其是邊還有外祖母家那邊打發過來的人,雖跟了阿娘十幾年,但出了這事,實在是……
于是同孟茯說道:“我們帶來的人,好幾個我也不想留了,我不知道這枕箱的事是不是有什麼蹊蹺,可是我阿舅也如此,外祖母就給阿舅和阿兄求了,別人沒有的,子就好端端的。”說這話的時候,臉很難看,顯然還是不愿意相信,這事兒跟外祖母有關系。
孟茯見著急,忙道:“不要慌,你若覺得信不過,先打發出去就是了,手里人不夠用,我這里使喚,你若是覺得不順手,我去牙行里給你重新挑幾個來。”
正說著,屋子里有人喊,說是房氏醒來了,請孟茯過去說話。
房氏坐在床上,頭發散披,滿臉的蒼白憔悴,見了孟茯,眼淚‘嘩啦’一下就流了下來,不及孟茯在床沿邊坐下,就一把拉著孟茯的手:“弟妹,我實話與你說,我這母親并非我親生母親,而是我的姨母,聽說我母親是生了我之后,小半個月了,忽然崩沒了,當時在邊照顧著月子的,是我的姨母,也就是現在房家的主母。”
沈清兒顯然不知道此事,聽到這話比孟茯都要驚訝,“阿娘,您說的是真是假?”外祖家那邊,都道外祖母最偏心阿娘和阿舅。
對們倆比對別的舅舅姨母們都要好。
房氏眼淚連連,“我如今也不敢相信,此事是所為,只是我想著我母親的死,想著我阿兄的病和玨哥兒一個模樣,還都有送的枕箱。”
哭得難過,眼淚橫流,幾塊手絹流拭著,連鼻頭都抹紅了,好半天才說起這其中的原委。
原來房宰相年輕時候貧困得很,但因天賦異稟,是個出類拔萃的人才,相貌還出眾,早早就被當地的崔知縣大人看在眼里,甚至還將庶出的兒崔敏湖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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