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巽當下問了啟程去石頭縣的日子,便回家去做準備。

　這一去不曉得又要耽擱幾天，沈清兒倒是可以帶著一起去，可沈玨經不得這車馬勞頓,很是猶豫，托給誰才好

　還沒想好，那沈玨卻主來找,“我聽妹妹說，小嬸這一趟去石頭縣,辦的是正經事,不得要耽擱十天半月的，我這雖是單薄了些,不能與大家到街市田間，但在院子里幫忙看著賬本,總是能做的。”

　他如今雖沒有繼續那旱蝗吸,可到底被吸了這麼多年，哪里是這十天半月就能養回來的？所以孟茯給拒絕了,“不是我不信你的本事，只是我怕你熬不住，那邊小半個城都在海風里吹著,我怕你這不住。”

　那邊神山在邊角上,就如同那天涯盡頭一般,所以整個石頭縣城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迎面的海風。

　比不得這南海城里,還有星盤山做屏障。

　可縱使如此,沈玨還是一定要去,“我平白無故躺在床上消磨了這十幾年的，正經事一件沒有做過，事事都仰仗別人,如今既然好了，小嬸就如了我的意，我也能像是個正常人一樣，您若是擔心我這遭不住，我便做些。”

　不然到時候大家都走了，小叔又有旁的公務政事要忙，那兩位還沒見過面的堂兄弟也在書院里，就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府里，便是沒得病也要悶出病來。

　但他話雖說到此，孟茯還是沒有答應，直至沈清兒來求，“小嬸您便可憐可憐我阿兄吧，他自來沒得見過外頭的世面，好生可憐，如今既然已經好了。他的子我會照看著，總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孟茯沒了法子，與沈夜瀾說了一回，他那里點頭了，才準許。

　不過這一次去得久些，所以不得要收拾些行李，還有盤香工坊要搬過去，還得耽擱幾天，只玨哥兒這幾日里好生休息，到時候才有神頭上路。

　翌日一早就去了城南這菜園子里。

　衛娘子子越發重了，雙浮腫得厲害，沒跟著去菜園子，所以衛如海跟在孟茯邊，穿過那些個清翠不斷的菜畦小田，到了池塘旁，里面的蓮藕早就已經挖完了，如今都堆在鴨棚隔壁的倉庫里。

　這南海城的蛋倒是十分好賣，幾乎頭一天傍晚撿回去的蛋，隔日一早就賣了個，就是這鴨蛋不怎麼好銷，堆積了不，衛如海有些發愁，“這可如何是好？”鴨子也舍不得就這樣賣掉殺掉，就怕明年再有個什麼蝗災，還能用得上。

　孟茯聽罷，有些自責，“怪我了，也不曉得近來都是忙些什麼，竟然忘記與你說了，那銷不出去的鴨蛋留著自己做些咸鴨蛋，做得好了，那蛋黃和蟹黃是無異的。”

　衛如海聽了有些疑，“您說的不是咸鴨蛋吧？”這咸鴨蛋早些時候他丈母娘也做了一些，但跟那煮的鹽水蛋沒個兩樣，也就是涼拌著放了些調料，方才有好滋味，哪里有孟茯說的和蟹黃無異？

　“就是咸鴨蛋啊。”不過話說回來，孟茯自己早前在玖皁城的時候也買了一些來做涼菜拼盤，那蛋黃的確沒有細沙，也沒有流油，當時想著可能買到不好的。

　因為那次不好的驗，后來就再也沒有買過了，所以并不知道是自己當時運氣不好，還是本來這做咸鴨蛋的工藝，就僅僅只是將咸鴨蛋變咸蛋？

　所以在聽到衛如海這般說，孟茯有些疑，問著他，“都是怎麼做的？”

　“不就是用鹽水和蛋一起封在壇子里十天半月的麼？”這是最簡單的，連個孩都曉得如何做？衛如海聽到孟茯問，心里十分納悶。想著這麼些個鴨蛋一直放著，遲早是要放壞的，這南海郡天氣又炎熱，便道：“實在不行，我找幾個人帶到別去銷了吧，咱們這里的人不，興許別的人喜歡呢。”

　孟茯現在已經十分確定就是制作技還沒有提高，所以那咸鴨蛋才做得不好吃，便擺手道：“那不必了，如今又快過年了，好歹闔家吃一頓飯，莫要讓人遠去。”

　“那鴨蛋都孵小鴨子？”但這樣一來，這池塘里就不夠養了，衛如海極其發愁。

　“還是做咸鴨蛋。”孟茯決定了，到時候能存封長久，又好手。一面與衛如海說道：“我現在總算曉得你們為何覺得咸鴨蛋沒滋味了，那樣做自然是沒有我說的這樣好吃。”

　說罷，喊他讓人找了酒和黃泥草灰拌上適量的鹽水來。

　那些個綠殼兒的鴨蛋先洗去表面污穢，烈日灼灼下，一會兒就曬干了，孟茯長工將鴨蛋放酒里，再敷上一層鹽水灰，便直接放壇子里。

　“這樣就好了？”好像和鹽水泡蛋也沒個什麼區別？衛如海有些不報希。

　“對啊，等著一個月后，必然是有好結果的。”孟茯信心十足，因為這咸鴨蛋在自己那個世界的時候，跟著祖母一起做過。

　衛如海半信半疑，“那余下的鴨蛋呢？也要如此理？”

　“自然是都這般工序放到壇子里。”左右現在不做，天氣炎熱了，也放不久就要壞掉的。

　衛如海雖不怎麼相信，但不管如何，好歹有鹽在，這蛋就算沒有像是孟茯說的那樣流油黃沙，但好歹還是真腌蛋，用鹽腌了的，壞不了。

　鴨蛋的事解決了，孟茯便讓人給裝了不能長存的蔬菜，比如那蘿卜蓮藕一類，就裝了不，打算帶到石頭縣去。

　這一次去住得時間久，人又比上次多了不，那邊的田地大部份都用來種植藥材了，蔬菜市場上不但，且還貴，不如自己帶著劃算。

　然后又與衛如海商量了一回盤香工坊的事。

　思來想去，其實也不用全都搬過去，完全可以直接在那頭再建一個大的，這個小的等著石頭縣那般生產正常了，直接關掉就是了。

　所以還是要從那頭運送些藥草過來，如此一來，就能帶更多的蔬菜過去了，反正都要放著空馬車過去的。

　雖無什麼大事，但是瑣事一堆，直至天黑了才喊著菜園子里玩耍的姑娘們回府。

　本來還擔心們著的，沒曾想竟然已經跑到衛娘子家里吃過了，還摘了不瓜果蔬菜帶著回來。

　因菜園子里多是些七八舌的人，玲瓏幾人又聽了不關于史禎祥的事，也不曉得他幾時才走。

　孟茯覺得此人就是個沒有什麼真才實學的跳梁小丑罷了，并不曾將他放在心上。

　哪里曉得這會兒的史禎祥，正兢兢戰戰地跪在地上，“殿下，下真的不知道，不然肯定不會……”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黑著臉的錦男子拾起桌上的茶盅砸了過去，“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本殿下差點被你害死！”也虧得他岳丈大人察覺不對，暗中將這史禎祥的信截了下來，不然真送到前去，自己這一次不但是要連累，還與這鐵礦失之臂。

　原來是沈夜瀾舉薦三皇子來接管這鐵礦和鍛造坊，好讓這大齊軍中的兒郎們都能穿上那鐵打造的甲，用上這削鐵如泥的武。

　可偏偏這史禎祥自作主張，不曉得什麼是此一時彼一時，朝堂本就是風云瞬息萬變的。

　也許前陣子，三殿下還想扳倒沈家，可是現在他并沒了這個意思。

　所以史禎祥信舉薦沈夜瀾意圖謀反的事，實在是好笑不已。

　好在沈夜瀾的信箋先送到了，陛下這一次倒也沒有糊涂，直接讓三皇子前來南海郡。

　他多半想，與其托給別人的手里，還不如給自己的兒子放心些。

　而且這老三比起旁的幾個不的東西，到底是有些真材實料，這鐵礦的事比不得旁的，給他倒是可以，至于他的野心也不是沒瞧出來。

　但是三殿下的母妃如今拼死也是個婕妤罷了，如此低的品階，不怕他生事。

　所以當時就準奏了。

　而史禎祥的信晚了兩天，被三皇子的岳丈給截了下來，當時三皇子這岳丈就勸著他：“殿下，這史禎祥從來就是個佞小人，雖說行大事者不拘小節，可是他如此糊涂，險些壞了你的大事，留不得了。”

　眼下三皇子看著地上跪著瑟瑟發抖的史禎祥，腦子里正回想起岳丈這番話，垂著的眼簾下，一片狠，滿是殺意。

　這史禎祥的確幫自己做了不見不得的事，本來也沒有打算長留的，倒不如趁著這一次的機會吧。

　不過等抬起頭來，又變了那個禮賢下士的李琮，起扶起地上跪著的史禎祥，滿臉愧疚：“史兄，方才是本殿的不是，只是想到后果，本殿有些心急了，你莫要責怪。”

　本被嚇得不輕的史禎祥見李琮親自起來扶自己，還道了歉，一時松了中氣，也覺得是自己對不住他，連連道歉。

　主仆倆相互摻扶著座，又重新讓人添了新茶，地上的碎片被丫鬟清掃干凈，換了嶄新的地毯，兩人舉著茶杯，說了不未來在石頭縣的大作為，氣氛好不融洽，似乎方才那一幕本就不曾發生一般。

　聊到城里鐘樓的梆子聲再度傳來，史禎祥眼見著那燭火已經燃去了大半，這才緩緩起告辭，“殿下放心，此番下回京路上，必然會給您驚喜，且等著。”既然不能拔掉沈家，那自己一定要將功補過，把那些在殿下面前礙眼的人都擼下來。

　監察史，做得不就是這事兒麼？

　李琮送他，一路并肩排著，好似那親兄弟一般沒個兩樣，一直送到中門的門檻邊上，眼見著史禎祥的背影遠去了，李琮臉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消散，眼睛慢慢瞇了一條線，也不曉得心里在想個什麼。

　只聽他吩咐道：“他不是想給本殿下驚喜麼，那過了河州，就手吧。”他怎麼還能讓他活著回到京城？自己如今遠在這南海郡的石頭縣里，眼前看不到他，放他到京城里去，若是不小心了口風，從前他替自己做的那些事，如何瞞得住？

　看不見的影里，有人應了聲，自去安排。

　可憐那史禎祥以為李琮對他如此客氣，屈尊降貴與他同進出，是十分看重他的，卻不曉得李琮此舉不過是想他安心上路，到時候能殺個措手不及，又不會懷疑到自己上罷了。

　李琮在中門那里站了半響，才緩緩收回目，后不知何時來個小廝給遞了披風，“三皇子妃說夜深重，殿下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李琮轉過頭，“明日要去沈大人府上，王妃那邊可準備妥當了。”不管沈夜瀾是抱著什麼居心推薦自己接管這石頭縣的鐵礦，但這鐵礦如今實實在在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這份李琮是記著的。

　給他，總比給了那些草包們要強。

　“萬事備了，帖子今兒下午也送到府上去了的，殿下您不必擔心。”

　接到三皇子帖子的孟茯這會兒卻是發愁得很。

　從城南回來得本來就晚，吃飯洗漱后才得以看到這帖子，“幾時來的，怎麼一點靜都沒有，如今突然要登門來拜訪，會不會有什麼居心？”

　自然是問沈夜瀾，沈夜瀾坐在桌前，桌上鋪著一張大大的圖紙，也不曉得是在畫個什麼，涂涂改改換了好幾張紙。

　孟茯進去沐浴的時候他就在畫，出來依舊還畫著。

　“來便來，這一次是他欠了我的。聽說三皇妃也來了，明日你怕是躲不得閑，阿茯我要勞煩你了。”沈夜瀾聽到的話，才抬起頭來，扔了手中的筆。

　可心思還在上面，索拉了孟茯過來，“你瞧我這東西怎樣？”

　“嗯？”孟茯走近，順手將拭頭發的帕子遞給他，示意他給自己將這一頭漉漉的墨發干。自己則仔細端詳起沈夜瀾這所畫的是為何？

　模樣有些像是弩炮，但又不像，多了個煙筒模樣的東西，于是腦子里一下蹦出來，又驚又詫，他這是想做火炮？

　不是吧？自己從未與他提過，只說了仿造鞭炮做個炸效果更厲害的就是了，他怎麼就能想到這上頭去？

　沈夜瀾作溫地給拭著發，一面發愁地看著自己的圖紙，“東西我已經研制出來了，前日就在星盤山下的河里試了一回，炸出一條百來斤的大魚，可見這東西真用到戰場上，完全可以一打百，只是可惜哪個能有那樣滔天的本事，能一手扔過幾十丈？所以我便想可否效仿弩炮，利用這其他的工，將其拋到敵軍中央，最好又準又遠。”

　孟茯聽得心驚膽，很是確定他要做的就是火炮了。一面看著這些個分散的部件，完全看不懂，“常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會讀書的能考得狀元郎，那木工技好的，用木頭做出來的牛馬能跑，所以你問我一個千金科的大夫，我哪里懂，各行如隔山呢。”

　又不是問自己月經何為不調？不然還能說個頭頭是道。

　沈夜瀾卻得了這話的啟發，“是了，我心中雖有想法，但終究是各行如隔山，到底該找個厲害的榫卯大家來一起商議才好。”因此也就不發愁這圖紙的問題所在了，逐與孟茯說起這三皇子的事兒。

　“三皇子是今日才來城里的，你去了城南那邊，自然是不知曉。”

　“你方才說那皇子妃也來了，那到時候我領到后花園里坐一坐，喝喝茶得了。”孟茯實在是不希有這些際來往，但人已經到門口，帖子也送上來了，總不能拒之門外去。

　而且這三皇子接下來要在這里待不時間，興許比沈夜瀾在南海郡的時間都要久呢。到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招呼是不能不打的。

　只是孟茯想到當初他如此歹毒，不管利用沈九害沈夜瀾的事是他的主意還是柳婉兒的主意，孟茯對這三皇子都沒有半點好，反而防備著他，“他這一次是欠了你的，就不曉得這心里記不記了，前幾個月還在害你呢，若不是你顧全大局，這樣的好事也不到他，此舉實在是以德報怨了，就怕他不知個好歹，到時候還在這里惹是生非，咱日子便要難過起來了。”

　沈夜瀾曉得孟茯是擔心自己，不過他也防著三皇子呢！手里總是給自己留了些底牌的，因此只讓孟茯不用太過于擔心，日子該怎樣過還怎樣過。

　一面提起柳婉兒的事，“忘記與你說了，前兒已經尋到柳婉兒的蹤跡，當初從潿洲跑了后，到了河州，年紀雖不大，可心思卻是比誰都要縝，你可知道如今在河州哪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