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集團財大氣, 包下了整層。大廳里人來人往，觥籌錯，臺上, 主持人的演講也已經開始。

溫淩跟路過的侍者要了杯酒, 在人群里坐下。

只是，聽了沒一會兒就有些不了, 打了個哈欠。

四下里看看，發現大家也是各做各的, 不人還開溜, 邊位置都空了好幾個。

從善如流地“去一下洗手間”。只是, 這尿遁時間多久就看自己了。

好在回來時, 枯燥的演講已經結束。溫淩用小盤子裝了幾塊小蛋糕，一個人去了外廊臺階上坐著。

正吃著, 有人從后面拍了下的肩膀。

溫淩差點噎住，回頭：“傅總？！”

傅南期在邊坐下來：“看到我很意外？”

溫淩有那麼會兒沒說出話，眨了眨眼睛：“您不是不來嗎？”

“會開完了, 閑著沒事，過來看看。”

“……哦。”

“好吃嗎？”他目下移。

溫淩這才注意到自己盤子里的蛋糕——剛剛一通啃, 還剩下不, 只是都糊在了一起, 一副飽摧殘的模樣。

他剛剛那一聲尾音上揚, 如今回憶起來, 莫名帶著幾分調侃。

溫淩臉熱：“……還好。”

“我看是好吃的。”

“……”求求您別說了, 給留點面子。

似乎是看模樣可憐, 他沒再打趣，轉而道：“怎麼不去大廳里？”

“您不也沒去嗎？”

“我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

溫淩詫異：“不喜歡？”

傅南期：“怎麼？”

溫淩一點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可是您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不合群的人啊。”做什麼都好像游刃有余，無論何地, 位于何種環境，他都是那麼從容。

而且，隨便說兩句話都是那麼得。

這麼會跟人打道的人，竟然說自己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你不也逢人就笑？這時候卻一個人呆在這兒？”

“我不一樣。”溫淩想了想說，“我那是沒辦法，要吃飯，遇到比我厲害的人就得結，您不一樣啊。”

他哪里需要結人，迎合別人。

可偏偏待人事那麼周到，那邊是一些無名小卒湊上來跟他搭話，他也保持應有的禮節。

他要是不喜歡，不理人不就行了。

好似看出的想法，他笑了笑，修長的手隨意搭在了膝蓋上：“人在江湖，不由己，這話你聽過嗎？”

溫淩點頭，又搖頭。

著他，不解。

點頭是因為聽過，搖頭是因為——不懂他為什麼要跟說這個。

“在其位而謀其事，人于社會這個大染缸里，哪有絕對的居上位？又哪能真的不顧忌其他人？我們都有自己應有的位置，應該做的事，就算我再不喜歡，為了我的工作、我的社圈，我也要忍啊。”話雖如此，他神倒是淡然、灑。

溫淩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心里話，不由楞了一下。

印象里，他都是高深莫測的，心思本難以揣測。在他面前，也都是小心翼翼又恭恭敬敬的。

沒想到，他會跟說這樣掏心掏肺的話。

之前因為他想挖的事而產生的芥，又淡了些。

半晌，傅南期問：“你怕我嗎，淩淩？”

他的眼睛黑而深邃，像有魔力似的。溫淩不敢多看，連忙移開。可過會兒，又鬼使神差地轉回來。

他仍著，視線沒有移分毫。好像——篤定了會轉回來似的。

溫淩有點憋悶，不在意竟吐了真話：“你像一臺X機，看我一眼，心里面的想法就被你看穿了。”

傅南期微怔，忍俊不：“原來我在你心里，是這樣的形象啊。還有呢？”他像是來了興致，“還有呢，淩淩？”

溫淩從未想過，自己的名字在另一個人的齒間，能被念得這麼溫繾綣，纏綿悱惻。

是的名字太好聽了嗎？

清楚，不是。

誰都沒有他念的這麼有韻味。

夜風冷，但是吹醒了溫淩的意識。回過味兒來，看他一眼，收回目，過會兒又看他一眼，像一個遙控控制的小玩偶似的。

傅南期稍稍莞爾：“怎麼了？”

溫淩吸一口氣，笑：“傅總，你能不能不要突然這麼溫？覺像是黃鼠狼給拜年，我真有點害怕。”

傅南期哼笑，板起臉：“我像黃鼠狼？”

溫淩忙改口，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哪有這麼帥的黃鼠狼！”

“我原諒你了。”他笑起來，眉梢眼角都帶著笑。

溫淩拱手作揖：“謝主隆恩。”

夜間的外廊很冷，雖然只是深秋，室外溫度已經和南方的冬天無異。溫淩打了個噴嚏，了鼻子。

“進去吧，外面太冷。”傅南期道。

搖頭：“傅總，您自己進去吧，我一個人坐會兒。”

他原本都要走了，聞言又返坐回。

溫淩這才發現，他是直接岔開兒坐在臺階上的，什麼都沒墊。上的服破爛，弄臟了也無所謂，不過，他的服想必都不便宜。

今天他穿的這煙灰西裝，一看料子就是價值不菲的高級貨，剪裁也是極為修，一看就是量定制。

溫淩有點疚：“要不，你坐我包上吧。”

把自己的手包放到了地上，眼神示意他坐上去。

傅南期看一眼，沒。

眼神催促。

他啞然失笑，起坐了上去。

看到他坐上，心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疼。這包對他來說是九牛一，可頂半個月工資呢。

他不聲掃一眼，目上移，落到愁眉苦臉的臉上，心里好笑。明明舍不得，又讓他坐。

“下次賠你一個全新的。”他說得云淡風輕。

溫淩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回頭：“真的？”

“我騙過你嗎？”

還真的回憶了一下，不確定道：“……好像沒有。”

他確實沒必要騙一個小孩子。

不過，無功不祿，也就是稍稍郁悶一下。

“不用了傅總，回去就好了。”

傅南期沒應，低頭給自己點了煙。是那種細細長長的外國煙，梗子松松夾在他指尖。白的煙霧一綹綹升起，模糊了他英俊的面容。

這樣的他，看上去比白日多幾分，倒是和這濃稠的夜晚氣息，很搭。

溫淩不敢多看，低頭默默掰手指。

可能是四周太安靜了，有點焦躁，忍不住四打量。

這一回頭，隔著東南位置的那道玻璃窗，清晰看到了那兩道疊在一起的人影。

他們應該是在說悄悄話，紅絨幔布半遮半擋，任淼雪白的肩膀更加醒目刺眼。角度問題，像是靠在傅宴懷里似的，紅艷艷的湊在他耳邊，角始終上揚。

好比一年前還跟傅宴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是這樣，無形間就表示出自己對傅宴的親。

倒不是對傅宴還有多留，只是單純地想起了那段令人惡心的回憶罷了。

失是一點一滴積累的。而任淼，在與傅宴這段瀕臨玻碎的關系里，只是起到了其中一點的作用。

不過，的作用顯然不可小覷。

畢竟，每每看到，都會惡心好一陣。

猶如一只怎麼拍都趕不跑的蒼蠅，同一個公司，想看不見都難。

再想到不久前傅宴發給的那封求和郵件，就更覺得可笑無比。他是有多自信，還是覺得有多犯賤，繼續回頭夾在他們中間當那個可有可無的掛件？

像是覺到了什麼，傅宴此刻回了一下頭。

兩人的目，不期而遇。

短暫愣神后，他的表變得有些彩，像是狐疑混雜著其他的什麼緒，又帶著幾分抑的克制。

不過，溫淩只對了一眼就別過了頭，眼不見為凈。

傅南期也看到了，回頭跟傅宴微笑，點頭致意。隔著一扇明玻璃，這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傅宴很快回過神來，也對他點了點頭。

只是，眼底的緒還未平復。

傅南期已經回頭，對道：“走吧。”

溫淩怔然抬頭，肩上已經微微往下沉了下，原來是他把下的西裝外套給披上了：“回去吧。這種無聊的慶典，參不參加都無所謂。”

他的語氣是真的不在意。

溫淩心煩悶，這話正中下懷，連忙跟在他后走了出去。

眼見視野里兩人一道離開，傅宴轉離開，手臂卻被帶了一下。他回頭，任淼眼神復雜地著他。

的笑容有點勉強：“你去哪兒？這麼多公司的高層，不招呼了嗎？”

傅宴神思不屬，只想快點追出門：“我有點事要去理，你先替我應付一下。”

任淼囁嚅，他已轉。

一顆心瞬間跌到了谷底，面上表更冷。

……

傅宴追到外面，溫淩已經上了車。

“淩淩——”

他的聲音被夜風吹散，很快就消弭無蹤。而那輛車，也沒有等他，徑直就沿著林蔭道盤山而下了。

路燈下，車影一晃而過。

他卻看得清晰，那是一輛連號的勞斯萊斯幻影。車倒罷了，北京街頭的豪車數不勝數，但那車牌卻是獨一份。

京A8開頭，后面一溜兒的連號。

這輛車——是他大哥傅南期的座駕。

傅宴心里五味雜陳。因為太過繁復雜，他一時沒有理清思緒，在冷風下站了很久。

傅南期這人看著隨和，其實再冷漠理智不過。所以，他此前從未想過這兩人可能存在曖昧關系。

傅南期支持溫淩的H5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沒有太意外。

他一直以來都很推崇智能制造和數控方面的研發科技，溫淩的H5正好符合他的理念，正好也能借此打他。就如自己支持任淼一樣，也是為了對抗傅南期。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刨除工作之外，這兩人私底下可能有什麼，也不敢相信。

第一，傅南期不會把工作和私人混在一起，第二，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喜歡……

不可能，肯定是他搞錯了！

可是，心里又有種不祥的預，他的眼皮一直在跳。

……

H5的二期研發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溫淩忙得不可開，之后好幾天都泡在實驗室里，還去了幾趟試驗中心，跟趙博士幾人商量了一下技上存在的問題。

這日忙到半夜，竟然趴在桌上睡起來，都忘了下班。迷迷糊糊的，肩上微微往下沉了下。

溫淩抬頭，了眼睛，是傅南期，他把自己的長外套給披上了。服上還有他上的溫，質料括，明明很薄，卻非常溫暖，抓了下兩邊領。

“……傅總？”

他抻了張空椅，在旁邊坐下：“還不下班？”

驟然想起他說過的“效率才是一切”。按照他的說法，加班加到最晚，并不代表有多麼努力，同時也是一種能力落后于其他人的表現。

溫淩面微赧，但也不想承認自己效率低下：“……不小心睡著了。”

傅南期看一眼，心知肚明，沒穿。

“介意我看看嗎？”他遞出手。

溫淩忙把核定好的資料遞給他。

他信手翻了翻，溫淩目去，發現他在其中一頁上停留了很久，忍不住道：“雖然H5的研究發展可觀，但是，縱觀國外頂尖公司，還是有不距離……”

傅南期靜靜聽說完，笑道：“對自己沒有信心？”

溫淩遲疑地著他，搖頭，又遲疑地停頓了一下：“現在3D打印這麼熱門，以后會不會完全取代我們這些傳統的減材制造？”

傳統的這些減材制造一般要經過切割、鑄造等多道工序才能型一個模，3D打印卻能一次型。

從效率和材料耗費方面，明顯后者才是佼佼者。

這也是這幾日以來的疑和困擾。人一旦開始懷疑自己的研究，沒有信念，將寸步難行。

傅南期沒有直接回答的這個問題，轉而問：“你覺得自己研究的是傳統的減材方面的制造？”

溫淩微怔。

“條條大路通羅馬，誰說3D打印就不能運用到傳統的金屬制造技中？德國的萊茵公司之前就推出了一臺五軸聯的3D金屬打印復合加工機床，瑞科也研發出了配合激技的5軸增減混合機床，這說明兩者并不是對立的，在以后，像這樣高端的混合增減材設備只會層出不窮。不管是增材還是減材，本質都是實現材料制造的高速化、效率化，兩者本來就不是對立的，而是長期發展并存、共同進步的一個關系。只是，你現在還沒有研究到這一方面罷了。”他一字一句娓娓道來，耐心開導，雖然沒有鼓的激勵言辭，卻如一道暖流，緩緩匯心里。

溫淩覺自己渾又充滿了力量：“謝謝您，傅總。”

傅南期很淺地笑了一下，起：“不早了，早點下班吧。”

“嗯！”

這時有電話打進來，溫淩忙低頭去翻，結果發現不是的，目不由上移，落在他剛才擱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上。

傅南期只淡掃一眼，摁了。

因為太快，溫淩沒有看清。不過，那手機很快再一次響起。

這次看到，“寧舒”兩個字很顯眼。

溫淩心里直跳，覺自己窺見了什麼了不得東西似的，連忙移開了目：“傅總我先下去了。”

“一起吧，我送你到高鐵站。”

還要拒絕，他已經起，態度雖算不上強，但也是一貫不容置疑的。溫淩只好把到的話咽下去。

電梯里，兩人靜靜站著。

那兩個電話過后，不知為何，氣氛有些怪，溫淩腦子里也有些。

雖然知道不該窺伺人家的私，還是好奇得很。

不過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沒有開口。目過鏡面反看到邊人，材頎長，宇軒昂，棱角分明的面孔在白的燈下泛著一種無機質的冷峻。

此刻的他，竟然讓覺有些陌生。

他里面是件大同同款的西裝，此刻大在肩上，看上去，倒像是裝似的。

走出公司，迎面毫不客氣刮來一陣冷風，溫淩瑟瑟地抱住自己，抬頭天。

賊老天！專門跟作對？

“在這兒等著，我去開車。”傅南期吩咐。

溫淩乖乖點了一下頭。

夜深人靜的，一個人站在路口，目百無聊賴地四飄，直到視野里出現一輛紅的瑪莎拉。

這車的外形很酷炫，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溫淩的目定格。

瑪莎拉越過起桿線，碾過路緣石，徑直停到了這邊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