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醒來時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瑪法變飛走啦”。

　第二句話是“我看不到黑黝黝了, 但覺黑黝黝還在，好可怕”。

　說完之后，他又暈了。

　這次胤礽徹底蔫了, 比蘇醒前世記憶的時候更蔫。

　他沒咳嗽, 沒發燒, 沒有生任何病, 就是單純的蔫噠噠的每天都想睡覺, 連翻個都要好幾口氣，比大病初愈的人還要虛弱。

　醫和西洋名醫對胤礽的診斷結果仍舊是心神和力消耗過度，簡稱累狠了。

　喝藥？喝藥反而會讓胤礽更虛弱。

　胤礽還是個小孩子，是藥三分毒，連補藥都會虛不補。

　胤礽要把養回來, 只有飲食調養加多多休息, 待休息好之后, 再輔助一些鍛煉。

　醫和西洋名醫不知道胤礽為什麼會這麼累，他們都快委婉不下去了。

　皇上啊！太子殿下還是個孩子！您不能揠苗助長啊！您是不是讓太子殿下每天讀書習武不準休息！

　康熙：“……”他想, 他對太子太過苛刻, 導致還是個的太子多次病倒的事, 估計要被記史書中了。

　就算史書不記載, 民間肯定已經有傳聞了。

　可憐的胤礽現在病弱這樣，連吃飯的力氣都沒了。

　如果在現代社會，他一定已經打上了營養針，輸吊命。

　在古代, 他就只能被灌超級難喝的湯湯水水。

　當胤礽被灌了幾次難喝的湯之后，他艱難地睜開眼睛, 蠕蠕：“我、要、吃、！”

　沒有蛋, 我的養得回來個屁！

　哪怕賑災忙得腳不沾地, 還要親自給胤礽喂湯的康熙角搐。

　太醫院院使很高興：“太子殿下有食，是好事。”

　康熙嘆了一口氣，讓膳房將各種碾糜調味后切長條，與蔬菜泥和面調和后做面條形狀，在高湯中燙后給胤礽吸著吃。

　胤礽虛弱過度，其實沒什麼胃口。

　但他知道，如果不好好吃飯，這就真的完了。

　胤礽抑著反胃，使出渾的勁兒吃膳房特供病人餐。

　他每吃一口，因為反胃瞇一會兒眼睛，吞咽一會兒唾沫，然后再吃一口。

　當胤礽把一碗病人餐吃時，病人餐都被熱了兩三次了。

　太醫院院使看慣生死，都忍不住抹了好幾次眼淚。

　小小的孩虛弱的連坐都坐不起來，說句話都要大氣，年人這時候都會心低落、脾氣暴躁，小太子卻只要醒著就一定帶著笑容，從未哭鬧過。

　他對醫的診斷十分配合，會反過來安醫，說自己沒事；他每一口食吞咽都會難反胃流眼淚，但他只會自己眼睛，休息一下繼續吃東西，不需要其他人照顧喂食。

　小太子強烈的求生意志和過于乖巧懂事的格，看得人心痛無比，還不敢當著小太子的面難過。

　小太子都為了讓你們放心而這麼懂事了，你們怎麼能難過？

　康熙每日笑著陪著兒子說了一會兒話之后——他單方面說話，胤礽在他懷里蠕蠕，用腦袋拱拱康熙的手心當回應，就會去校場發泄。

　康熙彎弓箭，不知道爛了幾個靶子，拉壞了多把弓，才能每日不帶著負面緒去看孩子。

　胤禔和胤祉也是如此。

　胤禔對胤祉耳提面命，見到胤礽絕對不能哭，要笑。

　可胤祉見了胤礽一次，就一癟沒控制住。

　胤礽忙在床上左翻右翻做稽作逗胤祉開心。

　胤祉破涕為笑，胤禔忍不住了。

　胤禔沖出胤礽居住的帳篷，圍著帳篷跑了兩圈后，才從運菜的宮人手中扯了一把不知道什麼品種的菜開的花，回到胤礽病床前。

　“給你。早點好，哥帶你玩。”胤禔裝作自己出門采花去了。

　胤礽開心地把花放在枕頭旁：“謝謝、哥哥。”

　“累就別說話，我給你講故事。”以前是胤礽給其他阿哥講故事，現在胤禔承擔起這個重責。

　古人啟蒙便是用各種富含哲理的小故事，胤禔把自己知道的故事添油加醋說出來，有時候還會人錯。

　當他想不起做這件事的人是誰時，就把事跡按到康熙頭上。

　于是康熙今天砸了缸，康熙明天臥了冰，康熙后天又跑去鉆狗學……胤祉于哥哥們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年齡，好奇地去問康熙這些故事的細節。

　康熙滿頭問號，顯然聽不懂胤祉在胡說什麼。

　胤祉比劃解釋了許久，康熙更迷糊了。

　當康熙從伺候胤礽的太監們口中問出胤祉詢問的原因后，他無力地扶著額頭嘆了一會兒氣，把太監記錄下來的胤禔說錯的故事都圈出來，讓胤禔各抄十遍。

　惠嬪苦笑：“大阿哥，你又怎麼得罪皇上了？”

　胤禔道：“我給弟弟講故事，一時沒想起那些故事是講誰的，就說是汗阿瑪干的。”

　惠嬪瞪圓了漂亮的丹眼。

　厲害了我的兒，還能這樣？

　惠嬪輕輕拍了拍口，松了一口氣。

　大阿哥做這種事，皇帝只是讓胤禔多抄幾遍書，看來皇帝還是很喜歡我兒子的。

　惠嬪已經習慣苦中作樂，自我安了。

　德嬪得知太子生病，在經得康熙同意后，也抱著胤禛去看太子。

　小胤禛被德嬪抱在懷里，也不松開他的小狗玩偶。

　當他看到病懨懨的太子哥哥時，小小的腦袋并不明白生病和虛弱的概念，但本能地把手中的玩偶遞給胤礽。

　胤礽滿臉驚喜地接過沾滿了小胤禛口水的小狗玩偶：“真的要送給哥哥？”

　小胤禛：“啊啊！”

　胤礽得快哭了。

　哎喲我的四弟弟哦，這麼小就懂得分東西安哥哥了，哥哥沒白疼你！

　德嬪也很驚訝。

　沒有教小胤禛做這件事——小胤禛還未滿周歲，德嬪想教也教不了。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嬰兒，居然能察覺到胤礽不舒服，還把心的玩偶送給太子？這就是兄弟間的心有靈犀嗎？

　不過，這玩偶上面沾滿了四阿哥的口水啊！德嬪表僵。

　“太子殿下，這玩偶有些臟……”德嬪猶豫道。

　胤礽笑道：“小四天天抱著的玩偶，怎麼會臟？謝謝四弟弟，等哥哥好起來就來找你玩。”

　胤礽強迫自己每日吃東西恢復力，終于能把話說利索了。

　小胤禛揮舞著小爪子“啊啊”，好像能聽懂似的。

　德嬪不敢打擾太子養病。小胤禛送了玩偶后，立刻就離開了。

　康熙結束一日疲憊的工作回來后，看著胤礽抱著臟兮兮的小狗玩偶傻笑，嫌棄道：“哪來的玩偶，怎麼臟？”

　胤礽道：“是小四送的！”

　康熙不滿道：“德嬪就送你這個？”

　胤礽強調：“不是德嬪送的，是小四送的。小四看我不舒服，就把玩偶塞給我。四弟弟真可！”

　康熙道：“他那麼小，懂什麼？你不要被后宮的人騙了，肯定是德嬪教的。”

　胤礽無奈：“阿瑪，你都說四弟弟這麼小，什麼都不懂了，德嬪娘娘也教不了他啊。而且你也知道他多寶貝這個玩偶。”

　康熙冷哼一聲：“不要太輕信他人。”

　“弟弟又不是他人。”胤礽打著哈欠，蠕到坐在床沿上的康熙上躺著。

　康熙了自家心的兒子，對兒子的善良心大輕信人十分頭疼。

　胤礽說看不到黑氣，但能到黑氣的時候，康熙能到胤礽的慌。

　還沒等到康熙想出安胤礽的話，胤礽自己就克制住了慌緒，不愿讓他擔心。

　康熙心里嘆息。保總是這樣，看似頑皮，但在真正難的時候，總是比起自己的，優先考慮別人的心。

　康熙著胤礽瘦下來的臉頰往外扯。

　他很想對著胤礽咆哮，你是太子啊！你是大清除了我之外最尊貴的太子啊！你任、跋扈、自負都是理所當然，怎麼偏偏有個這麼溫的子？！你一個太子，未來的帝王，你溫給誰看啊！！

　康熙懷疑，自家兒子不適合當太子。

　可這時候后悔也晚了。胤礽已經是太子，若他不當太子，未來只會被圈到死。

　康熙想起順治離開之前對他說的話。

　詛咒會持續存在，只是強弱問題。胤礽生活在宮外，可能會更長壽一些。若胤礽不當太子，給胤礽一個帶溫泉和田地的野外莊子當圈地，不要虧待胤礽——胤礽昏迷前，居然沒忘記借著順治的名義為自己“牟利”。

　康熙心中慌極了。

　圈胤礽是不可能的。但胤礽待在宮里會變差？這可如何是好？

　不過他轉念一想，好像問題不是很大。

　他夏季避暑冬季避寒，也不常待在宮中。也就是這兩年三藩之，才待得稍稍長了一些。

　胤礽繼承皇位之后，和他一樣勤去避暑避寒，每年就在宮中待三兩月就夠了。

　“別扯了，孩子的臉都扯腫了。阿瑪你不能因為我瘦了，就試圖把我的臉扯腫。”胤礽有氣無力道。

　康熙胤礽的臉：“你怎麼老自稱孩子？聽上去怪怪的。”

　胤礽道：“我喜歡！”這是你這個古人不懂的網絡梗！

　啊，說起網絡，好想念啊嗚嗚嗚。生病太無聊，要是有網絡有手機就好了，哪怕有個帶著單機游戲的電腦也，我再也不嫌棄《文明》太浪費時間了。

　“好無聊啊。”胤礽蠕蠕。

　他現在唯一打發無聊的玩耍方式，就只剩下蠕了。

　沒玩，玩自己。

　康熙把胤礽頭上凌的小鬏鬏解開，編好；又解開，編兩辮……

　胤礽仰起頭：“阿瑪，我是你的玩嗎？”

　康熙拍拍胤礽的后腦勺：“別。”

　他又把胤礽的頭發解開，想編更多的鞭子。但胤礽頭發太，不好編。

　康熙沉思，自言自語：“頭發多留一點也不錯。”

　胤礽：“？？？”

　雖然他知道康熙聽完“順治”的話之后，準備改革祖制。改革祖制的第一步，就是先折中改個發型。

　但阿瑪你改發型的原因不要摻雜一個“可以更愉快地玩兒子的頭發”這個私貨啊！

　胤礽抱頭。不給康熙玩。

　他自己這麼無聊，沒有可玩的，憑什麼還要讓阿瑪玩他。

　見兒子抱著頭一個球，康熙把球舉起又放下，玩得更盡興了。

　“咳咳。”太皇太后倚著門框。

　康熙轉。

　太皇太后正在看著你.jpg。

　太皇太后不贊同的眼神.jpg。

　“皇瑪嬤，您安康了？”康熙淡定地把胤礽塞進被子里，還埋了埋。

　胤礽從被子窩里“嘭”地冒頭。

　他懷疑阿瑪想把他活埋，繼承他的哥哥弟弟。

　“保還病著，能不能別頑皮？”太皇太后拄著拐杖走進門，“皇上不是正忙著？趕去忙。我來照看保。”

　康熙：“……”

　自從順治附了一整天的胤礽的，走之前說只能讓胤礽給太皇太后盡孝。太皇太后先是憂郁疾，聽到胤礽堅強求活后也振作起來，現在致力于和康熙搶胤礽。

　太皇太后：皇上您要忙于政事，養孩子的事給我。

　康熙覺得這話很耳。

　正好一只胤禔大團子路過，拍著小小男子漢的膛道：“汗阿瑪您努力忙于政事，陪弟弟的事給我！”

　康熙總算知道這話哪里耳了。

　他就納悶了，就算胤礽人見人，你們也不能老搶朕與胤礽相的時間吧？

　正因為朕忙于政事，和胤礽的相時間才十分寶貴啊！

　“皇上，還不快去忙？”太皇太后催促道。

　康熙：“……好。”他一瞬間，夢回小時候被太皇太后催著去讀書的時。

　胤礽被太皇太后攬到懷里，明正大給康熙做了一個鬼臉。

　康熙對小壞蛋揚了揚拳頭，才離開胤礽所住的帳篷。

　地震之后，康熙攜帶部分宮人搬到了天壇上搭著帳篷暫住，有子嗣、正懷孕的嬪妃和太皇太后、皇太后隨行，胤礽自然也被康熙別在腰帶上帶走了。

　佟貴妃作為高位嬪妃中唯二留守在宮里的人，心里凄苦極了。

　即使知道，留在宮中是太皇太后、皇上信任，讓管理震后一團糟的后宮眾人，佟貴妃心里也極苦。

　進宮并非想給康熙當管家婆，而是與康熙長相廝守。

　而康熙信任，卻是給權力，讓干活。要替妃嬪們看顧孩子、要照顧康熙后宮所有小老婆的瑣事、要打理宮務計算開支……

　在康熙離開之后，還要留守宮中，解決康熙的后顧之憂。

　佟貴妃自己不爭氣的肚子，了眼角的淚珠，繼續咬牙替康熙排憂解難。

　這時候分外想念赫舍里皇后，甚至連那個似乎得罪了康熙的鈕鈷祿皇后也有些想了。

　當兩位皇后還在的時候，也是嗑著瓜子跟著皇帝四轉悠，除了皇帝的寵和惦記著什麼時候生孩子之外，什麼都不用愁的人中的一員。

　“去看看溫嬪吧。”佟貴妃冷靜下來之后，去探和同命相連的溫嬪。

　溫嬪比更可憐些。因為鈕鈷祿皇后的事，康熙似乎遷怒了，一直有份位無寵。

　不過溫嬪淡如，對在皇帝這里到的冷待并不在意。

　佟貴妃了解康熙。心中嘆息又慶幸。若不是溫嬪被康熙遷怒，這種子在宮中很奇特，恐怕會到康熙的喜，自己的敵又多一位。

　佟貴妃想著滿宮嬪妃，有些泄氣。

　罷了，多一位又如何？也不嫌多了。

　宮中留著的妃嬪們在坤寧宮前面廣場的帳篷中集中安置，佟貴妃和溫嬪的帳篷正挨著。

　佟貴妃去見溫嬪的時候，溫嬪正繡著一幅祈福圖。

　佟貴妃一眼看去，就知道溫嬪這圖是繡給太子的。

　心里咯噔一下。溫嬪終于也要爭寵了？

　“溫嬪妹妹居然會刺繡？”佟貴妃用帕子掩笑道，“我還以為鈕鈷祿家不會教導兒們這些。”

　“出嫁之前，也得自己繡一點嫁妝。”溫嬪淡然放下手中的繡品，“妾想為太子祈福。貴妃娘娘可否在妾繡好之后，幫妾送給皇上？”

　溫嬪如此直白，佟貴妃只能說好。

　被溫嬪這麼一提醒，佟貴妃才想起來自己最近忙忘了，好似沒有給又病了的太子準備禮。

　不過沒怎麼在意這件事。

　宮里小孩年時經常生病，只要補上就好。

　佟貴妃看了看溫嬪的祈福圖，驚訝道：“全是妹妹親手繡的？這也太隆重了。太子并非重病，或許這不合適。”

　溫嬪聽佟貴妃此言，就知道佟貴妃并未聽到太子為何病倒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