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這番作, 所有人都沒想到。

　眾所周知，康熙自失去怙恃，對母族看得極重。佟養雖不是康熙母族直系一脈, 也康熙照顧頗多。

　老福晉佟佳氏失心瘋不止這一次。

　老福晉佟佳氏和的寶貝小兒子諾尼作踐嫡妻。那嫡妻其母是諾尼的親姑母和碩格格覺羅氏，其父是太皇太后的同族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兩人皆還活著。

　佟佳氏的丈夫羅渾死的早, 府中佟佳氏一手遮天，做事沒有分寸，居然在婆婆那拉氏去世之后沒有穿喪服。

　抓到把柄的覺羅氏立刻以這兩人不孝為由，告到執掌宗人府岳樂。

　這些罪夠他們喝一壺了，岳樂當時也是上奏希死諾尼。

　可那時才十幾歲的康熙就已經非常袒護佟佳氏。諾尼只是削爵，不孝不慈的佟佳氏直接無罪釋放。

　連宗親覺羅氏, 和太皇太后母族科爾沁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聯合起來, 都拿一個不孝不慈的佟佳氏沒辦法。自那以后，老福晉佟佳氏更加囂張跋扈，無人能管。

　宗親和勛貴們經過此事, 都明白了康熙對母族有多偏袒。外戚佟佳氏威風無出其右, 有佟半朝之威。

　現在, 康熙居然親手把他偏袒過的老福晉佟佳氏的頭顱砍了下來？！

　被捆住的宗親, 和觀況姍姍來遲的勛貴都瞠目結舌，呆若木, 不知該做何反應。

　此刻, 一個頭鐵男孩“嘖”了一聲，打破了乾清宮的死寂。

　因為武力值太差，和宗親們打了一架后鼻青臉腫的鄂倫岱跪在地上, 大聲道：“臣佟家宗親幾百上千人, 若人人都敢自稱皇上長輩, 皇上長輩也太多了。”

　正在氣頭上，提著滴長刀的康熙：“？？？”

　勛貴中的佟國綱和佟國維：“？？？”

　鄂倫岱齜牙咧道：“臣是皇上親表弟，臣都不敢自詡皇上親戚飛揚跋扈。”

　康熙低頭看著自己滴的大刀。你確定？

　佟國綱和佟國維：“……”你確定？

　“此等飛揚跋扈的人，無須皇上臟手，下次和臣說一聲，臣來手。”鄂倫岱表猙獰，“誰敢壞佟家的名聲，臣就殺了誰。”

　康熙默默抖了抖刀上的，收刀鞘：“哦，好。”

　鄂倫岱一蹦出來，康熙滿肚子氣突然沒了。

　他本來遷怒佟家——康熙知道自己對佟家榮寵太過，以為佟家會投桃報李。哪知道他放過佟佳氏一次，佟佳氏居然敢責罵追打他兩個兒子，惹得仁善如胤礽都慌慌張張地砍了一刀。

　佟家對不起朕！

　鄂倫岱這幾句話一說，康熙就不氣了。

　也對，佟佳氏族人百上千，不可能各個都有分寸。他看顧母族直系親戚就好，其他旁支親戚本就不該多偏袒。

　而且他對佟家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失了，實在沒必要這樣生氣。

　康熙掃了姍姍來遲、表暗不定的勛貴們，淡淡道：“此事已了。犯事宗親宗人府大牢，其余的卿請回，有事明日再議。”

　姍姍來遲的勛貴們叩首遵旨，哪還敢多說話？

　侍衛們開始打掃乾清殿跡。鄂倫岱被康熙準假回去養傷。常泰取了暫時住在乾清宮偏殿，留守皇宮。

　康熙洗了個澡，換了一服，才去慈寧宮看兒子。

　他到了慈寧宮的時候，發現兒子們以大阿哥胤禔為圓心睡了一團。寶貝兒子胤礽被胤禔抱在懷里，充當胤禔的抱枕。

　康熙倒吸一口氣，對兒子的擔憂之就像是被扎了孔的水囊，全泄了出來。

　太皇太后笑道：“今日大阿哥和太子真是累得狠了。兩個孩子都是好樣子。”

　康熙瞪著一手攬著胤礽，另一手擱在胤祉肚子上，睡得四仰八叉十分囂張的大阿哥胤禔，咬牙切齒：“是，好樣子！”

　太皇太后道：“讓他們繼續睡吧？”

　康熙道：“好。”

　說完，他就把胤礽從胤禔臂彎里拖了出來。

　太皇太后笑容僵。

　唉，自己這孫兒……怎麼說呢？有時候特別稚。

　康熙這麼大的作，胤礽仍舊昏睡不醒，胤禔被吵醒了。

　他睜眼看了康熙一眼，迷迷糊糊翻個，把抱枕換了胤祉，繼續呼呼大睡。

　康熙：“……”他很想把胤禔吵起來。

　太皇太后忙攬著：“還是讓孩子們繼續睡吧。”

　康熙冷哼了一聲，先把胤礽放回床上，又調整好其他兒子們的睡姿，給他們蓋好被子，才和太皇太后去慈寧宮正殿談事。

　太皇太后更加無語。

　既然你要讓太子繼續在這里睡覺，何必把他先從大阿哥懷里拖出來？

　稚的康熙心里酸溜溜地做了一點無用功之后，懷著滿腔的不舒坦，挨個審問宗婦。

　宗婦們已經被太皇太后審問了一次，現在居然違背常理地被皇帝親自審問，一個個嚇得幾乎暈厥。

　康熙讓人記住這些宗婦的證詞，讓宗婦們各自回家，暫時圈于各自府邸中，不準出門，等待后續的理。

　康熙又詢問妃嬪的況，安自己的小老婆們。

　宮中況還未完全明朗，康熙的小老婆們要在慈寧宮偏殿暫住一晚。

　佟貴妃聽說康熙親手把族中長輩砍了，嚇得花容失，幾近暈厥。

　康熙安了佟貴妃，和佟貴妃說了鄂倫岱今日立的功，試圖用鄂倫岱來讓佟貴妃高興高興。

　在康熙的眼中，他的母親是佟國綱和佟國維的姐妹，佟國綱和佟國維的兒子都是康熙的親表兄弟。

　但在佟貴妃眼中不是這樣。一個族中的長房二房彼此之間也會相互比較，長房的堂兄總是隔著一層，一直盼著自己的兄弟上進。

　可康熙不明白。

　或者康熙作為皇帝，他站得太高看得太遠，不會去看別人長房二房的矛盾，也不希這種矛盾出現在他眼前。

　佟貴妃了解康熙，只能勉強笑著說自己被安到了。

　康熙滿意地離開，佟貴妃用被子悶著頭，咬著不敢哭出聲音。

　第二日，佟貴妃本就因為繁忙的宮務和自己一直無法懷孕而心力瘁，失眠一夜后發起了高燒，臥病不起。

　康熙匆匆讓人收拾好后宮，讓人把佟貴妃抬回了承乾宮養病。其他宮妃在慈寧宮多住了幾日，才回到自己宮中。

　佟貴妃病得不輕，又不敢和康熙說自己生病是因為鄂倫岱爭氣，的親兄弟不爭氣，便只說自己被仗著自己是外戚就飛揚跋扈，給康熙惹麻煩的佟家親戚氣病了。

　佟貴妃說什麼康熙就信什麼。

　他讓人將老福晉佟佳氏的名字從覺羅氏和佟佳氏的族譜中都刪掉，燒毀尸后挫骨揚灰；他又下旨削其長子平郡王羅科鐸的爵位，將包括羅克鐸在的佟佳氏所生三子全部除宗，平郡王改由羅克鐸三叔的長子新覺羅·克齊沿襲。

　康熙理完這些事后，前來安妃。看！我替你出氣了！舒坦了嗎？

　佟貴妃咬著牙勉強微笑：“謝皇上，舒坦了。妾的病一定很快就能好起來。”

　康熙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承乾宮。佟貴妃又悶頭哭了一場。

　康熙打著氣病了佟貴妃的名義責罰老福晉佟佳氏和所生的孩子，讓佟貴妃替太子、大阿哥背了鍋，佟國維這一支徹底站在了宗室的對立面不說，佟養那一支肯定也和佟國維一家有間隙了。

　佟國綱和佟國維雖然貴為外戚，看著風，但兩人都未立過實績的功勞。

　佟家碩大的家族，只有佟養的孫子佟國瑤是個有戰功的將才，如今正在平定三藩之中。所以佟貴妃這一支，一直和佟養的子孫們守相助。

　佟養的子孫們被打，等于斷了佟家在軍中的一臂。

　佟貴妃哭得停不下來，卻不敢繼續病著，怕康熙察覺的真正心思，對和佟家不滿，只能咬牙強迫自己喝藥吃東西，盡快好轉，心中別提多苦悶。

　佟貴妃痛苦的時候，佟國維也非常痛苦。

　一個大家族，長房二房總是會互相攀比。《詩經》曰，“兄弟鬩于墻，外其侮”。沒外侮的時候，佟國維就想著怎麼佟國綱一頭，讓二房為佟家的嫡系。

　佟國維的文采武功都差佟國綱很遠，但因為有一個好兒，在佟家地位終于高于了佟國綱；

　佟國綱子嗣太，大兒子是個混賬，兩個小兒子還未長；佟國維非常能生，還有一才華橫溢武功過人的麒麟子隆科多，后代也比佟國綱強。

　佟國維本以為自己當佟家真正老大的事肯定穩了。

　哪知道皇帝居然立了襁褓中的元后嫡子為太子，自己兒至今都沒生出孩子；隆科多因為私生活被人彈劾，職一直起起伏伏，鄂倫岱卻因為上了太子，被皇帝記上了名，這次居然還立了功。

　不僅如此，佟國綱的庶子法海拜了康熙和太子面前的大紅人納蘭德為師，嫡次子夸岱被選做大阿哥伴讀。佟國綱一時春風得意，長房似乎又快過二房了。

　佟國維才了沒幾年佟家實權家主的威風，哪能看著佟國綱地位又比他高了？

　他一邊搜羅偏方進宮，讓佟貴妃趕懷孩子；一邊繼續給他的麒麟子隆科多選家世顯赫的嫡妻。

　原本佟國維看中了仁孝皇后的庶妹，但仁孝皇后庶妹年歲尚小，赫舍里家又過于謹慎，不肯與宮中寵妃兄弟聯姻，只能作罷。

　之后隆科多鬧出“沉迷青樓、不想娶親”的笑話，讓原本有意與隆科多結親的人家開始觀，佟國維暫時將隆科多的婚事擱置一邊。

　這時候，佟國維的夫人赫舍里氏想便宜自家人，讓隆科多娶自家兄長的兒。佟國維原本已經意，但現在他不滿足了。

　雖然同為赫舍里氏，但自家夫人一族只是索尼遠親，家中沒有能干人，怎麼能幫襯隆科多？

　他挑來選去，與已故的孝安皇后娘家鈕鈷祿氏勾搭上了。

　佟國維本就和鈕鈷祿氏有聯姻。他的一個兒嫁給了遏必隆的兒子、孝安皇后的異母弟珠為妻。

　鈕鈷祿氏的溫嬪在宮中不太寵，正好需要佟貴妃幫襯。于是通過珠夫人的說和，鈕鈷祿氏與佟國維親上加親，讓家中才九歲的嫡和隆科多訂婚。

　這位鈕鈷祿氏的嫡是遏必隆繼妻雅拉氏的小兒。滿人子結婚早，虛歲十一二歲便可以結婚。這位嫡在家備嫁一兩年就能嫁人，年齡正合適。

　隆科多看到鄂倫岱居然逐漸出息，心中也急了。所以他這次表現很老實，甚至連青樓都不去了，不但和鈕鈷祿家的男人們勾肩搭背套，還托人給定親的小未婚妻送了不禮。

　鈕鈷祿家對隆科多非常滿意，連溫嬪都托佟貴妃給隆科多送了些東西表示友好。

　人逢喜事神爽，佟貴妃見自家弟弟終于振作起來，病立刻好了起來。

　佟貴妃病好了起來，康熙的心自然也好了起來。他聽佟貴妃說隆科多了，便提拔隆科多為二等侍衛，讓隆科多好好努力，好好向鄂倫岱學習。

　佟貴妃和隆科多：“？？？”

　鄂倫岱笑得出一口大白牙。

　好了，佟貴妃又開始心梗了。

　更讓心梗的是，康熙見病好了，又把宮務給了，并叮囑一定要小心謹慎，最好事事過問，免得被心懷怨憤的宗親勢力鉆了空子。

　佟貴妃含著人參片，含淚繼續當康熙的后宮大管家。

　胤礽得知此事后，為佟貴妃掬了幾把同淚。

　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子，知道佟貴妃很可憐也不可能去和康熙說，讓康熙把宮務分給其他嬪妃。

　他雖是好心，去向康熙勸說不要讓佟貴妃總攬宮務大權，反倒是會讓人誤以為他對佟貴妃不滿了。所以胤礽只能從康熙庫房里翻出些珍寶，以慶祝隆科多定親的名義送給佟貴妃。

　“都是汗阿瑪的東西！佟貴妃別推辭！”胤礽道，“你替他管家，我幫你搬空他的庫房！”

　佟貴妃捂著口：“好。”

　哎喲，小太子怎麼能這麼溫心？表哥要是有小太子一半溫心，我至于天天蒙著被子哭嗎？

　佟貴妃了好幾下胤礽的腦袋，祈禱自己也能生一個和胤礽一樣可人疼的好孩子。

　男不論，是孩子就行。真的太寂寞了。

　康熙得知此事之后，把胤礽拎起來教訓道：“朕還需要你來幫我討好貴妃？”

　胤礽著脖子道：“貴妃忙得人都瘦形了，你還不給人家賞賜。壞阿瑪，渣男人。”

　康熙當即把胤礽按膝蓋上揍了一頓屁。雖然沒怎麼用力，胤礽還是趴著睡了一晚上。

　天氣較熱，胤礽穿得太，康熙力氣又大，屁拍腫了很正常。

　佟貴妃得知此事之后，被小太子哄好的心然無存。

　小太子不過是拿了些東西送給，皇帝表哥明明說了皇帝的私庫就是太子的庫房，讓太子隨意支取，他怎麼能揍太子呢？

　皇帝表哥這是在表示對我的不滿嗎？！

　佟貴妃第一次在康熙來承乾宮的時候氣勢洶洶向康熙咆哮。

　康熙了鼻子。嗯，借口有政務要理，溜了溜了。

　佟貴妃捂著肝，氣得肝疼。

　康熙也不算全是借口，他的政務的確很多。

　宮的宗親的事要理，觀的勛貴的事要理，之前兩道公告天下的圣旨后續影響要理，三藩之前線的事更要急理。

　既然京中的宗親已經幾乎全數噤如寒蟬，康熙就能提前解決前線滿洲將領避戰不前的事了。

　翌月，順承郡王新覺羅·勒爾錦上奏折自己彈劾自己，說自己勞師糜餉，坐失事機，請求解除寧南靖寇大將軍的職位。

　康熙準奏。命河西四漢將之一的寧夏提督趙良棟為云貴總督，率兵進云南。

　趙良棟率兵前往云南不到半月就攻昆明城下。

　固山貝子新覺羅·彰泰多次阻攔趙良棟繼續進軍，說八旗子弟珍貴，不能有過重的傷亡；后又試圖讓其他軍隊代替趙良棟。

　趙良棟拿出康熙旨，不聽新覺羅·彰泰命令，直接率眾攻城。

　其他漢將在趙良棟拿出圣旨之后，也只聽從趙良棟命令；一些八旗將領見狀，想起京中異變，忙匆忙跟著一起進攻。

　趙良棟一區區漢將，居然奪走了大清軍隊前線實際的指揮權。讓大清宗室們驚懼不已。

　更讓他們驚懼的是，趙良棟才圍了昆明幾日，昆明便宣告城破，吳世璠投降并當眾自殺。

　城后，吳家在昆明經營多年，坐擁財寶無數。宗室將領要求“大清傳統”，進城搶掠。

　趙良棟卻再次拿出一道圣旨，命全軍保持紀律，不準擾民，且將吳家財寶封存，等候論功行賞。

　趙良棟本就是將領中難得有紀律的人。就算在漢將中，也只有他的部隊從不掠奪。現在他領了前線軍隊實際控制權，又有康熙的圣旨在手，自然不會任由大清軍隊來。

　新覺羅·彰泰嘆了一口氣之后，居然也支持趙良棟，替趙良棟安宗室和滿洲將領。

　昆明城破，百姓本以為自己會被屠戮搶掠，沒想到自己擔心的事居然沒發生。

　他們紛紛主上前送東西勞軍，還痛斥吳家在云南的暴行，似乎視大清軍隊為救星了。

　大清軍隊寵若驚。

　特別是滿洲將領，還以為這群人是裝作勞軍，其實是想暗殺，疑神疑鬼了許久。

　趙良棟無語：“現在這天下是大清的，你們是平叛，那麼老百姓站在你們這一邊不是很正常嗎？你們又不是以前關搶地盤的后金軍隊。”

　滿洲將領：“……”

　啊，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