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上說著直接抄家, 不是鬧著玩的。

　如果按照后世罪名，王家這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足以讓他們抄家。

　而且王家的田地為了免稅, 都掛在員或者有功名的人上。王家管理田地, 那些員和有功名的人呢收供奉。

　這所謂潛規則如果放在明面上, 又是抄家的大罪。

　總之，大清無不貪的現狀, 還可以說，只要想整治哪個員，就可以立刻抓到把柄。

　胤礽手中把玩著兵符。

　大清關、三藩之、遷海令的腥還未完全散去。別看現在江南的士族們一個個眼睛都放在頭上, 只要一群金錢鼠尾辮的八旗漢子進杭州城，他們立刻就會嚇尿。

　大清八旗的軍隊里的普通士兵, 仍舊流行金錢鼠尾辮, 因為行軍途中好打理，且不像和尚。

　當將領之后, 就開始留頭發了, 因為好看。

　“我真是越來越習慣這些腥事了。”胤礽自嘲地笑了笑，收起兵符。

　他看著杭州的地圖, 微微皺起眉頭。

　地圖中所圈的地方, 是西湖。

　清朝的西湖以西，駐扎著八旗軍隊，建城墻和城門，為杭州城中城, 俗稱“滿城”。

　大清關初期曾到圈地，以供勛貴和八旗士兵使用。

　杭州自然也不例外。

　王家急著出手的桑田, 曾經是滿城中八旗士兵的屯田。

　胤礽嘆了口氣：“說不準這兵符在杭州地界沒用, 真的只能去其他地方調兵了。把這封信送給江蘇巡趙士麟。”

　影中走出一五平平無奇之人：“是。”

　……

　王家二爺的先生姓潘, 來自蘇州。

　現在潘家并不出名，但胤礽可以笑一聲“如雷貫耳”。

　到清中期的時候，“蘇城兩家潘，占城一大半”，說的就是這個潘家。

　如果沒聽過這句話，那大盂、大克二鼎的故事，大部分應該都聽過。

　潘家不但從日軍中守護了國寶，還在解放后將族中所藏大量珍貴文捐給博館。這傳奇故事多次被搬上熒幕。

　潘家為徽商之后，原本是鹽商，后一支落戶蘇州，分“富潘”和“貴潘”。貴潘執著于考科舉，富潘繼續做生意。這也是許多詩書世家的常態。

　如今“貴潘”并不貴。潘家代代科舉，一個進士都未出。他們一直要到乾隆年間，才厚積薄發出了個狀元，之后代代有進士，為“貴潘”。

　潘青是貴潘族人，已經不之年，仍舊沒考上進士。

　進士是潘家人的執念。他沒有補地方的缺，只繼續游學，繼續參加科舉，現在正在杭州求學。

　潘家作為蘇州豪商，自然和杭州豪商王家有來往。潘家雖富，潘青這一家子只是耕讀而已，囊中，就來王家當了教書先生。

　潘青來杭州已經五年，在杭州頗有文名。再加上王家豪富，資助了不文人雅士。潘青開文宴為才十一歲的嫡子王箏揚名，這文宴自然很熱鬧。

　曹寅將繼承曹家監視和拉攏江南文人的工作，而且他正好查王家，這聲勢浩大的文宴他自然會來。

　曹寅雖然現在上只是武人的職，但眾文人都簇擁著他，仿佛他才是文人墨客中的第一人。

　本來他們還鄙夷曹寅包的份。現在皇帝廢了包，包出為不旗的滿人，他們也就更沒有理由排曹寅了。

　此次文宴是為王箏揚文名，那些文人自然也把各自和王箏年齡相仿的子弟帶上，就當個朋友。

　徐元夢帶著胤礽來訪，非常合適。

　經由胤礽的化妝技，他和徐元夢有著三四分的相似，一看就像是父子……兄弟。

　王檀親自接待徐元夢，一副和徐元夢一見鐘……一見就引為知己的模樣，十分熱的為徐元夢介紹眾人，還把徐元夢舉薦給曹寅。

　曹寅微醺地坐在上首，徐元夢和胤礽非常謙卑地給他跪下磕頭。

　曹寅的酒被嚇醒了。

　就算胤礽把自己化妝化了徐元夢的弟弟，曹寅把胤礽從小看到大，哪可能認不出來？

　曹寅“噌”地站起來。

　眾賓客驚訝地看向曹寅。

　在出使中練就了強大演技的曹寅快步走上前，扶起徐元夢：“華兄！你怎麼在這！也不和我說一聲！你給我行什麼禮，快請起。”

　徐元夢眉頭跳了跳。

　曹寅這反應，和太子所預料的一模一樣。

　徐元夢不不慢道：“自舊港一別，沒想到會這麼快見到曹大人。曹大人不是在京城嗎？草民本打算在杭州置業之后，再來京城找曹大人。”

　曹寅對胤礽微笑：“你是華兄的兒子？”

　胤礽恭敬道：“草民是長兄的弟弟。”

　曹寅對胤礽點了點頭：“一看就是鐘靈毓秀的好孩子。”

　他隨口夸贊了胤礽一句之后，繼續和徐元夢說話：“我在杭州辦差。華兄，你們家終于要回大清了？”

　徐元夢道：“華家只有我們兄弟五人先來大清探路。自在舊港與曹大人、納蘭大人論詩之后，草民就一直盼著能回到大清，再次拜訪曹大人和納蘭大人。”

　曹寅笑道：“不是說了，我們只論私，不論職嗎？”

　他在說話的時候，仔細觀察了許久徐元夢的臉，終于看出這個人是誰。

　怪不得這華伯玉短時間就文名鵲起，徐元夢的學問在朝堂中可是一等一的。

　旁邊人好奇：“曹大人，您認識他？”

　曹寅微笑著點頭：“本隨太子殿下出使歐羅，拿下舊港之時，與華兄結識。華兄確有進士之才。”

　廢話，徐元夢早就考中進士了。

　曹寅與文人結只看才華，與許多窮酸落第文人都平等相。

　他對徐元夢如此親熱，并沒有引起他人驚訝。

　他們慨，還有這麼巧的事，今日正好遇上了。

　不過這慨只是上。這群人都在心里想，怪不得華家會現在來杭州置辦家產，絕對是聽到曹寅來杭州的風聲，找曹寅當靠山來著。

　王檀也是這麼想。

　外來豪商進杭州，當然會被杭州本土豪強排斥。何況華家還是南洋人。

　這華家真是會找機會。

　這群文人倒也沒有鄙夷華伯玉。聰明也好，狡猾也好，這樣的華家才值得結。

　于是在曹寅的熱下，徐元夢很快就融了文人中，與文人墨客杯換盞，詩作畫。

　而胤礽，則像個小書一樣跟在徐元夢邊，時不時好奇地打量這些文人，那活潑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曹寅強忍著想往胤礽那邊瞟的視線。

　他在心里嘀咕。如果大阿哥知道太子朝他跪拜之后，會不會找自己打架。

　太子微服私訪，皇上肯定不會怪罪他。但大阿哥是個不講理的人。

　胤礽聽那群人說了一會兒話，開始扮演坐不住的小屁孩。

　曹寅拍了拍徐元夢的肩膀，嘲笑道：“快把你的弟弟放去和同齡人玩耍吧，他都坐立不安了。”

　徐元夢看向胤礽。

　胤礽立刻正襟危坐，還對徐元夢出一個討好的微笑，像極被嚴厲兄長抓包的頑皮孩子。

　徐元夢忍不住被胤礽逗得笑出來：“去吧。小心些。”

　胤礽恭敬道：“是，兄長。”

　他表足夠恭敬，起離開的速度卻飛快，雖是走路，就像是小跑似的。

　周圍人笑道：“真活潑。”

　徐元夢嘆氣：“弟真是太過活潑，這子，唉。”

　曹寅保持著微笑。

　徐元夢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演技？還是他真戲，把自己當太子的兄長或者師傅了？

　雖然徐元夢回京后就被皇上提拔，給皇子們授課。但這皇子可不包括太子。

　胤礽一路快走，混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年中。

　那群年正在玩投壺。

　王箏雖只有十一歲，但被教得事較為周全。

　他見胤礽兄長認識欽差大人，自然對胤礽十分親近。

　其他年中雖有神倨傲之人，但都不傻。就算不親近胤礽，也對胤礽很禮貌客氣。

　當胤礽贏了幾局投壺之后，原本心里不屑的人對胤礽刮目相看。

　胤礽又做了些格律工整的詩，雖詩很一般，但這個年紀的孩子能做出附和格律詩，就已經可以稱為神。他立刻取代王箏，為年們的中心。

　這次文宴本是為王箏揚名，居然被胤礽搶了風頭。注視著這里況的王檀臉有些難看。

　雖然這次文宴有試探華家的意思，但為兒子揚名的目標也是真的。

　作為富商，王檀的人脈能拉來這麼多文人也不容易，特別是這其中還有欽差。

　結果這場文宴讓華家搶了風頭，真是讓王檀氣得嘔。

　他甚至懷疑，華家是不是早就謀劃好了。

　華家現在來杭州，絕對是知道曹寅來了杭州，以曹寅為靠山，在杭州站穩腳跟。

　曹寅參加文宴。華伯玉與曹寅是舊識。他只要花錢買了某個曹寅會參加的文宴的請帖，就能上演一和曹寅的偶遇，搶奪文宴的風頭，為他和華家揚名。

　那之后，杭州眾人皆知華家和曹寅的關系，就再沒人敢得罪華家。

　而在杭州沒有人脈的華伯玉，借著別人的文宴揚名，立刻就能把別人的人脈占為己有——這之后，杭州還會有誰會拒絕和華伯玉為朋友？

　好一個借勢。

　好一個奪勢。

　枉他王檀縱橫商場多年，居然被華家算計得輸了不止一籌！

　等華家在杭州站穩腳跟之后，王家恐怕要為笑柄了。

　王檀表面上笑得一團和氣，心中已經恨得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他看著表面上似乎高風亮節，頗清貴文人氣質的華伯玉，越看越覺得這人面有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