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掌柜一直都在候著呢,見狀忙迎了上去。
晦地打量了一眼老者,只見老者年紀古來稀,一素,背脊筆直,神矍鑠,神氣度都不似一般人,再加上杜縣令在他面前如此恭敬,心里便猜測這位老者應該來頭不小。
“縣尊大人里面請,”江掌柜笑容沒有過分諂,但也不失熱切,“樓上已經準備好了雅間,我這就領諸位上去。”
杜縣令見先生沒有出反對之,當即道:“有勞了。”
上樓進了雅間,江掌柜把酒菜上齊之后,立即就退了出去。
沒了閑雜人等,杜縣令先是同先生寒暄了幾句,很快就進正題:“先生不是一直在六安居,為何會突然來里水?”
雖然他心里有些許的猜測,但究竟為了什麼,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延年來信給我說你們遇過鬼,此事可是千真萬確?”六安先生也不是拘泥于形式的人,更何況這一路來,他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現在不得要問個清楚明白。
“此事又怎敢有假。”旁邊孫鶴開口道,“不瞞先生您講,學生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稀奇的事。從前學生也在山村野志中聽聞過類似的傳聞,但是在自己親眼見到之前,學生一直都是嗤之以鼻。正因為這次自己親經歷了,所以才想著告知給您。”
“孫兄說得不假。”杜縣令也跟著佐證道,“那日我們騙完那姓黃的之后,我隨口說請大家喝酒慶功。結果當天晚上,我府上所有酒壇里的酒水全都了白水,喝起來半點滋味都沒。第二天廚娘還抱怨,說是廚房里的做菜的黃酒都被人用白水換了。”
知道自己這兩個學生不是猾之人,若真不是親經歷,也不敢如此胡謅。六安先生點點頭,道:“我這次前來,是為尋人。”
尋人?
杜縣令和孫和忍不住相視一眼,杜縣令道:“您是為了……小郎?”
小郎是誰,作為先生的學生基本上都知道。
先生年過古稀,膝下曾有一子,后來因為病重,過早離逝,留下孀與一位子。
那子喚作小郎,活潑可,但在其五歲上元節時,走失了,至此十多年過去,一直都杳無音信。
因為兒子走失,沈夫人郁郁而終,家中只余下一雙老人。
去年,師母離逝,現在就只剩先生一人。
看著先生已經年邁的軀,杜縣令的心頓時像被什麼堵住一般,鼻頭都忍不住有些發酸。
“已經找了十三年了,一直找不到人,等我去了下面,總不太好對他們代。”六安先生倒沒那麼沉重,他反而笑著自我調侃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人事不力,那便問問鬼神。如此還不行,我也只能抱憾而去。”
“呸呸!您這是說什麼喪氣話。”杜縣令立即道,“您既然來了,這事就給我們來。您還真別說,我們這有位高人,他能見到這些東西。回頭我就去讓人把他請來,幫您問問。”
說到這,杜縣令又埋怨自己道:“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呢?我要早想到這些,也許就不需要您來跑這麼一趟了。”
六安先生見他這樣,不由淡笑。他這個學生雖然腦子有些呆,不太適合場,但秉卻還純良。
“先吃飯吧,你們也該了。我都尋了這麼多年,也不急于這一時。”他道。
“好好。”杜縣令忙招呼著,又親自將片好了的甜醬鴨裹好了,放到先生面前的碟子里,道:“先生您嘗嘗我們這邊的好菜,這我保證您在別的地方肯定沒有吃過。”
對于學生的熱款待,六安先生卻之不恭。他品了一口后,點頭贊道:“味道確實不俗。這鴨而不膩,口清爽,做這道菜的人手底有真功夫。”
“您喜歡就好。”杜縣令為了逗恩師開心,又故意把自己的糗事給說了出來,“這道菜雖然是這家酒樓出售的,但做這道菜的師傅卻不是酒樓里的廚子,而是縣城二十里外的一座道觀里的伙房師傅做的。當初我想帶著孫鶴去嘗這道菜,還被那觀主給罵了一通。”
說完他才驚覺自己被人罵“尸位素餐”并不什麼好事,頓時臉又變得尷尬起來。
六安先生不知,但見他這神,也知道多半不是好事,便岔開話題道:“我一路過來,進里水縣,見百姓們過得也算安居樂業,就是太清貧了些。你既然為一縣之令,凡事當以民生為首。哪怕你無法當個能吏,也可以嘗試去當好的父母,護一方百姓安危。”
這最后一句,讓杜縣令頓時醍醐灌頂。
這幾個月來,他確實在為自己能力不足的事而苦惱,有好幾次甚至想辭不干。今日聽先生這麼一說,心里豁然開朗。
雖然他不是什麼能干的人,但他可以去慢慢學著當一個好。
“學生明白了。”杜縣令激道。
在他們師生三人聊著的同時,青松觀上,傅杳站在主觀頂上,朝著里水縣的方向去。
的邊,鐘離不知何時出現,他背著手,同樣也在看著天際的云彩。
“看來你也注意到了,如此旺盛的文運,看來里水縣來了位了不得的大人。”傅杳道。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文運停留在這,整個里水的上空氣運也在隨之流轉。
倘若這文運停留的久一些,在這段時間出生的孩,里面有走運些的,將來說不定名字還能出現在會試杏榜上。
“你可以留下他。”鐘離道。
“我留下他做什麼。”傅杳卻不是很興趣,人又懶洋洋地躺在屋頂上曬太,“我又不生孩子,又不要我孩子當狀元。”
“文運也是氣運。”鐘離瞧了一眼,在邊坐了下來,“你難道不想真正的活著?你現在這種,不過是假借別人軀殼行走在這世間而已。哪怕你能嘗得到味道,嗅得到花香,這仍舊改變不了你只是一縷游魂的事實。”
傅杳直面頭頂灼熱的日頭,過了會,覺得太熱了,干脆把鐘離的袖子蓋在了臉上,“你沒覺得,你這幾天變得有些話有些多?你是在擔心我想不開尋死,所以鼓勵我這抹游魂活下去?”
鐘離將袖一點點了回來,還彈了彈上面的口水,“如果你這破道觀能值十六萬五千八百就是一兩白銀,你想怎麼死都行。”
“嘖,真是冷酷。”傅杳不知從哪拔來跟狗尾草叼在里,“鐘離,你現在多歲了?”
鐘離不答。
“這麼多年來都自己一個人,不會覺得很孤獨很無聊嗎?”傅杳又問。
“不會。”鐘離這回愿意答了,“人間很有趣。我不怕,若是無聊了,會去嘗試一些沒有做過的事,然后把它做到極致。你喝的酒,是我釀的;你碎的瓶子,是我燒的。墓中的古籍,也是我當初一點點抄下來的。千千萬萬人存在的世界,千千萬萬種生活。總要一一驗完,才舍得離去。”
傅杳明白了,“那怪不得你說是你自己想留在這世間。其實我也覺得為了別人而去做某些事很假,其實更多的人都是為了自己。人都是自私的,只是太的人會這麼坦。”
他們兩人坐在屋頂上,閑聊著,天空的太漸漸西移。
另外一邊,杜縣令送先生去縣衙歇著后,立即讓人去了天道觀,把天道子請了來。
天道子在路上也大概詢問了一下前后原由,等到縣衙時,他心里已經有了底。
“你可能占卜問鬼神?”杜縣令直接問道。
天道子沒有立即拒絕:“這個總要試試才行。貧道之前從未給人做過這事,更何況這個時間太遠,我也不敢保證能不能,只能說盡力而為。”
“那就先試試。”
于是杜縣令帶著天道子去屋里見了先生。六安先生沒有半點架子,在知道天道子的份之后,讓仆人取了一匣子出來。
匣子里面是半塊佩玉。
“這是當年我那孫兒上戴著的玉佩。雖然不敢保證那玉還在不在,但這時候只能拿這個試試。”六安先生道。
天道子自然點頭,問了生辰八字,又開壇做法,請起鬼神來。
六安先生見他這架勢,自然也看出來他有些道行,原本平靜心,也忍不住升起一期待之。
然而,兩刻鐘后,天道子滿臉蒼白的睜開眼睛,最終卻還是對他搖頭,“問不到。”
他的道行還是太淺,若是人在周圍還能尋一尋,但顯然這要找的人,不在里水境。
得這答案,六安先生勉強一笑,“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時間太久遠了,我這次來,也只是抱著萬一的心態。這要找不到,也確實是我沒這兒孫緣分。”
杜縣令和孫鶴忙安他,說仙師以后還能再試,這次不行,說不定下次還行。而且仙師找不到,但是他還有師兄師父之類,總能讓著幫忙一起找的。
大約是這師父師兄點了天道子一下,天道子此時開口道:“老先生,縣尊說的對。我找不到人,但是有個人說不定能幫您找到。”
六安先生重新看向他,杜縣令更急忙道:“誰?”
天道子不慌不忙,“就是之前住在黃府的那些。那麼多鬼全出現在黃府,這背后肯定有誰才控。貧道現在就去詢問一番,看能不能找到那背后之人。”
本來他是不想招惹那位的,但是眼下若是能因為這件事縣太爺的眼,他選擇拼了。
“那你快點!”杜縣令道。
天道子稍微歇息了一會兒,又重新開壇做法。這回沒有方才那麼花里胡哨,他坐在祭壇當中,雙目閉眼,神游遠去。
這一回等的時間有些就,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去,天道子才睜開了眼睛,而他上已經沒有半。
“大人,問到了!”他眼底滿是雀躍,“青松觀,那位前輩在雁歸山一座青松觀的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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