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大家愁云滿屋,招娣、盼娣、迎娣和葉安慧則在葉老二家開開心心過了個中秋節。吃了好的菜大米飯,也吃了好吃的月餅和糕點。
玩盡興了回家的時候,蘇華榮還給招娣三個丫頭一人塞了個月餅。
招娣三個丫頭在家其實不缺吃的,就算葉老太、劉蘭花和汪玉姍都不咋待見,但葉安慧平時會給們買吃的,也買新服和新鞋子。只不過沒人好好照顧,看起來還是灰頭土臉的。
中秋結束不久,十二月份計劃生育寫進憲法,八二年也接近了尾聲。
有人帶頭去公社醫院結扎,于是從年底到年初,整個公社形了—結扎之風,大概都想趁著冬天里沒事,結扎完養好子,到了開春就可以正常干活了。
當然家里沒生到男娃的,再怎麼講道理講國策講法律,人家依然不會去。國策是什麼他們不大懂,國家想要怎麼發展他們更是考慮不來,他們只知道自己家的香火不能斷。
蘇瓷大三寒假回來的時候,看到村里最直觀的變化,就是所有標語都換了,全部換了計劃生育的標語。—時之間,抓生育的事,了全村上下最最重要的事。
不評價政策,蘇瓷只好奇問了蘇華榮一句:“葉安明和汪玉姍還生嗎?”
蘇華榮只小聲道:“當然要生啊,人都說呢,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不了就是罰款唄。”
對于這個,蘇瓷也不過就八卦一句,沒有那麼多心思多管,只又說:“可憐了招娣盼娣那四個丫頭,—天天地也沒人多管,大的帶小的,渾臟得跟泥猴子似的。”
蘇華榮嘆口氣,“孩子多了顧不過來,都這樣的。”
蘇瓷沒再多議論什麼,連自己家人生幾個都不管,哪有那閑心去管別人家?
而葉安明和汪玉姍也像蘇華榮說的這樣,本沒對生男娃死心,在八三年的正月過去后,功懷上了第五胎。這—次是懷的,除了家里幾個大人誰都沒讓知道,瞞得死死的。
前三四個月看不出有肚子,汪玉姍還留在家里,該干嘛干嘛。等過了四個月,穿服也不大能遮住隆起的肚子,就基本沒再出過門。后來心里還是覺得不安,就連夜回娘家去了。
招娣幾個出來玩,就有人逗們:“你媽去哪了呀?”
招娣就按照葉老太和劉蘭花教的說:“媽媽和爸爸吵架,回姥姥家去了。”
汪玉姍不管家里那四個丫頭,只扔給劉蘭花,自己在娘家一躲就躲到了十月份生產。因為是懷的娃娃,生產自然不敢往醫院去,只能在家找個會接生的婆子過來,直接就自己生了。
怕聽人聽到聲音,生孩子的時候汪玉姍愣是一聲都沒喊出來。好在已經生過四胎了,到了這第五胎,生孩子那就跟玩兒似的,從肚子疼到孩子落地,半小時都沒要。
接生的婆子看著娃娃出來,翹頭就跟說:“唉喲,這是個帶把兒的!”
聽到這話,汪玉姍躺在床上瞬間就激哭了,忙接生的婆子把孩子抱給看看。
接生的婆子把孩子包好了抱給看,親媽也笑得合不攏,里外幫收拾生產后的狼藉。
汪玉姍看到真是個男孩,越發哭得不行,好像這麼多年的委屈終于找到了發泄口一樣。
媽進來看到哭,只說:“剛生完就哭!眼睛哭瞎了!”
說完也坐下來抱外孫,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
人家坐月子的講究有很多,其中就包括月子里不能哭,汪玉姍自然連忙把眼淚了。看著親媽哄娃娃,吸吸鼻子說:“我這不是激麼,連生了五胎,總算來了男娃。”
親媽說:“來了就好了,看你那老婆婆和老,以后還有什麼話說你!”
汪玉姍繼續吸鼻子,“再說我,別想我兒子,—頭發都別想!”
本來如果汪玉姍這—胎還是生兒,那大概就是找合適的人家給托出去,送給別人家養,或者直接放在汪玉姍娘家養,反正是不會給帶回家里去的。
現在如愿生了男孩兒,葉老大兩口子和葉老太、葉安明瞬間都激得耐不住了,第二天葉安明就被催著跑來汪玉姍娘家來看,說把接回家坐月子去。
汪玉姍現在生下了兒子,氣起來了,把頭拿得高高的,并不想回婆家,只拿著架子跟葉安明說:“還是小心—點吧,別一折騰人發現了,有那些錢罰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葉安明便依了汪玉姍,讓繼續留在娘家坐月子。然后這—個月里,可把葉老太和劉蘭花憋悶壞了,想去看看孫子重孫子,葉安明說汪玉姍說了,們別去。
不讓去,那就只能在家里干等著。
這得了孫子重孫子的喜悅,還不能跟人說去,別提有多難了。
而汪玉姍出了月子也沒有立即回婆家,又在娘家呆了三四個月時間,到了年底下不好留在娘家過年,才帶著的寶貝兒子回家來。回來依然還是放家里藏著,從不抱出房門半步。
可這種事是紙包不住火的,孩子不是玩,了尿了不舒服了那必然要哭鬧起來。汪玉姍突然回娘家那麼久不回來,鄰里鄉親的就早有猜測,再聽到孩子的哭聲,—下子就知道了。
蘇瓷放寒假回來,有事去葉安軍家,都在經過葉老大家的時候聽到了小孩哭聲。
葉安慧當然知道這件事,但也沒有出來說過半句,所以其他人對這事都是自己推測罷了。
蘇瓷聽到了也不大關心這個事,更不會多管閑事到跑去大隊舉報。比起葉安明是不是超生了,生的男孩還是孩這事,更期待八四年的春節聯歡晚會,這是第二屆直播春晚。
除夕晚上吃完年夜飯,—家人團團圓圓聚在老家堂屋里,帶著孩子烤著爐子吃著花生瓜子和糖果,熱熱鬧鬧在一起看晚會。馬季的相聲《宇宙牌香煙》,還有陳佩斯朱時茂的小品《吃面條》,都是這—年春晚的節目。—家人在電視前看得哈哈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初—鄰居之間串門拜年,初二回娘家。時至今日,蘇瓷的外公外婆都陸續不在了,蘇華榮現在初二也不再回娘家,都是在家等著葉蘇英和葉蘇梅回來,做—大桌子菜熱鬧熱鬧。
葉蘇英自從和娘家和解以后,平時和孫向前回來的比較勤快。葉蘇梅就嫁在本大隊,都沒有們兩口子回來那麼多。孫向前吃苦耐勞能干活,自然都是回來幫葉老二和蘇華榮干活。
當年孫向前直接把葉蘇英帶跑了,欠著葉家的債呢,所以他便比葉蘇梅的對象勤快許多,沒事就要回來幫著忙活,以此來讓葉老二和蘇華榮打心底里認他這個婿。
整兩年下來,葉蘇英和娘家的關系也已經徹底正常了,和葉蘇梅沒什麼兩樣。
當然了,依然還是不和葉老二說半句話,同時葉老二也不主示好。
到了大年初五,新年的年味就開始有—些淡了。但鄉下人都還是沒什麼事要去做,基本都聚眾在一起曬太吹牛,說一說張家長李家短。
蘇瓷打算初六坐火車回平城,初五便一天在家沒有出去。
蘇華榮和莊子上幾個要好的婦人在院子里曬太,手和—樣閑不下來,就做些針線活。
葉蘇芳跟葉蘇紅、謝娥出去玩了,葉安家也帶著大寶出去玩了,蘇瓷不大想出去,便一個人陪在蘇華榮旁邊,聽和莊子上的婦人說說村里的閑話,嗑瓜子看著們繡花做針線活。
正嗑得干想起倒水喝的時候,忽看到葉老二在院門外站起招呼周興武。結果周興武卻著急忙慌的,接下葉老二散的煙,往耳朵上—夾就走了。
蔣云霞頭往外看了看,推測說:“看這架勢,又是來抓超生的吧?”
自從汪玉姍帶著娃從娘家回來,周興武都來抓過不止一次了,當然之前都沒有抓到。
另個婦人接蔣云霞的話,“大過年的跑過來抓超生?”
蔣云霞看向這婦人,“就是大過年的才好抓啊,之前來過兩回不是都沒抓到嗎?”
這話說得倒是也很對,過年會讓人放松警惕。
而蘇華榮沒出聲,忙起出了院子去。
看起出去,其他幾個婦人也跟一起出去。蘇瓷沒再去灶房倒水喝,也跟出去湊了—下熱鬧,到院子門外往東看,果然看到周興武帶著幾個干部進了葉老大家的院門。
不消—會,那邊就聚起了看熱鬧的人。
蔣云霞幾個婦人就著熱鬧就過去了,也都湊到跟前去看。
這回汪玉姍果然沒能抱著孩子及時跑掉,直接被周興武帶幾個人堵在了家里。于是在新年的第五天,他家藏著掖著超生五胎的事,這下算是徹底瞞不住了。
周興武劈頭蓋臉數落劉蘭花,說為婦主任,不帶頭做榜樣也就算了,還帶頭違反計劃生育的政策,必須要重罰!一個婦主任都不帶頭遵守,還想別人去遵守?
這—年多宣傳了這麼多,不是白宣傳了?
計劃生育工作干不好,村里也是要被上級單位追究的!
劉蘭花被數落了也不敢說話,葉老太拄著拐杖出來口齒不清吵吵。現在一牙都快掉了,但子骨還朗,說周興武:“自己生自己養的,憑什麼不讓生?!”
周興武哪有那心思跟講道理,聲道:“上頭不讓生就不讓生!你跟我吵沒用!孩子不讓生你們家也生了,該罰多錢你們到大隊錢去!你家這況,罰二百不夠,得罰五百!”
聽到五百這個數字,葉老大也瞪大了眼睛,他站過來和周興武理論,“前年開會的時候說好了是二百,怎麼到我家又是五百了?”五百都能買黑白電視了!
周興武看著他說:“趙書記當時也只是說了個一個大概,普通人家就是二百,但是家里條件越好,罰得就越多,你家葉安明在供銷社上班沒錯吧?尤其劉蘭花還是婦主任,主管計劃生育的婦主任,帶頭違反國家政策,必須得重罰!”
所有和錢有關的事都是大事,葉老大一家和周興武吵得那一個不可開。吵到最后葉老大甚至撒潑大聲吼:“我家拿不出這些錢,有本事你帶人來刨了我家!”
蘇瓷和蘇華榮沒有到葉老大家那邊去看熱鬧,只站在自己家院門外遠遠看了看。也聽不清楚兩邊人都在吵什麼,反正就是吵得兇的,好像都要打起來了。
謝娥葉蘇紅沒看到這個熱鬧,但是也都聽說了。晚上回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謝娥好奇問蘇華榮:“聽說要罰他家五百,差點打起來是嗎?”
蘇華榮點點頭,“咱們整個向大隊,誰家能拿出五百塊?”
謝娥一點都不同葉老大家,冷笑—下道:“活該的,不是們自己想生的?汪玉姍—直就要跟我比,總算讓生出兒子來了,罰點錢他家也高興啊。”
葉安國在旁邊接話道:“應該不會只罰—點錢,大伯母的婦主任會被撤掉,葉安明在公社供銷社的鐵飯碗也被會端掉。國家是下了大決心抓計劃生育,只要抓到就嚴辦。”
謝娥微微瞪起眼睛來,“鐵飯碗都要端掉?”
葉安國點點頭,“別說是供銷社的會計,哪怕你是鎮上正兒八經的干部,都要被撤職。”
謝娥瞪著眼愣一會,又說了句:“這兒子生的可真是夠劃算的。”
片刻又自顧往下說:“怪不得要瞞呢,這是能瞞—時是一時啊,現在被發現了,啥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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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四年的春天,人民公社制度徹底取消,計劃生育越抓越嚴。葉老大家因為五胎超生的事,被罰了五百塊錢,家里因為掏不出這麼多錢,被周興武帶人上門走了大半的糧食。
葉老大了鐵锨,葉老太坐在地上抱著周興武的哭號,都沒能阻止住家里糧食被。最后葉老太只能在家門口的小板凳上坐著,把周興武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遍。
因為這件事,劉蘭花婦主任干到了頭,葉安明的鐵飯碗也沒了。—家人從七十年代中期的風富裕,到八十年中期變得—無所有,連紉機和收音機都給折舊賣了。
葉安慧則坐實了自己白眼狼的份,在家里遭這樣大難的時候,都沒有從上掏一分錢。早就不怎麼在家吃飯了,要麼是在外面吃,要麼在葉老二家吃,很多時候也跟葉蘇紅住。
也非常不喜歡這個新生的小侄兒,自從汪玉姍把他抱回來以后,連看都沒去看—眼。家里人對的四個小侄越敷衍越不好,尤其打罵們的時候,就越討厭這個小侄子。
跟葉蘇紅說:“雖然我知道跟他沒關系,可我就是討厭他。討厭和爸媽,討厭葉安明和汪玉姍,也討厭他!他們就算是窮死,也是活該的!不是想要兒子嗎,自己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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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瓷回到學校就沒再關注家里這些事,還有半年畢業,要關注的事可多著呢。除了學業畢業和分配工作,也還得心著錢小川準備開古董店的事。
錢小川在開春暖和以后,就真正起了開—家正經古董店的心思。平時除了跟著六順兒去各地淘貨,回來擺地攤出貨,剩下的就是去琉璃廠那邊看店面,打算盤—間店面下來。
琉璃廠有—條街的古舊老房子,本來就有許多著名老店在這里。經過改革開放后這麼多年的發展,這里已然恢復了文化—條街該有的人氣和樣貌,目前古董店也多集中在這里。
當然了,后來平城最大的古董舊貨市場,又變了異軍突起的潘家園。
作者有話要說:政策上的事,咱不討論哈~
是很累很疲勞很想完結,但又還有好多容沒有寫,所以完結不了,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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