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兒遠遠瞧去,若不去看四周甲胄分明的軍侍衛,這些人哪像什麼娘娘啊,都像富戶人家的眷。
太子前去伴駕了,福兒為了不引人矚目,也不敢走遠,只在附近走了走看了看。
由于這張臉陌生,許多人也不認識,除了好奇地朝看了看,也沒人跟說話。倒是幾位皇子的侍妾,似乎之前與有毗鄰之誼,彼此注意過,對投以笑容,福兒還以笑容。
僅是如此。
福兒站了會兒,就有些厭了,打算回車里去。
這時,小路子領了個宮朝走來。
因為太子的緣故,福兒也沒跟小喜子手下這個小太監打道,估計也是清楚福兒最近得寵,小路子往這走時就在給福兒做眼。
走過來后,小路子道:“這是皇后娘娘邊的晴姑姑,請姑娘過去一趟。”
福兒心里咯噔一聲。
一瞬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表面上卻裝得略微有些詫異,但還是溫馴又乖巧地隨這位晴姑姑去了。
連個盹兒都沒打,甚至也沒跟一旁急得快哭的念夏說話,仿佛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福兒的淡定讓晴姑姑不有些側目,不過當著福兒的面也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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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福兒就猜這幾座帳篷是搭給陛下皇后幾人使的,果然如此。
來到皇后的帳篷前,四周有侍衛,門前還站著幾個宮太監,一看就非平常。
晴姑姑進去了,讓福兒站在外面等著,可過了好一會兒,對方都沒出來,福兒只能繼續站著等。
第一個下馬威來了,也不知等會兒娘娘會怎麼置?
是覺得勾壞了太子,賞一條白綾?還是本不面,就以各種刁難人的手段,先把折騰一遍,再警告?
福兒覺得自己真本事了,這種時候還有心思胡思想。
也不知太子現在在哪兒,可是知道被他的母后走了?
帳篷的門簾從里面被掀開,晴姑姑走了出來。
對方極為冷淡、讓人本分辨不出任何緒地看了福兒一眼,道:“娘娘讓你進去。”
福兒進去了。
發現明明是座臨時用的帳篷,里面的一應用卻一樣不,不有榻有屏風,還有桌幾,也不知這些東西從哪兒來的,明明也沒看見運家的車。
福兒進來時,黎皇后正在用膳。
桌上擺了七八個菜,難得福兒頭一回注意力不在吃食上,而是都給了皇后。
黎皇后穿著一件綰的領褙子,上面繡著大朵的穿牡丹,但看著很素凈典雅,下面是條月白的褶,擺上有兩道刺繡襕。
與上次福兒見到的皇后完全不一樣,若說戴著冠穿著后服的皇后是艷端莊的,帶著一銳不可當的氣質,此刻的皇后卻冷淡素雅到極致。
明明是一個人,卻能得如此有反差之。
福兒終于知道太子出眾的容貌像誰了,明明就和皇后娘娘有四像,只是太子是男子,廓看著朗一些,不像皇后娘娘,帶著屬于的。
“見到娘娘,還不跪下?”
福兒回過神來,忙跪了下。
皇后依舊用著膳,從始至終連眼皮子都沒一下。
直到放下筷子,有數名宮捧來香丸、茶水、唾盂、水盆和帕子,漱了口又凈了手,徐徐站了起來。
什麼是世家貴?
大抵這就是了。
可能是福兒隨慣了,頭一回在面對一個子時,有一種自慚形穢之,甚至連帶覺得這樣的子所生的孩子,也一定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而搶了太子初次的,無意是這世上最鄙的人,糟蹋了人家養了多年的好苗苗。
本來心里還有那麼點激憤和不以為然,此時都了愧。
“你什麼名字?”
娘娘的聲音也好好聽。
“奴婢福兒。”
“福兒?倒是個有福氣的名兒。”皇后輕聲喃喃,又道,“抬起頭來。”
福兒怯怯地抬起頭。
看清的面相,皇后怔了一下。
不是皇后,連迎春都是一愣。
無他,這樣一個面相的孩,怎麼都跟們想象的狐子無關。
因為愧,福兒不免生怯,因為生怯,眼神就顯得忐忑,再配上這張臉,讓人下意識就覺得這就是一個膽子不大,看著老實的姑娘。
本來皇后心中抑了多日的怒火,莫名其妙沒了,甚至有種‘也許不是此狐,而是太子還在跟斗氣’之。
皇后并不是不講理的人,只是如此一來,倒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為何化解自己的小題大做,皇后問道:“你是哪兒的人?何時進的宮?”
“奴婢是遼人,元二年的宮。”
“遼?遼靠近建京,算是苦寒之地了。”
建京乃大燕陪都,燕人就是從這里一步步壯大勢力直至主中原,并登頂建立了大燕國,因建京乃燕人發源之地,特將此地定為副都。
即為副都,地位自然不同尋常,可燕人主中原多年,再加上建京地偏僻,氣候寒冷,十分貧瘠,久而久之就被邊緣化,平時都是作為犯了錯的宗親及失勢員的流放及養老之地。
“奴婢祖籍是遼的,家在建京,當年有宮里的公公去召選宮,奴婢因家里太窮,家里的孩子又多,奴婢總是吃不飽,奴婢的娘實在沒辦法養活了,就把奴婢送來當宮,奴婢剛進宮時才六歲,在宮里待了十二年。”
聽完福兒的世,連迎春眼中都不免出幾分憐憫之。
這樣一個孩,怎可能是個狐子?
皇后放緩了聲調:“你可知本宮招你來是為何?”
“為何?”
福兒喃喃了聲,抬起頭看向皇后,神有些茫然,也有些恐慌。
“奴婢不知。是不是因為奴婢沒有服侍好殿下?奴婢其實已經很用心服侍殿下了,若是奴婢有什麼地方服侍得不好,還娘娘恕罪。”
見慌這樣,皇后更覺得將人來之舉有些冒失。
“罷,本宮你來不過是想見見你,如今見了,看你倒是個老實的。你既有用心服侍太子,以后繼續用心服侍便是,再過幾個月太子妃就要進門了,若是你能老實本分,想必太子妃定不會吝于給你一個名分。”
“謝娘娘,謝娘娘!”福兒很驚喜的樣子,連連磕頭。
“好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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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帳篷,福兒抹了把冷汗。
不了自己的小圓臉,又被自己的臉救了一次。
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明明被唬過了,還不忘敲打,讓老實本分一些,不得生出任何驕矜之心,還讓要對未來的太子妃恭謹本分,如此一來才能得到名分。
福兒心中有些黯然。
這些日子因太子對的縱容,漸漸忘乎所以忘了自己的份,皇后的敲打無疑像一盆冷水,澆在頭上,讓頓時清醒了不。
可日子總是得過不是?
因邊有那位晴姑姑送回去,福兒也不敢多想什麼,一路老老實實地跟在旁邊走。
剛走出帳篷范圍,就見一個人大步流星往這里走來。
正是太子。
太子神很匆忙,臉上帶著一點怒氣。這是福兒對他還算了解,才能看出來,換做別人,頂多覺得太子走得有些快。
“殿下。”
福兒一個趔趄,被太子拉去了后。
“母后福兒去做什麼?”太子看著晴姑姑,質問道。
晴姑姑一愣,沒來及說話。
福兒聽出太子腔調不對,忙道:“殿下,娘娘奴婢過去沒做什麼,只說是想見見奴婢,娘娘還夸奴婢侍候殿下侍候得好,讓奴婢以后繼續好好侍候殿下。”
“真的?”
福兒看出了太子臉上的不信,也不知這母子二人是出了什麼問題,以至于太子竟不信自己母后,但此時顯然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
皇后會對重拿輕放,是因為相信是個老實的,也有盡心服侍太子。若此時因的緣故讓太子和皇后爭吵起來,或是產生了什麼矛盾,即使這會兒不死,以后恐怕也活不了。
因此連連點頭:“當然是真的,娘娘還夸奴婢了。”
說話的同時,沒忘手上暗暗使勁,想把太子拉走。
兩人離開了這里。
一直到走出一段路,太子才道:“你拉孤做什麼?”
福兒翻了他一眼:“那地方人多眼雜,若是被人瞧去了,傳出什麼對殿下不利的謠言,奴婢不是萬死不辭?”
太子一只手背在后,一手指了指。
“你什麼時候說話不翻孤白眼,自稱奴婢時恭謹些,孤就信你。”
好吧,他也算看穿了,但真是為了這個原因,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有那位晴姑姑在,不管是和太子說話還是勸他,都不太方便。
而且在皇后那兒扮得是憨厚老實,若在晴姑姑面前餡,不等于在皇后娘娘那也餡了?到時候等待的下場還是不會好。
“我又沒有說假話,皇后娘娘的地方,萬眾矚目,您是太子,也是萬眾矚目。就好比咱們現在在這說話,指不定暗中就有人窺探,奴婢拉殿下走也是為了殿下好,殿下不謝奴婢,還說我說假話?”
說著,捂著眼睛假哭起來。
衛傅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沒做好事,才讓他攤上這麼個頑劣刺頭又膽大包天的宮。關鍵還不是普通宮,是……
想到以后要給自己做妾,自己還要面對好多年,他就有一種頭疼之,就是那種又頭疼又無奈的覺。
“這會兒你又不怕人暗中窺探了?被人看見,還以為孤欺負你一個小宮。”
“殿下就欺負我了。”福兒捂著臉繼續嚶嚶嚶。
太子往四周看了一眼,見小喜子早就避到了一旁,仰頭在看天上的鳥,便手去拉捂著眼睛的手。
“不準再裝相!”
福兒當即停了哭聲,悄悄在指里瞅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
在指后面眨了眨眼。
他咬牙切齒又十分無奈地搖了搖頭,扭頭走了。
福兒忙放下手,老實地跟在他后面走。
兩人來到一空置的帳篷,看模樣應該是專門供給太子歇息之用。小喜子跟在后面想進來,被太子瞪了一眼,忙著脖子出去了。
這時,太子才看向福兒:“你老實跟孤說,母后你去是做什麼?”
啊呀,他怎麼發現了?
“你科打諢跟孤耍無賴,不就是想轉移孤注意力,你以為孤沒發現?”
這下福兒徹底不裝了,垂眼扣了扣腰上垂下的帶,幽幽道:“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你是孤的宮,難道孤不能過問?”
看著他的眼睛,福兒一時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
就在不久之前,才想過要保全他的面,哪怕清楚他和皇后娘娘之間的矛盾,也不能表現出來。
福兒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應該是甄貴妃剛宮正盛寵那兩年,那時還小,好奇問陳司膳,為何陛下寵貴妃,不寵皇后娘娘。
陳司膳沒說皇后如何,反而說起了陛下。
說男人都是要面和尊嚴的,他們喜歡別人崇拜仰慕自己,如果他們在一個人面前顯過自己不堪面盡失的一面,哪怕他再看重這個人,也不會想面對,因為這會讓他回想起自己的曾經。
后來才知道陛下做太子時,也是諸多不易,皇后的母家黎家給了許多助力。偏偏陛下登基后,卻不太親厚黎家,也漸漸不再親近皇后了。
所以是該保全他的面,將此事糊弄過去,以后繼續像現在這樣,一面周全他當太子的傲氣和面,當一個依賴他仰他,偶爾會尥蹶子試探他底線只知吃吃喝喝嬉嬉鬧鬧的小宮?
還是該往前邁一步?
這一步邁出去,一個不慎,可就是全盤皆輸。
若因導致太子和皇后對立,太子無力反抗,只能無奈妥協,也許當時他不會說什麼,可以后每次看到,他都會想起自己的挫敗,被人管束的憋屈,他可還會想面對自己?
就算此時他會護著,在娘娘面前保又如何?
人家是母子,現在的鬧氣也就是一時之氣,吵過了鬧過了人家依舊和和是母子,到時候這個挑起人家母子對立的外人,又是什麼下場?
……
福兒總覺得自己想多了。
以前從不是這樣的人,做人做事從來干脆利落。
可現在竟因為一件事,遲疑且猶豫。
看著太子的眼睛,想著他之前匆匆趕來。
他應該是聽說自己被皇后的人帶走了,特意趕來的,他也應該知道趕來可能會面對什麼,可他還是來了。
再想想他方才說的那幾句話。
福兒想,也許他并沒有那麼稚,到底是太子,肯定是極為聰明的,也許該試著相信他?
“其實殿下不該過問的,”嘆了口氣,略有些復雜地看了太子一眼,“不管奴婢是挨訓斥了,還是挨罰了,殿下過問了,就代表你知道了。”
“我們打個比方,現在殿下知道我挨訓斥了,那殿下是為我出頭還是不出頭?不出頭,殿下面子損,出頭,那是您的母后。殿下難道還真能為一個小宮與皇后娘娘對立?”
“你挨母后訓斥了?”太子臉一下子難看起來。
福兒沒想到他注意力竟然在這,忙道:“奴婢只是在跟您打比方,是假設,殿下到底有沒有在聽?”
“那就是說母后沒訓斥你?那你過去是做什麼?”
福兒簡直想捂腦門,見太子這樣,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這個人本不知道在糾結什麼,忌憚什麼,害怕什麼。
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見那邊有椅子,便走過去坐了下。
太子亦步亦趨跟了過來。
“孤擔憂你安危還錯了?你還跟孤甩臉子?”
“我哪有跟殿下甩臉子,我不是在跟你打比方,可你本沒聽。”
“你說的話孤聽了,你不就是怕孤跟母后因為你的事鬧氣,到時候母后拿孤沒辦法,對付你一個小宮?”
聞言,福兒下都快驚掉了。
以為他沒聽也沒懂,實則他不聽了懂了,還舉一反三,一下子道破了真諦。
見吃驚的蠢樣,太子略有些得意地了腦門。
“你真以為孤跟你一樣是個傻子?”
福兒惱至極,拉著他指頭,放進里咬了一口。
“你屬狗的?你又咬孤?!”
“誰你說我傻子?”
“你難道不是傻子,又在晴畫面前裝模作樣,又在孤面前給母后打掩護,你那腦袋里在想什麼?”
沒想到自己竟會遭他的鄙夷,要知道從來都是在心里鄙夷他的。
福兒含怒帶怨地睇著他,恨恨道:“我想什麼?我不是不想在你和娘娘之間當壞人,惹得你們鬧氣,到時候我里外不是人。別說我想的不對,你若不是心里有數,何必匆匆趕過來?”
太子語塞。
須臾,他嘆了口氣道:“孤匆忙趕過來其實是有原因的。”
這話倒讓福兒好奇了。
“母后以前…做過一次跟這回一樣的事,那次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
之后福兒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原來以前東宮也不是沒有宮,大概就是在太子十三歲那年,他第一次溢。本來這是一種很正常的事,偏偏在皇家就不正常。
因為宮里有給初的皇子安排司寢宮的規矩,當時在太子邊服侍的幾個宮都了心思,為了邀寵,們不斗,還挖空心思想勾引太子。
此事被人告去皇后那,皇后大怒,就人把那兩個宮帶到了坤元宮。
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反正那兩個宮是消失了,其他宮也都被皇后從東宮挪了出去,因此才有之后皇后發話有宮膽敢勾引太子一律杖斃的事發生。
“那們勾引到了嗎?”福兒好奇問。
衛傅的臉頓時仿佛被染了,斥:“你問這個做甚?”
“我好奇啊。”
“孤在跟你說話,你竟然問這種事?”
“那到底有沒有嘛?”
“……”
搖了搖他袖,“我實在好奇,到底有沒有?”
衛傅被搖得又躁又窘,半天才憋了句‘沒有’,又道:“孤那時候還那麼小,哪里懂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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