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清歡(34)
桐桐以為能很快見到父母, 可卻不知道見面并不容易。
是想著這給了爵位,怎麼也得進宮謝恩吧。鄂拜確實是進宮謝恩了,他就是個在國子監教書的先生, 若不是滿人的份在國子監有特殊的含義, 就他這樣的讀書人,那也未必就進得去。進得去也未必能干的穩。反正就是在這種況下, 他混個從四品在里面呆著呢。
這個爵位給的, 他是打心眼里恩戴德。是不是真誠,皇上看不出來嗎?
人家說的每句話都是真誠的,說了:皇上給的恩德, 草莽寒門里, 把他家的兒選進來嫁皇家,這本就是天大的恩典。誰知道嫁進皇家, 皇家對他兒那是疼有加……
拉拉的說了很多,意思就是,我們也疼兒,但是疼兒, 可兒在我家也是沒什麼出息。可嫁進皇家做了媳婦,皇家寬和呀, 皇家疼兒媳婦……高帽子往皇上腦袋上扣。
你說這麼一人,皇上也只是笑了笑,聽了一堆恩戴德的話,君臣都很高興。鄂拜出宮的時候皇上還賞賜了不的東西。
之后皇上就跟他六兒子說:“這個鄂拜呀, 憨直的很。”
這并不是貶義的詞,憨直有憨直的好。不能委以重任, 但至忠心可取。求的就是一太平。
而朝廷命婦的旨意,得從太后宮里出。但太后一向是能一事是一事, 把謝恩給免了。只在宮外磕個頭就算是有這麼一碼事。也不單是西林覺羅家是如此,任何一個朝廷命婦都是如此。
這大清國哪一天不提拔員?哪一天不罷免員?跟著的就是冊封其母其妻誥命,這在誰家都是大事,可在皇家,這就是日常。有專門管著這個的員,絕大部分其實太后都不大過耳的。
如今已經很打眼了,桐桐也就沒有格外去求什麼恩典。就想著,從冬至開始,宮里的宮宴就多了起來,肯定就能見到的。
結果不等到特殊的日子,很突然的,睡到半夜,突然聽到院子里有了響,跟著,外間悉悉索索,有人在低語。
桐桐就朝外喊:“進來說話。”
張嬤嬤急匆匆的進來,“爺,福晉,剛得了信兒,貴妃娘娘薨了。”
啊?
這怎麼話說的,初一才去請過安的,還是沒見到人,但人家那嬤嬤口口聲聲的都是大好了。一點消息都沒出來,結果這麼突然的,說沒就沒了。
不能問,沒時間了。趕的吧,貴妃的位份在那里放著呢。
貴妃這喪事,皇上輟朝三日。王公百服喪都有日期,更何況這些皇子和福晉。
除了這禮部規定的喪儀之外,有些時候皇上會給別的恩旨,或是喪者的兒子或是其家族為其請恩旨,那這更復雜了。
反正是大冬天的,三更半夜,這就得去了。
兩人穿戴好了,趕出門,剛到門口就見七阿哥夫妻,不及說話,急匆匆往前趕。到的時候只能聽到老十抑的飲泣之聲。
也就是到了最后了,是老十這個親兒子,知道他額娘要不行了。
十阿哥也十一二了。前幾天還聽說貴主子給賞了伺候的人,怕是已經長了。在皇家,這就不算是個孩子了。
這個不是說你誰多勸幾句的事,喪禮是有它的規矩的,誰站在什麼位置,那都是有務府專門派人指引的。
半晚上都在起起跪跪中度過,第二天這不是勛貴文武都得進宮祭奠,眷自然在其中。
桐桐這才見到了親額娘索綽羅氏。
葬禮上是兩人隔的很遠,都穿著喪服也找不見。不過是不用跪拜的時候,眷在側殿修整,能宮把人引出來,找個地方說話罷了。
桐桐了紅花去請的人,家里的家生子丫頭,索綽羅氏見了就知道是真是假。
果不其然,一盞茶時間,人被帶出來了。
饒是背著人見一面,這葬禮人,也無法相見歡呀!“額娘。”桐桐快走兩步,趕去接。
索綽羅氏眼里帶著幾分愕然,自己嫁出來的閨是什麼模樣的,能不知道嗎?可這才嫁人兩年而已,跟換個人似得。高了,瘦了,養的白白的,臉上一副要哭的表,但眼里的神采卻騙不了人。
之前家里得這爵位的時候,雖然歡喜,可一家子的心是提著的。他們的笨想頭就是,平平安安的,不求出頭,但就無事。你說這好好的,這麼多福晉,就你一個因為功勞恩賞了娘家,這個頭出的合適嗎?
這次進宮,也是想著,是不是有機會跟閨說句話,出頭的事咱不干。
如今見著了,突然覺得啥也不用說了。過的高高興興的,眼里沒有一霾,說什麼呢?高興就好。
于是先打量了閨一眼,“就說呢,你哥哥長的也斯文俊秀的,你該不能那麼差。如今瞧著,果然還是長開了有個人樣了。”
額娘!說什麼呢!桐桐嘟,抱著額娘的胳膊,“祖父祖母好不好,上次阿瑪進宮謝恩,我都沒能見到。哥哥呢?跟嫂子相的好不好?嫂子的如何?您有沒有跟著生氣……”
嗯!一說話就知道,變好看了也還是自家閨,說話還是這個味兒。
“我們都好!”好不好的,也得給在宮里出不去的人說好!抓時間道:“在宮里要乖一些,聽娘娘們的話,聽阿哥爺的話,好好的侍奉……”
好像除了說這些,也不敢說別的。宮里說話并不方便。
桐桐了額娘的手,“我都知道的,額娘。”
然后當額娘的趕塞了荷包過去,“先用吧!要是缺了就人捎話,額娘再想法子給你遞進來。”
也沒法推!
沒法子,桐桐就接了。周圍不時的有打量的視線,不能多說,“宮宴還得見,到時候再說。”
嗯!
桐桐又打發了水仙把人給送回去,這才罷了。
回來的時候五福晉怪羨慕的,“我家里來的是我大伯母……”
是!家是伯爵府邸沒錯,但承爵的也不是父親,父親只五品小,母親沒有資格進宮。
桐桐的角了,怎麼安都會顯得是客套。
“沒事,我看的開。”
行吧!剛想起來的安話被你一下給堵回來了。
喪禮是很累人,但是呢,一天的什麼時辰得干什麼,都有規定。有規定的結果就是,每天只要按時過去打卡,然后就可以退了,一天到晚守著,這也不現實。
可饒是只去打卡,這一天天的,早去,中午回,就吃口飯的工夫,又得去。把人溜得夠夠的。
然后很突然的,就有傳言傳到桐桐的耳朵里,說的是貴妃的娘家鈕鈷祿家。
水仙低聲道:“說是法喀大人意圖染指保富大人的夫人……”
啊?
水仙點頭,“不知道謠言打哪起的。”
對于這種京城圈子里的豪門,桐桐當然有了解。這個法喀,是遏必隆的第三子。前頭兩哥哥早折了,他其實是實際意義上的長子。他額娘是側福晉,那時候的側福晉權利還是很大的,屬于‘妻’,鈕鈷祿皇后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如今薨逝的這位貴妃,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也就是說,這位法喀才是老十嫡嫡親的舅舅。
而這位法喀還有一個份,那就是太子的姨夫。沒錯,他娶的是元后赫舍里氏的親妹妹。
水仙剛才說的保富,是遏必隆的第五子,是個庶子。娶的是一個滿人狀元家的閨。如今的意思是說,法喀覬覦弟媳婦。
誰在這種時候放出這種流言?不管真假,貴妃剛沒了,這就把刀對準貴妃的親哥哥,想干嘛呀?關鍵是,以法喀娶了元后的妹妹來看,太子之位穩固的時候,他是哪一黨的?必然是太子黨的呀!這里面要是沒有貓膩才見鬼了。
桐桐就說,“這事聽聽就算了,別多打聽。”覺□□。
這鈕鈷祿家很復雜,也很顯赫。顯赫到哪種程度呢,反正極其牛就是了。
家里出了一個鈕鈷祿皇后,出了個溫僖貴妃,老三法喀娶了元后的妹妹,老四珠娶了佟佳氏皇后的妹妹。還有個老七,阿靈阿,他娶的是誰?娶的是德妃的庶妹!也就是說,阿靈阿是自家爺和四阿哥以及十四阿哥的姨夫。
這般聯姻的結果就是,鈕鈷祿家的后代子孫,大部分跟皇家這些皇子阿哥都是沾著親的老表關系。
雖然皇家有時候認的不那麼真,可緣的紐帶誰看,那都是天然的陣營呀!
桐桐突然想起來了,“阿靈阿算是嫡子吧?”
對!遏必隆娶了三房妻室,第三任繼妻才是阿靈阿的生母。法喀的生母生了一個皇后一個貴妃,可依舊是側室。
這里面有個爵位繼承的問題!
“哪里是只爵位的事。”自家爺回來氣沖沖的,應該也是知道這事了,“阿靈阿跟揆敘相莫逆……”
桐桐一腦門的司:揆敘是誰?
“納蘭揆敘。”知道是誰了嗎?
“明相家的?”
是的!明珠的次子。
桐桐明白了,“那流言是阿靈阿放出來的?”
除了他還能有誰?
懂了!自家爺的姨夫阿靈阿跟明珠的次子關系好,就意味著這位姨夫是大阿哥一黨的。而今,大阿哥一黨的這位姨夫,矛頭對準的了太子的姨夫法喀。
這讓自家爺以及四阿哥就會很尷尬,當然了,十四還小,他還并不知道什麼是尷尬。
尷尬是一方面,關鍵是,很生氣!我們哥仨都不值得你押注?這麼迫不及待的摻和進來!
是有點難堪吧!估計德妃娘娘這會子也會覺得有點難堪。
桐桐就說:“這種事,只看皇上怎麼看了?”
其實這種事是查無實據的事!而且,保富的夫人,都多大年紀了。以法喀的份地位,什麼人的人沒有?瘋了去覬覦弟媳婦?
這種事,皇上懶的去分辨是非。如今只看哪一黨的勢大,若是太子一黨勢大,那法喀就得完蛋。反之,阿靈阿就得被置。
可跟著,被置的是法喀。
桐桐就發現他家爺睡不著了,聽他喃喃的說:“沒想取而代之……”
是!他沒想把太子取而代之,哪怕那種奇奇怪怪的夢,也沒他生出這種心思來。可照這個勢頭發展,太子繼位,確實希渺茫。這不是你愿意扶持太子就能扶持的。這種時候,越是過度的扶持太子,太子完蛋的越快。“還得是做個純臣……”得穩住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