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清歡（46）

　生下位阿哥, 孩子康健，聲音洪亮，這需得馬上跟宮里報喜。

　各宮打發人帶了賞賜, 順道兒看了看孩子。皇上更是打發了太醫來, 太醫看了看孩子。得話說孩子非常康健，又放了一次賞。好似生下這個小東西, 他家老六就圓滿了。

　桐桐人家嬤嬤喂們自己的孩子, 自家這個自己來喂。

　“孩子白白的，生下就睜著眼，不知道多有力氣。”屏嬤嬤歡喜的跟德妃學才得的小阿哥, 然后又道, “滿府里只喚二阿哥，咱家大阿哥也被養的白白胖胖, 看見老奴也不生分，老奴抱了好一會子大阿哥才回來的。”

　德妃轉著佛珠，緩緩的點頭，“皇上是知道的, 想這麼著，就這麼著吧。”

　皇上去老六府上的時候, 老六借機跟皇上提了，皇上當時只笑著說隨你們，玉碟不就行。皇上既然都允了的，那就無事。

　就問：“六福晉如何了？”

　“奴才去的時候睡的正沉, 太醫給瞧了，說是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呀！

　去照看兒的索綽羅氏這會子也喊著祖宗保佑, 這要不是嫁到皇家，遇上這麼個姑爺, 這樣的媳婦子誰家的了。

　反正孩子不給嬤嬤帶，就得自己帶，幾個嬤嬤怎麼勸都不聽。就這貝勒爺還縱著，幫著敲打下面的人，不許出去多多舌，然后孩子就這麼自己養著。

　孩子吸允的滿足極了，結果一扭臉，見另一個坐在邊上砸吧，一臉的我也好想吃的樣子。

　桐桐的眼眶一下子就熱了，看著大阿哥卻不由的笑。

　這一笑，大阿哥眼睛一亮，不要人幫忙，自己爬過去，掀開服，弟弟一邊他一邊，這就吃開了。

　索綽羅氏才要喊人，桐桐就給制止了，不，反而抬手把這個也摟懷里了，一下一下的拍著，上跟額娘解釋，“我的水旺，二阿哥吃不完，出來也是浪費，大阿哥想吃就大阿哥吃吧。”

　索綽羅氏閉了，這個是真不能往出傳的。

　桐桐只含笑低頭看著，小的這個閉著眼吃的直哼唧，那個大的，會玩了，吃是假的，吃不了幾口就玩上了。可樂呵了！

　嗣謁進來的時候，就瞧見福晉一只手抱著二阿哥喂，一手攬著大阿哥，大阿哥虛含著，一見自己進來，好似怕有人搶似得，趕抱了，還斜眼看，看自己會不會去搶。一松一含的，引的自己過去逗他。

　往過一走，他果然可高興了，兒一蹬，臉埋到福晉懷里還樂呢。

　他過去，坐邊上，拍了拍這小子的屁，有丈母娘在，也沒說別的，倒是說起了洗三的事。

　桐桐就說，“四嫂來辦吧，咱們就不用管了。”

　他就笑，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然后四福晉提前一天過來，就被送來六貝勒府的對牌，家里的人和東西，隨便調度，怎麼都。那四福晉能說什麼呢？還高興的，孩子養在這邊，有時候是真不好意思的。人家作為小的，沒跟你見外，有事嫂嫂能當家，那做嫂子的能不給用心辦嗎？

　洗三熱熱鬧鬧的，只宗室里親近的進來瞧了瞧孩子，別人就不能給瞧了。

　人多也沒法說話，人家也就是看了看孩子，就出去了，產婦需要休養嘛。

　不過大家也覺得有趣，這家里的大阿哥二阿哥的，聽著稀罕。這麼著人覺得稀罕，這麼一起養才人覺得稀罕呢。小的這個半夜肯定得吃，得哭鬧的。大的再這麼跟著一起住也不行，會吵的孩子沒法睡的。

　怎麼辦呢？

　自家爺帶著大的住外間，自己帶著小的住里間。一屋留個嬤嬤給看著，夜里能給搭把手。

　結果這天晚上，桐桐給小的喂完睡的就昏沉了，可跟著就覺得自己又走到夢里了。夢里不知道那是哪里，好似是夜里，還是夏夜里，月朗星稀，兩邊都是林，從林子里傳來夜梟的聲，端是瘆人。還沒分辨清楚呢，遠遠的似乎就聽到馬蹄聲，不是一匹馬，而是一隊人馬，由遠而近，驚起夜鳥無數。

　順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模模糊糊的，似乎聽到有人喊：“大阿哥……江水又漲了……昨兒下雨，不知道前面的路通不通……”

　抬眼看去，一行數十匹馬從眼前一躍而過，只那麼一眼就盯住那個騎在馬背上姿態昂揚的年，才要出聲喊住，卻見場景一換，邊上的山丘被雨水泡的泥土瞬間垮塌下來，這數十匹馬眼看就要被蓋在下面了。什麼也顧不得了，好似一下子就沖了過去，揪住那個被大阿哥的年，一把將他拽下馬，然后順勢一滾，從路上一下子滾到山里。這個年，輕盈的如同一個孩，眼看垮塌下來的土方要過來了，一手舉著‘年’，一手攀著壯的樹木蹭蹭蹭的上去了，然后騎坐在樹杈上。抬眼去看‘年’，就見年驀地一笑。

　的角不由的帶上笑，然后猛的就被一聲孩子的笑聲驚醒了。

　是啊！外間傳來大阿哥的笑聲，夢里笑的咯咯咯的，笑完，就徹底睡安穩了。

　一下子坐起來，然后簾子就開了，自家爺進來了，不確定的看著自己，“我剛才起喝了兩杯水……”就這麼一會子工夫沒守著孩子，結果孩子做夢了，先是不安的哼唧了兩聲，跟著就咯咯咯的笑出聲了。這會子瞧著睡安穩了。

　桐桐朝他點頭，是的！我能進他的夢！夢里的年長的可真英俊！

　屋里還有嬤嬤，兩人當時沒法多說。可第二天的時候，他還是空低聲問：“夢里……”

　“夢里，他在我眼里，是個年的樣子……我在他眼里，是什麼樣兒的，我不知道……”

　所以，他未必就知道，夢里把他托起的人是誰。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真的可以進這孩子的夢。”

　嗣謁眼里閃過一什麼，然后低聲道：“以后找機會多試幾次……”

　嗯！昨晚要不是自己，孩子只怕會覺得像是被捂在什麼地方，一晚上又是驚恐又是窒息吧。

　最怕給孩子的心里種下恐懼的種子！但這并不著急，得找個合適的機會才可以。如今要試的話，除非孩子跟著嬤嬤，自己和自家爺不能守著。可要是這樣，下面伺候的會以為自家才生了個阿哥，就對寄養在家里的侄兒不好了。

　所以，不能急，得找個自然而然的機會來試。

　這一等就等到快滿月的時候，四福晉提前過來，一是陪孩子，二是得提前準備滿月宴的事。如今已是冬里了，今兒還飄起了雪，外面是沒法呆著呢。四福晉陪著孩子在西邊的暖閣里，結果吃了晌午飯，孩子打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邊兩口子都知道孩子這個點有睡覺的習慣，于是，吃了飯，兩人一個間一個外間的躺著，小的這個嬤嬤帶著呢。這一夢，就好似看見一個青年一龍袍站在山巔之上，頭頂盤旋著數不清的禿鷲，那禿鷲猛的就俯沖而下，沖著青年而去，這次看不清青年的臉……桐桐手里像是多出了一把弓，拉滿了弓，一把的箭就搭在弓弦上了，轉瞬就沖著禿鷲而去。

　一個個禿鷲被中掉落，那個青年被一個男子給拉住了，“不要擋住眼睛，不怕，好好看著，只要你手里又利，誰也傷不了你……乖！不怕！睜開眼睛，有人守著你，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你……”

　桐桐對著那邊就笑，那青年終于睜開了眼睛，應該是朝自己這邊看過來，就聽他喊了一聲：“……娘……”

　才一喊出來，猛就醒了。

　跟著就聽到西暖閣嘈雜，心里一，忙問：“大阿哥怎麼了？”

　水仙歡歡喜喜的過來，“回福晉的話，咱們大阿哥夢里喊娘了！”

　八個月了，開口早的孩子，是能說話了。

　桐桐躺下，一下子就笑了，笑著笑著，眼角卻了，上卻歡喜的吩咐，“賞！”

　嗣謁進來什麼也沒說，只挨著躺著，一下一下的拍著，“孩子好好的，咱能護的住，以后高高興興的！”

　嗯呢！高興呢！

　孩子不會驚醒了，四福晉覺得把孩子留下是添，這幾個月養的，這小子紅白紅白的，如今瞧著，也嘟嘟的，康健的不得了。回去就跟家爺商量，“是不是先把孩子抱回來，若是不好，再抱過去也行呀！那邊才添了一個，如今都是六弟帶著咱家這個睡呢。要不帶回來咱試著帶帶。”

　于是，兩口子很鄭重的過來了，提這個事。

　桐桐把孩子抱在懷里，親了再親，還是把他遞過去，“若是哪里不好，千萬給帶過來，這也是我們家的大阿哥，說麻煩就是見外。”

　孩子吧嗒親在臉上，在頸窩里蹭啊蹭的，當時逗著孩子笑，笑看著四福晉抱著孩子走出去了，一句不合適的話都沒說，一點不合適的表都沒有。可人出了府了，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哭的都快過去了。

　嗣謁什麼安的話都說不出口，連被子帶人抱著，枯坐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