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明，萬里無云,難得的好天。陸林希和唐奕暖一塊上學。兩人從家門口出來，剛好遇到石標峰、石爺爺和石剛三人。

　石標峰和石爺爺似乎一夜未睡，神頗為疲憊。

　石剛倒是神清氣爽，似乎把他送到警局，他的戾氣都沒了，他甚至主跟陸林希打招呼，“上學啊？”

　陸林希了角,這位真是唯恐天下不。發生這種事,石家恨不得關起門來過日子,偏他跟個沒事人一樣，說話都笑瞇瞇的。

　唐奕暖側頭看了眼石叔,拉著陸林希飛快跑走了。

　等兩人跑到教室坐下，唐奕暖才拍著口一臉后怕，“你剛剛看到了嗎？石叔表好嚇人啊。”

　陸林希還真沒注意這些，顧著尷尬了。

　唐奕暖指了指自己腦子,有點想不通，“石剛是不是腦子不好啊？”

　陸林希搖頭,“他不是腦子不好,他是故意激怒石叔。”

　唐奕暖擰眉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他是想回鄭家,對吧？”

　陸林希點點頭,“應該是吧。”

　之前好幾次勸石剛不要跟石家人犟，好好學習，考上Z省的大學,他依舊可以回鄭家。他總是嗤之以鼻。石剛這次把石送進牢里，石叔和石爺爺疲力盡，估計不會再強留他了。他應該會回鄭家吧。

　也不知生1后悔的石叔這次有沒有悔？

　被陸林希惦記的石標峰在兩個孩子跑走的那一刻，他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他辛辛苦苦找了12年的兒子，一朝回家，直接把他媽送進監獄，他能不悔嗎？

　他悔不當初啊。

　在看到兒子笑瞇瞇跟街坊四鄰打招呼那一刻，他的悔意達到最頂峰，一夜未眠讓他已經沒了脾氣，他拐進小賣部，沖陸觀華借了兩百塊錢，一腦塞到兒子手中，沖兒子疲憊地揮了揮手，“你走吧。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會找你了。你趕走！我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你。”

　石爺爺了，想到監獄里的老妻，什麼都沒說，對兒子的決定默認了。

　石剛看了眼手里的錢，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你以為你把我攆回去，我就能變回從前的我了？不！不可能了。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回去后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跟他們撒耍賴，甚至時不時還要擔心他們什麼時候又會放棄我。是你教會了我認清現實，現在你兜不住，又想讓一切回歸原位。你以為你是世界的主宰嗎？”

　在石標峰驚疑不定的目中，石剛瞇了瞇眼，“我馬上就要18歲了，被人踢來踢去的日子，我再也不想經歷，從今往后，我要做自己的主。我也不是你想趕就能趕走的垃圾。這是你們欠我的。你們別想耍賴。”

　他沒將錢還給父親，開人群大步離開。

　石標峰和石爺爺看著他的背影，久久未說話。他天天折騰，總是嫌來嫌去，不就是想回鄭家嗎？現在他不攔著他了，他怎麼又不走了？

　陸觀華也不知該怎麼安他們，試探問，“石嬸還好吧？”

　街坊四鄰湊過來，七八舌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昨天石家被警察帶走后，其他人都在討論這事的真假。昨晚還有不人信誓旦旦相信石。

　可現在石家人都回來，只有石一人留在警局，這說明有重大嫌疑。這事十有八1九是真的，大伙只覺得自己的三觀被震碎了。

　“真的是石嬸賣了小剛？”

　“為什麼要賣小剛？”

　石標峰笑得比哭還難看，沖大伙告罪，“我們也不清楚，案件還在審理當中。”

　兩人相攜離去。

　他們走后沒多久，許警過來給街坊四鄰錄口供。主要詢問小剛丟失那天發生的事。

　以前就做過筆錄。再問一遍，得到的回答跟以前差不多。倒是街坊四鄰把許警圍住，問事到底怎麼回事？

　許警以不方便案為由拒絕回答大家的問題。

　等他一走，眾人議論紛紛。雖然許警沒說什麼，但他的態度無疑肯定他們之前的猜測。石真的很有可能賣了孫子。

　王拿自己的孫子孫當寶貝一樣疼，對石的做法相當不理解，撇了撇，“他媽該不會是失心瘋了嗎？”

　這話立刻遭到其他人反駁，“哪來的失心瘋？一直都好好的。”

　有個婦猜測，“我記得以前他媽跟秀秀不對付，不止一次嫌棄秀秀是個鄉下姑娘，兩人經常在家拌。”

　這話一出立刻喚起所有人的記憶。

　石標峰一共娶過四個妻子。秀秀是石標峰第一個妻子，兩人是自由。秀秀長得漂亮，卻是鄉下人，石一直覺得配不上自己兒子，話里話外總是嫌棄。

　“峰子媽年輕時脾氣就不好，石老頭和峰子被管得服服帖帖。在家就是一言堂。”

　“對對對！我記得峰子媽以前跟秀秀吵架，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要我兒子跟你離婚’，我當時還以為說的是氣話，該不會真是這麼想的吧？”

　“我也記得！秀秀的脾氣也鋼，從來不忍氣吞聲，這婆媳倆三天兩頭吵架，婦主任一天三趟跑過去勸。”

　被點名的婦主任也想起這茬，“對對對，他們第一個媳婦長得漂亮，人也氣，婆媳倆屬于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我那段時間天天被過去拉架。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被鬧得實在沒法就找周廠長，請他給秀秀多安排些活，把兩人分開。”

　有個婦跟秀秀以前是一個車間的，也記得這事，“對對，秀秀那時候還跟我抱怨，石標峰由著媽欺負，要不是有小剛，早就想離婚了。”

　這些人心細如發，一點小事們都能記在心里很久。

　很快就給石找到作案機，而且連細節都給串聯上了。

　石因為兒子不聽話執意要娶秀秀這個農村姑娘進門，對秀秀心存不滿。偏偏秀秀進門沒多久就懷孕，也只能將不滿下。生完孩子，婆媳經常吵架。秀秀在服裝廠人緣好，那些年輕小媳婦都幫說話，街坊四鄰遇到這種事都是兩頭勸。石可能覺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尊嚴被冒犯了。后來就變本加厲欺負秀秀，可無論怎麼鬧，秀秀為了小剛就是不肯離婚。才想把孫子賣了。

　邏輯通順，一點病都沒有。

　“我的媽呀，就因為看不上兒媳，就把孫子賣了，這心夠狠的呀。”

　活這麼大歲數，什麼人沒見過。可這種人還是頭一回到。

　有人覺得石老糊涂了，“兒媳再不好，孫子是自家的呀。也舍得。”

　都是當媽的，又哪里看得上這種心狠的人，有人說話難免刻薄起來，“秀秀剛懷孕時，峰子媽得意的很，總是跟人炫耀兒子厲害。估計以為兒子離婚以后還能再生。可惜呀，老天都見不得作惡，這麼多年也沒給一個孫子。”

　“可不是嘛。老天爺什麼都知道，他在天上看著呢。”

　眾人嘀嘀咕咕，有個婦看了眼時間，“哎呀，上班時間到了，我得走了。”

　“我也得走了。”

　沒一會兒，人散得一干二凈。

　周主任和陸觀華聽了個全場，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出聲。

　案子沒有蓋棺定論之前，所有猜測只能是八卦。等案子審完，一切謠言都不攻自破。

　石家發生的事很快為服裝廠員工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等中午吃飯時，這個熱度依舊不減，下班回家時，經過小賣部，就有好幾個街坊聚在一起說石家的八卦。

　“警察什麼時候才能審完啊？我這撓心抓肺的難死了。”

　“那可有的等呢。現在就是石剛一面之辭，也沒抓到人販子，警察肯定要抓到人販子，兩人對峙才能把案子定下。”

　眾人也不知道辦案流程，一通瞎猜。

　就在這當口，巷子里又發出爭吵聲，眾人尋聲去，只見巧芳正捂著腦袋往這狂奔。

　這石家真是撿不完的樂子，前一出還沒結束，這下一出戲又來了。

　有人拍著掌，著急喊道，“哎呀，這又咋啦？”

　有人扯了一下，沖使眼，還能有啥？之前新媳婦騙石標峰懷孕，他還沒收拾對方呢。

　眾人經這一提醒才想起這茬。

　于是當巧芳向他們求命時，有嬸子就趁機教育，“巧芳啊，你這可不地道。你沒懷就沒懷，你干啥要騙你男人。你還想抱別人家的孩子安在自家男人頭上，你這是爛了心肝，遲早要遭報應的。”

　“就是就是！你這可不地道。”

　石標峰怒氣沖沖跑過來，他揪住巧芳想抓回家。

　眾人以為他要打媳婦，攔著他不讓，“哎，峰子，可不能手。做得再不對，你一個大男人打媳婦可是要被人脊梁骨的。你想想被槍1斃的王安國。”

　見他們把他和王安國比，石標峰登時氣得夠嗆，當他是什麼人，那王安國就是街坊四鄰里的臭蟲，對方死的時候，不人暗地里拍手稱壞。他做啥了？這些人要這麼埋汰他。

　石標峰往后退了兩步，“我沒想打。我是要帶去派出所離婚。”

　一聽離婚，勸和不勸離的街坊四鄰立刻急了。一個個全都反對。

　“哎呀，離婚？峰子呀，離婚可不是小事，你們家還有錢嗎？你娶這個媳婦里外里搭了七八千，你多虧得慌啊。做得不對，你好好批評，教育，下次就不敢了。你離婚，你自己吃虧。你可別干那糊涂事。”

　石標峰指著巧芳的手哆嗦起來，“懷孕，我給了兩百塊錢。拿回娘家一錢沒剩。”

　眾人看向一直在大伙后的巧芳。石標峰欠了廠里那麼多錢，還能給巧芳錢花，就是看中肚子里那塊。沒懷孕還花人家那麼多錢，這事做得確實不地道。

　周主任聞訊趕來，他不跟這些老娘們掰扯，拉著石標峰到旁邊說話。

　“峰子，你現在確實占理，你跟離婚，沒人會說你不是。但你不能總這樣。之前你一直聽你媽的，換了四個媳婦。有些只結婚兩三年，沒懷上，你就離了。你覺得這事做得對嗎？”周主任實不想看石標峰走彎路。

　一輩子被母親轄制，也沒個主意，現在再不收斂自己的脾氣，好好把日子過起來，作啥作。結婚是那麼容易的嘛。他沒看到農村有那麼多人打嘛，怎麼就不知道消停呢。

　“你這里外里欠了那麼多錢。你自己就不知道反思嘛。眼瞅著都快四十了，有些事你也該自己拿主意了。”

　石標峰一聲不吭，滿腔怒火消失干凈，無論他有多生氣，周主任有句話說對了，他家已經沒錢了，難不他真要打嗎？立在原地想了一會兒，他沖人群里的巧芳瞪了一眼，“回家！”

　巧芳嚇得渾一哆嗦，一不。

　眾人見石標峰這反應，就知道他把周主任的話聽進去了，忙把巧芳往前推，催促趕回家，“回去做頓飯，好好給他們道個歉，以后可不能再這麼干了。知道不？”

　巧芳著腳往后退，子瑟瑟發抖，“我怕！”

　“你現在不回去，以后想回就回不了，快回去吧。”周主任輕飄飄道。

　巧芳被這話嚇得不輕，一步三回頭往家走。

　眾人搖頭嘆氣，“真是蠢到家了。”

　想到之前想讓石標峰當王八，眾人又是一陣惡寒，蠢這樣還想做惡，這石家娶的媳婦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

　**

　下午放學，陸林希跟爸爸商量下周一就要進行期末考試，“我要是考第一，爸，你給我什麼獎勵？”

　陸觀華無語，“你自己學習還要我獎勵？”

　這是揶揄的語氣，大兒績向來不錯，但從來沒考過第一，要是真能考第一，也是好事，確實值得鼓勵，他想了想，“獎勵你十塊錢？”

　陸林希撅，“我缺你那點錢啊。”想到自己還真的缺錢，話峰一轉，“十塊太了，我要二十。”

　陸觀華無語，整個一錢串子，“行。只要你考上年級第一，一百都行。”

　陸林希自信滿滿，要是重生回初中和高中可能考不了年級第一，但才小學三年，考雙百還是很容易的。

　捧著腮幫子一臉愁苦，“我真的好窮啊。”

　蘭云德和王向前代表超市去簽供應商，每家供應商都得一筆押金。賬上的錢很快就會如流水般花掉。馬上就窮人了。

　咬了咬牙做了個決定，“爸，等我考完試，我要去擺攤。”

　陸觀華眉頭蹙，“你之前不是說三岔路口有混混打架嗎？怎麼又要擺攤了？你不怕被波及了？”

　“不會。”陸林希告訴他一個不算壞消息的好消息，“之前兩個幫派爭地盤，一方慘敗，撤出T市了。以后咱們只要保護費就行。不會再有混混過來擾。”

　見爸爸不信，陸林希急了，“是真的。我沒騙你。是唐告訴我的。要不然我也不敢去啊。”

　陸觀華一聽沒人打架，那兒去擺攤也沒事。他好奇問，“你想賣什麼？”

　陸林希暫時還沒想到，等考完試再想也不遲。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外面走進來一人，兩人立刻停止流，齊齊看向來人。

　沒想到竟是石剛。

　陸林希看了眼天，“你不是上學了嗎？”

　石剛淡淡道，“放學了，我是走讀生。我來打個電話。”

　陸林希便沒再說了，石剛拿起電話，開始撥通那個悉的號碼。

　當電話撥通那刻，石剛冷的臉變得格外溫，說話的聲音也低了幾個分貝，“媽？是我，小榮。”

　鄭媽媽聽到兒子悉的聲音，一個勁兒問他在那邊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委屈。

　石剛面不改撒謊，“我好著呢。今天我還給我燉了紅燒，可好吃了，就是味道沒你做得好吃。”

　鄭媽媽長舒一口氣，又問他能不能吃得飽，穿不穿得暖。

　石剛喜滋滋道，“穿得暖。他們也不攔著我跟你們聯系了。”

　鄭媽媽吃了一驚，“真的啊？”

　石家之前為了防著他們跟孩子親近，把孩子關在家里，現在為什麼又不反對了？鄭媽媽有些懷疑。但聽兒子歡快的語氣，也就沒當一回事。

　小榮自來單純，不善撒謊。

　石剛問怎麼樣？心臟有沒有不舒服，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復后，他叮囑媽媽一定要注意保重自己，不要擔心他。

　“明年我就18歲了，等高考結束，我就回去看你們。”

　鄭媽媽的喜悅隔著電話都能聽到，可是下一秒又遲疑起來，“你親生父親那邊？”

　“他不會阻止我的。”石剛言之鑿鑿。

　鄭媽媽果然信了，“那就好。”

　石剛又問起爸爸有沒有在家？

　鄭媽媽笑道，“你也知道他在深圳盤了兩家店面，正在裝修，年底又是飯店生意最忙的時候，一直沒空回來。”

　鄭媽媽又問他上錢夠不夠，回頭給他打錢，別虧待自己。

　石剛笑瞇瞇回答，“我一切都好。錢夠花的，等我將來掙著錢了，我一定好好孝順您。”

　陸觀華和陸林希對視一眼，兩人眼里都有些驚奇。這還是那個之前充滿戾氣的石剛嗎？這人會變臉吧？

　掛上電話，石剛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從兜里掏出五塊錢遞給陸觀華。

　陸觀華看了眼電話上的時間，然后找了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