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堂屋,陸林希正在吃飯，陸觀華在邊上陪著，細心給剝蝦殼。

　兒喜歡吃蝦,前幾天買年貨他特地買了兩斤，原本打算大年三十做給兒吃。誰知竟發生這麼嚇人的事。

　陸林希得不行。倒不是那些警察待，不給飯吃,而是大過年廚師早就回家過年了。周圍的飯店也都關門了。他們屬于加班,只能回家吃飯。偏偏忙于抓捕犯人,又要錄口供,他們只能吃泡面審案。

　陸林希之前吃了一位警察的零食墊肚子。但零食哪有油燜大蝦好吃啊。

　陸林希吃得津津有味，還有心跟爸爸分食心得，“爸？你的手藝進度不小啊。這蝦夠味兒！”

　陸觀華無奈又好笑，見吃得滿意，蠕下,到底沒說什麼,而是轉了話題問明天想吃什麼。

　陸林希隨口回答，“你做什麼都好吃。隨便整兩個菜吧。不要做太多。我可不喜歡吃剩菜。”

　陸觀華點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唐奕暖從家里跑過來了。

　端著飯碗和一盤紅燒,興沖沖放到桌上,“小希,以后我得把你看點兒,這回真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人拐賣了。”

　陸林希有些好笑，他們這邊大年初一不興上別人家吃飯。唐奕暖真是半點不拿當外人啊。

　陸林希笑笑,“我真的沒事。遇到這種事誰也不想的。”

　唐奕暖給陸林希夾了一塊紅燒，咒罵那個司機是惡魔，“真希警察早點把他判刑。最好是立即執行死刑！”

　“肯定啊。他殺了那麼多人呢。”陸林希肯定點頭。

　兩人嘰嘰喳喳討論事，時不時發出咯咯地笑聲。

　陸觀華見兒沒影響,依舊活潑開朗，長長松了一口氣。

　**

　石剛迷迷糊糊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他睡得很沉，眼睛疲憊得幾乎睜不開。

　有個年老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帶著一疼惜，“你膝蓋了傷，讓醫生也給看看吧。小剛已經找到了，你可不能出事。”

　“爸，我沒事。我就是摔了一跤，過幾天就好了，哪用得著開藥。沒必要浪費錢。”

　“你唬我。你以前去外地找小剛，被當地人打得鼻青眼腫，回到家卻裝沒事人一樣。我能信你？你趕掀開管給我看看。”

　“爸，我真的沒事。”

　石爺爺不相信，擼開兒子的管，當看到兒子膝蓋腫得這麼高，他忍不住拍了兒子后背一下，“你是不是傻啊。膝蓋腫這樣，你還不抹藥。”

　石標峰見爸爸聲音這麼大，示意他小聲點，“你別把小剛吵醒了。他這回遭了大罪。我真的沒事。也就是看著唬人，其實一點都不疼。”

　石爺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你走了一天兩夜，連覺都沒睡，要不然你把這折疊椅放下來好好歇歇？”

　石標峰搖頭，“不用了。我不困。”

　他拿著藥膏給石剛換藥。除了肚子被捶打留下的外傷，石剛最嚴重的莫過于手腕和腳的勒痕。滲出的比較多，需要多換幾次藥。

　他小心翼翼解開兒子腳踝的紗布，石爺爺倒吸一口涼氣，頓時老淚縱橫，這天殺的人居然把孩子勒得那麼，這是沒打算讓他大孫子活啊。

　傷口還未結痂，紗布免不了跟沾在一起，石標峰不敢太用力，要不然會把兒子吵醒，只能輕手輕點慢慢揭紗布。原本很簡單的程序卻愣是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完。

　將紗布重新包好，石標峰滿頭大汗，這可比他卸一車貨還累。

　他拿著紗布和藥正打算給他換手腕的藥，沒想到兒子已然醒了。

　石標峰眼睛一亮，手到兒子額頭了，立時一喜，“燒退了。醫生的藥真管用。你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石剛睡了一覺，神恢復了一些，他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到了警局，后來太累，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石標峰趕上前幫忙扶他起來，“你不？我給你倒杯水吧。”

　倒完覺杯壁有點燙，石標峰拿兩個紙杯子來回。石爺爺主接過這項任務，“我來吧。”

　石標峰也沒拒絕，轉頭問兒子哪里不舒服？

　石剛聲音艱，尤其是嚨火辣辣地疼，還有他覺得自己下半張臉沒了知覺，尤其角特別疼，他吐字都有些不清晰，四下看了看，“小希呢？”

　“回家了。沒發燒，的傷比你輕多了。”石標峰怕他擔心，忙不迭道，“你不用擔心，沒事。你剛剛睡著了，還來看過你呢。你陸叔帶來的。”

　石剛松了一口氣，用那只沒有掛水的手了自己的臉，原先如刀削般的臉，現在腫得跟饅頭似的，難怪他覺得自己下半張臉沒知覺。

　“醫生說勒得太久，腫了，掛兩天水消炎就能恢復。”石標峰問他想吃什麼東西，他回家給他做。

　大過年的外面餐館都關門了，想吃什麼也只能回家拿。

　石剛沒什麼胃口，主要掛水有葡萄糖補充人需求，他不。但他真的很想上廁所。剛才就是被尿生生憋醒的。

　石剛掀開被子，想要下來，石標峰猜到他要上廁所，拎著藥瓶扶他下來。

　這時候的醫院床位張，病房不設廁所，走廊中間有單獨的廁所。

　出了病房，門口守著警察，看到兩人出來，有個警察觀察石剛臉，見他還算神，長長松了一口氣。

　等石剛上完廁所回來，警察要給他錄口供。

　雖然陸林希之前已經在警局錄過，但畢竟是兩個害者，所以石剛的證詞也非常重要。

　石標峰擔憂地看著兒子，兒子突然遭遇這麼可怕的事，他腦子會不會什麼刺激？

　石剛卻沒有半點猶疑，“好。”

　回了病房，警察讓他一五一十講事經過。

　石剛沒有半點瞞，將自己原本想離家出走的事說了。

　石標峰實在沒忍住，“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想回去Z省，你就回。干嘛非要離開。”

　石剛原本想等到了汽車站，給陸家打個電話，讓對方通知父母，他離家出走了。誰知還沒到車站，他先被司機給擄走了。這就導致他們不知道他的真實目標。他們都以為他要回Z省。包括陸林希一開始也這麼想。

　石剛知道他誤會了，淡淡道，“我不是要回Z省，我車票買的是省城。”他看向警察，“我的車票在包里。”

　警察看向石標峰，“你先別話，先讓他陳述案經過。”

　石標峰只能下心頭的焦躁，聽兒子繼續講。

　當石剛講到他們被司機扔進地窖，發現一枯骨時，石標峰和石爺爺全都一臉驚恐，顯然沒想到對方如此喪心病狂。石爺爺的手抖得厲害。他將好的水遞給孫子，讓他喝完溫水再繼續講。

　石剛喝了一杯溫水，渾上下的孔好似被潤了羊油，舒服又溫暖。

　當他講到兩人合伙殺了那條蛇，又重新爬到陸地，又被打暈綁起來，司機嫌小希太吵，放走。又把他拎到木馬樁上捶打，石剛掀開上，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這些傷就是那時留下的。”

　說到這里，石剛仿佛又回到昨晚，真的太痛苦了，他眼淚控制不住流下，真的好疼，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沒命，誰知陸林希又回來了。

　“拍門，說外面太黑，想明天再走。”石剛抹了下眼淚，“你說傻不傻，明明已經逃出生天，卻主羊虎口。”

　要是換自家孩子，石爺爺和石標峰肯定要說一句傻，可換被救的人是自家孩子，他們又不由暗自慶幸起來。得虧膽大，要不然小剛真有可能被打死。

　許警之前給陸林希錄過口供，當時也對的選擇震驚，問為什麼。是這麼說的，“因為我不想石剛死。他真的好可憐。他五歲時被賣了……”

　許警也覺得石剛真的很慘，可怎麼會有勇氣回來救人呢。而且不是向對方求饒，而是說天太黑了。難道就不怕司機反悔，殺了嗎？

　陸林希當時是這麼回答的，“我不想下半輩子懊悔自己當初沒有救他。我想賭一把。”

　石標峰不清楚事經過，忍不住催促，“后來呢？司機就放了你倆？”

　石剛搖頭，“沒有。”

　他記比陸林希好，哪怕是自己說的話，陸林希也只能記得大概，并不能完全復述。但石剛卻可以完全復述出來。

　向司機保證將來會給他養老，向司機炫耀自己見義勇為，并反問他有沒有得過獎勵。后來想到父親會擔心，就哭了。

　最終司機決定放了石剛。

　一切聽起來是那麼兒戲，石標峰和石爺爺都不敢相信，司機在聽了小希這一番言語居然放了兩人。

　這時候“犯罪心理”的概念僅限于研究階段，并沒有應用于打擊犯罪。許警甚至都不清楚這個概念，他總結一句，“可能是誤打誤撞吧。小孩天真活潑，主給他做飯，又說將來能給他養老，自小缺關的他被，于是就放了你們。你真的很幸運。”

　石標峰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同樣被綁，小希好手好腳，他兒子又是發燒，又是被打，手腳還了傷。他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可得知兒子是被小希救回來，他那點小心思頗有些上不得臺面，整張臉漲得通紅，愧難當。

　錄完口供，石剛好奇問，“他殺了多人？”

　他不像陸林希喜歡八卦，但是對方捶打他的時候，作如此練，還有地窖里那個枯骨，讓他覺得這司機不是第一次殺人。

　許警搖了搖頭，“這件案子還在調查當中。暫時不方便。不過就沖地窖里那個枯骨以及綁架你們，他最低也是無期徒刑。你不用擔心他會再次傷害到你。”

　石剛松了一口氣，同時又因為疑問得不到解答而忐忑。

　石標峰怕兒子想太多，忙安他，“兇手已經抓到了。剩下的事給警察就好。你好好歇著吧。別再胡思想了。”

　石剛點了點頭。原本他還想責備兒子不該離家出走，可聽到兒子遭了那麼多罪，又不好再苛責他。

　許警不打擾他休息，走出病房。

　石標峰問兒子想吃什麼，他回家做。

　石剛囁嚅下，終于張了口，“爸，這次是我錯了，我以后不會再不辭而別了。”

　石標峰子一僵，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側頭看到他爸也一副見鬼的模樣，這才確定自己沒聽錯。

　兩人齊刷刷看過來，石剛被他們看得臉微微一紅，閉上眼裝睡。

　石標峰忍不住翹起角，小剛居然愿意他爸了。自打認回來，這小子里的爸只有一個，那就是鄭同康。喊他都是用“那個”代稱。從來不喊“爸”。

　這次居然愿意‘爸’了，這小子是真的愿意接他了。

　他有些得意地看了爸爸一眼，石爺爺羨慕得眼珠子都快下來了，他還沒聽過一聲爺爺呢。

　石標峰讓爸爸留在醫院照顧小剛，他回去給小剛帶點好吃的。

　石爺爺目送他離開。

　石標峰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雖然這段時間他做燒烤，但也僅僅只會燒烤，其他菜他依舊不會。而巧芳的廚藝就更不用說了。小剛太叼，廚藝不好，他本吃不下去。

　于是石標峰拎著過年買的年貨，在妻子憤怒的目中，去了陸家。

　“你幫我做吧，你留一半。剩下一半我帶給小剛。他這次遭了大罪，流了不，得好好補補。”石標峰將大骨提起來，這麼一大跎起碼有五斤。

　陸觀華無語，“你還真是會給我出難題。這都八點多了，我就算現在燉大骨湯，也得熬上兩三個小時才能味兒。你再送過去，你兒子估計得睡了。”

　石標峰皺眉，“那咋辦？”

　陸觀華把自家燉的糕連帶湯盛了一碗，又舀了些米飯，“本來想明天給小希做個蛋炒飯。不留了，給小剛吃吧。”

　石標峰再三道謝，“你的廚藝沒話說，等小剛出院，我帶他親自登門道謝。”

　陸觀華失笑，“就一頓飯而已，不至于。”

　石標峰擺手，“不是這事。是小希這次救了我家小剛。沒有，小剛這回只怕兇多吉。一想到那個結果，我就后怕。”

　陸觀華還真不知道這回事。他到的時候，兒已經錄完口供。回到家，陸林希只講了點皮，沒有突出自己在這起案子里的作用。警察也沒有特地提陸林希是為了救小剛才回去，只提醒他這個兇手很有可能是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讓他一定要隨時關注兒的狀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石標峰忙著給兒子送飯，拋下一顆炸1彈，就火急火燎走了。

　陸觀華只好回屋問兒。

　陸林希眼神閃爍，含糊其辭，“我其實也沒幫到他什麼，就是兇手想打他的時候，我幫了他幾句。”

　陸觀華哪里看不出來兒在撒謊，他也不穿兒，只是憐惜地兒的腦袋，“小希，爸現在只有你了，爸知道你善良勇敢，但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其實可以自私一點點。多為自己考慮。自私不丟人，求生是人的本能。以后要是再發生這種事，爸希你以自安全為要。”

　陸林希抿了抿，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陸觀華兒的腦袋，沒再說什麼。

　因為重獲新生，大年初一這晚，陸林希吃著爸爸親自燒的菜，看著電視，心里只覺從未有過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