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石標峰拎著飯菜到了病房，他讓父親先回家，他留在醫院照顧兒子。

　石爺爺年紀大,自然沒辦法熬夜，直接坐車回家了。

　石剛見爸爸這麼快就回來，以為飯菜是繼母做的。說實話的廚藝真的很糟糕。他已經做好食不下咽的準備。但是沒想到嘗過一口,味道還不錯。

　尤其是這糕滋味鮮香糯,比他以前吃的獅子頭也不差什麼。

　石標峰見兒子這麼吃糕,笑道,“這是你陸叔做的。他做家常菜特別好吃。味道還不錯吧？”

　石剛點頭，“好吃。沒想到陸叔居然還會做菜。”

　石標峰聽兒子驚訝，笑道，“這有什麼。他以前經常做菜給家人吃。咱們家屬區許多婦同志都夸他是家屬區第一好男人。”

　石剛以為陸叔的妻子死了，再想到活潑開朗的小希,真的很難想像小小年紀就失去母親,他忍不住有些同了，“沒想到也不容易。”

　石標峰可不知道兒子說的是小希,還以為他說的是陸觀華,默默嘆氣,“是啊。三月份出車禍,不到七月,他媳婦就跟他離婚了。好男人也留不住媳婦啊。”

　石剛猛地抬頭，“啊？離婚？”不是死了嗎？

　石標峰見兒子顧著八卦,立刻催促兒子快點吃，“食堂已經下班了，不好再熱第二次。”

　從家拎到醫院，飯菜早就涼了,他不得已只能拿到醫院廚房請廚師幫忙熱一下。

　石剛下心頭的急躁，將飯菜全部吃干凈。

　兒子居然有這麼好的味口，石標峰樂了，“我請你陸叔幫忙燉大骨，明天你就有大骨湯喝了。你陸叔燉大骨湯一點都不腥，而且非常滋補。你瞧他沒了一條，氣還那麼好，就是他給自己調養的。小希也被他養得不錯，我瞅著好像長高一大截。”

　石剛點點頭，怕父親再扯東扯西，趕把話題拉回來，“陸叔離婚了？小希媽媽呢？”

　“再嫁了。嫁的還是頭窩的男人。對了，小希還有個親妹妹。”石標峰沒什麼顧忌，這種事在家屬區是公開的。以前兒子不知道，只是因為他對別人家不關心，才懶得問。現在如此關心小希，估計因為是兒子的救命恩人。

　石剛想起自己之前說陸林希“你沒經歷過，當然說得簡單”，事實上，早就經歷過被人拋棄的苦楚。但是卻能夠淡然之。自己比大了九歲，竟然還沒想得開。真的讓人汗。

　石剛看了眼時間，“爸？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石標峰還真不太清楚，醫生只說他傷嚴重，需要靜養三個月，可沒說他什麼時候出院。

　點滴打完了，護士進來拆針。

　石剛問，“我明天能出院嗎？”

　護士見怪不怪，這年頭不是誰都能看得起病。翻看醫生留下的醫囑，“你的傷需要慢慢養，現在有點發燒，如果你想快點出院，可以拿點退燒藥。明天就能回去。”

　石剛迫不及待點頭，“好。我明天就出院。”

　“那你們明天中午12點之前辦理。”

　“好。謝謝護士。”

　石標峰送走護士，沖兒子笑道，“那咱們明天回家再喝骨頭湯吧。省得再熱。味道都差了一點。”

　石剛應了。

　大年初二，陸林希一直睡到天大亮。昨天太累，陸林希睡得很早。

　夜里做了好幾回噩夢，這夢還是的。

　先是煙霧繚繞的荒野小路，被槍殺的路匪拿著一把刀攔住的去路，非要償命。

　后來是和石剛被司機綁架，司機讓他們倆自相殘殺，活著那個才能離開那個茅草屋。

　再到后來是勸司機，對方不僅不聽，還對了殺機，直接一刀把咔嚓了。

　每次從噩夢中驚醒，就會發現屋里亮著燈，爸拍打的背，說都是假的。現在很安全。

　只好又重新蓋上被子睡覺，一直折騰到早上，才漸漸有了困意，是被一串鞭炮聲吵醒的。

　T市的大年初二是出嫁回娘家的日子。家屬區許多媳婦早早就拎著禮回了娘家，而外嫁的小姑子也都陸陸續續過來。大家都在準備宴席招待親戚朋友。

　陸林希和陸觀華不用回老家，所以陸觀華也沒有特地醒閨。

　陸林希洗漱完畢后，看到爸爸從灶房端饅頭。熱氣朦朧了他的臉，一看就是剛剛蒸好的。

　看到醒了，陸觀華立刻招呼進屋吃早飯。

　錯而過那一刻，陸林希拿了一個饅頭，結果因為太燙，差點給手心燙出泡，將饅頭顛來顛去。等涼了一些，將饅頭掰開，中間是紅豆餡。

　這餡料是爸的拿手活，將紅豆煮碾碎，放些糖，團一個圓塞進面團里，放到鍋上蒸，就了紅豆饅頭。這紅豆特別香，再加上筋道的面，陸林希吃得香甜。

　陸觀華見兒只顧著吃饅頭，將切好的牛推到面前，又從灶房端出兩盤剛炒好的小菜。

　陸林希吃得津津有味，“太好吃了。”見爸爸一直盯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爸，你吃啊。”

　陸觀華搖頭，“我早上吃過了。”他擄起的手腕，仔細查看手腕淤青，抹了一天夜，淤青漸漸消散了，只是角還在結痂，“可能會有點，你千萬不要用手抓它，要不然會留疤，那樣會很丑的。”

　陸林希，要不然也不會天天在兜里裝小鏡子，聽說會留疤，忙不迭點頭，“放心，我肯定不會抓它。”

　陸觀華看了眼天氣，“我去服裝廠的魚塘買兩條活魚。你吃完飯留在家看小賣部，不要跑，知道嗎？”

　陸林希點頭答應。

　等吃完早飯，陸林希拿了籃球在門口的籃球架前投籃。很快就有一幫小孩聚攏過來。將人分兩組，進行比賽。獎品是輸的那隊給另一隊每人一顆糖。

　大過年，為了新的一年甜甜，家里都會買糖。孩子們自然也會分到幾顆。

　雙方越打越烈，就在戰況激烈之時，突然有人的名字。

　陸林希一回頭發現居然是唐奕暖，穿著過年才上的嶄新棉襖，戴著之前們賣的玩偶帽子，旁邊站著一個二十六七的人。

　這是唐奕暖的媽媽，平時很過來，不過每年過年回娘家都會過來接兒。手里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這是再婚后生的兒子。

　唐奕暖笑瞇瞇問陸林希，“小希，我待會兒去舅舅家，你還要不要小狗？”

　陸林希想到石剛應該不會再離家出走，土霸王還得還給他，點了點頭說‘要’。

　唐奕暖答應會幫抱一只過來，三人很快上了公車。

　其他小伙伴催促，“小希姐姐？咱們再打一會兒吧。”

　陸林希點頭，和一幫孩子打了一會籃球，熱得背后出了一層汗，很快一局結束，陸林希這段勝了，另一幫小孩子把兜里的糖分給他們。

　陸林希運球，“還打不打？”

　贏的人還想再贏，輸的人想把輸的糖贏回來，所有人異口同聲喊，“打！”

　接下來兩隊鉚足勁兒搶球，時不時有人犯規罰球。

　“再來一分，咱們就贏啦。快快快！傳球！”

　眼瞅著到了飯點，大娘大嬸們過來孩子回家幫忙燒火。

　輸的那隊見大娘來了，立刻將球拋下，“我回家啦。下回再來。”

　快贏的那隊差點氣吐，“蛋，你耍賴！”

　蛋一臉不服氣，“我沒耍賴，我媽喊我回家吃飯。你媽也來了。”

　贏的那隊嘟表示不滿。

　大娘大嬸們拎著孩子們的耳朵，兇教育，“就知道玩。今天家里來客人了，知不知道。快點滾回家！”

　陸林希抱著籃球剛準備回家，沒想到后傳來汽車的聲音。眾人齊齊回頭，只見一輛出租車停在馬路邊，從車上下來一個小姑娘。穿著紅的羽絨服，頭發梳著油水，還扎了兩個麻花辮子，腳上穿著靴子，就像城里姑娘一樣時髦。

　小孩子們立刻認出了，紛紛圍過來人，七八舌問問題。

　“林芳。這是你家的車嗎？”

　“林芳，你真好看。”

　陸林芳矜持地著自己的辮子，和孩子們笑盈盈打招呼。

　周廠長的兒翠翠想的服，兇直接將對方手打斷，“別，你手臟！”

　翠翠看了眼自己的手，早上剛洗過，不臟，但是皮很黑，跟陸林芳那白皙的皮呈鮮明對比，愧地將手藏到后。

　周嬸子頓時不高興了，將兒扯到邊上，沖陸林芳一瞪眼，傲什麼傲，能塊？頓時怪氣起來，“哎喲，這是認了大老板的爹，回來抖威風啦？”

　陸林芳聽到故意嘲諷自己，不以為意，更沒有回答，從口袋掏出一把糖分給圍住的小伙伴。

　這分卻不是直接分到他們手上，而是隨手扔到他們的上，估計是怕這些孩子的手弄臟的手。

　小孩子們分不清的歧視，看到糖就高興得什麼都忘了。翠翠想要掙媽媽的手撿糖，被周嬸子死死拽住，“不許撿。家里有。”

　翠翠眼睜睜看著糖果被別的小伙伴撿走，有些生氣，甩開媽媽的手，“家里的糖是招待客人的，你又不給我吃。你干嘛攔著我。”

　周嬸子剛剛差點被陸林芳傲慢的態度氣了倒仰，又看到趾高氣昂打自己邊經過，卻連個嬸子都不一聲，又見兒如此沒出息，咬了咬牙沖兒道，“回去就給你吃。讓你一次吃個夠！”

　翠翠眼睛一亮，“真的？”

　周嬸子扯著的手往家走，“真的！快回家吃糖吧。”

　翠翠一蹦一跳回了家。

　其他孩子們也被街坊四鄰拉走了。

　陸林芳徑直走到路林欣面前，沖甜甜一笑，了聲姐姐，四下看了看，“我回來了。爸爸呢？”

　陸林希淡淡道，“爸爸去服裝廠買魚了。一會兒就回來，先回家吧。”

　抱著籃球徑直往小賣部方向走。心里琢磨小芳此次回來的目的。自打跟媽媽走了，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小芳連封信都懶得寫，現在居然大過年跑回來看爸爸。這擺明是黃鼠狼給拜年--不安好心啊。

　陸林芳看著這小賣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上輩子有這個小賣部吧？

　陸林芳跟進小賣部，四打量，以為姐姐要買東西回家招待，搖頭拒絕了，“不用給我買東西。我不。咱爸瘸了一條，恐怕日子也不好。你還是省點錢吧。”

　這話看似是在關心陸林希，但暗含的意思，兩人都懂，在嘲諷陸家都快揭不開鍋了，就不要打腫臉沖胖子。

　陸林希剛要說這店是爸開的，沒想到陸林芳先一步開了口，“我爸怎麼沒回老家啊？”

　上輩子明明很回老家了，工作和房子都給二叔了。為什麼這輩子沒回去？

　明明只改變了自己，沒有改變爸爸，為什麼這輩子的他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陸林希搖頭，“沒回。”

　就在這時，陸觀華拎著兩條魚進來，這魚剛出水塘，氣息微弱，怕它死了，陸觀華走得特別快，想早點把魚放到水里，這樣最大可能保持新鮮。

　他進了小賣部，都沒顧得上跟兒打招呼直直沖進院子，自然他也沒注意到陸林芳。

　等他將魚放到盆里，兩條魚重新回過來，陸觀華才松了一口氣，回到小賣部，這一回頭，整個人傻眼了。

　陸林芳也有些驚訝，再次打量這個小賣鋪，突然問，“這是你開的？”

　有些不理解。為什麼他上輩子灰溜溜回老家，這輩子卻留在這邊開小賣部。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陸觀華看到小兒回來，非常高興，激地著雙手，讓進屋。

　陸林芳由著他帶到堂屋，看著他像沒事人一樣走路，不由瞪大眼睛。

　陸觀華見小兒一直盯著自己的，他擄起管，大大方方解釋，“我裝了假肢，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只要不跑就沒事。”

　他搬了條板凳讓小兒坐下歇息。

　陸林芳卻不肯坐下，嫌棄地皺了皺臉，出一手指在板凳上抹了一下，沒有灰，但因為用得太久，不怎麼好看，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將板凳仔仔細細了一遍。

　陸觀華見個凳子就用了一包紙巾，有些不是滋味兒，干解釋，“板凳是干凈的，我天天打掃衛生。”

　陸觀華是全家屬區最講衛生的男人。五天一大掃除，三天一掃除，天天抹桌子掃地。

　用吳麗敏的話說，只有沒用的男人才會天天待在家干人的活。

　陸林芳沒有說話，將紙巾扔到垃圾簍里。

　陸觀華問不，不？

　陸林芳神復雜，沒有回答，顧著打量堂屋。

　這棟房子比他們原來的家要寬敞，不僅院子，就連堂屋都大上不。屋里屋外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雖然寒酸，卻很干凈。

　陸觀華給小兒倒了一碗熱茶，記得小兒喜歡喝糖水，他還特地拆了一包白糖，舀了一勺放進水里。

　“了吧？快喝吧。”陸觀華喜氣洋洋端給小兒。

　陸林芳還真了，接過碗，嘗了一口，沒想到是甜的，當即噴了出來，直接將碗擱進陸觀華手里，“怎麼是甜的呀？”

　陸觀華有些無措，“你不就喝甜的嗎？”

　陸林芳沉默了，小時候的確喜歡吃甜食，可長大后，為了保持材，拒絕一切甜食。

　當然這些不好說出來，陸林芳隨口掰了個理由，“我在顧家吃的都是進口白糖。這種國產低劣白沙糖特別惡心，我才不吃。”

　陸觀華心里一梗，強出笑臉，“你了吧？那我給你弄飯去。家里有糕，還有兩條活魚，我給你燉個魚湯吧？對了，還有一只母。”

　還不等他說完，陸林芳直接擺手拒絕了，“不用了。我不。我在顧家每天都是山珍海味。我早就吃膩了。”

　陸觀華沒想到大半年沒見的小兒回家不是來探他，反倒是來炫耀自己過得有多好。

　這是在嫌棄他這個爸沒用嗎？

　他垂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陸林芳卻先一步開了口，“爸？這房子是我們家的嗎？”

　陸觀華愣了愣，點頭，“對啊。我把原先的房子賣了，買了這邊，這樣方便開小賣部。”

　陸林芳眼里浮現一抹驚喜，這棟房子可比之前那棟大，等到十年后拆遷也能分到不錢。下心頭的雀躍，上前挽住爸爸的胳膊，沖他撒，“爸？咱家這房子你給我唄？”

　陸林希倚在門口曬太，聽到這話忍不住哂笑起來，就說嘛，小芳無利不起早的人，能好心回來看爸爸？原來是為了家里的房子。嗯，也對，這房子還有九年就能拆遷了，也是一筆不小的錢。

　陸觀華一時半會兒沒弄明白小兒的意思，“你不是跟你媽改嫁了嗎？”

　陸林芳瞪了一眼陸林希，沖爸爸笑著解釋，“我的意思是你把房子過戶到我的名下。你們繼續住在這里，還跟以前一樣，不用搬。”

　陸觀華沒想到小兒回來居然是為了他名下的房子，他搖頭拒絕，“這房子等我以后沒了，自然是你們兩個兒，哪能過戶到你名下。”

　陸林芳看了眼站在門邊像個沒事人一樣的姐姐，“你現在心里是不是只有姐姐。沒有我了？”

　聽到小兒咄咄人的目，陸觀華微微皺眉，“當然不是。你也是我兒。”

　“那你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陸林芳千里迢迢從深圳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就是為了這棟房子。上輩子房子戶主寫的是爸爸的名字，拆遷時必須所有親屬都得到場，不得不打電話給姐姐，白白了五十萬，這是上輩子最耿耿于懷的事。

　姐姐跟著媽媽去深圳吃香的，喝辣的，回頭卻要跟搶這五十萬。太不公平。所以這輩子就想提前把房子過戶到自己名下。之前走的時候，沒提這事，主要怕爸爸生氣，回頭不給轉戶口。所以故意等爸爸被攆到鄉下。再回來，短視，只注重眼前利益，只要給一點好費，一定會幫忙把名字換的。

　可萬萬沒想到爸爸沒回老家。難不這只蝴蝶改變了爸爸的人生軌跡？

　陸觀華子比較犟，只要他認準了的事輕易不會改變，“不可能。這房子以后會留給你和你姐。不可能單獨過戶給你。”

　陸林芳氣了個倒仰。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擅長寫線，所以這本戲非常，而且很晚。男主工人，是誰不重要，以事業線為主哦。